第六十四章 关于纳尼加的问卷调查

    亚路嘉五官漆黑诡异，仍然是那副等待许愿的状态。似乎是有奇犽在侧，他倒也不急的样子。
    孜婆年行动如风，很快前往管家宅取来一套崭新的签字笔与记事本，放到景旸的面前。
    景旸两手扔托举着自己脑袋两侧，腾不出手来写的似的。
    桀诺走过来，抬手一拍，景旸托着脑袋的手臂被打开。景旸顺势往下一蹲，两手朝下接，好急忙满地找头似的，把奇犽唬了一跳，结果只见景旸的脑袋还好好地顶在脖子上，安然无恙。
    「…………难道是不死之身？」
    在场的揍敌客们见此情景，都不禁这么想。
    奇犽没好气道：“你还有心情开这种玩笑啊？”
    景旸哈哈一笑，拾起纸笔，就地坐在满脸诡异的亚路嘉……或者应该叫做纳尼加的面前。“我想想啊，该怎么写……你别急，我的愿望是问你件事，有点复杂，所以我写到纸上让你来答，别的从我嘴里出来的都不算许愿啊，这先说好。”
    纳尼加虽然是许愿姬，但又不是弱智，他还能跟奇犽聊天，对着奇犽委屈地掉小珍珠呢，景旸的这番提醒的话他当然是能听得懂的，就是有点太不见外了。
    纳尼加扭头看向奇犽。
    奇犽摸摸纳尼加的头发，点了点头。
    于是纳尼加就保持着这副暗黑尊荣，乖乖等景旸下笔。
    全场的揍敌客们及一众管家都盯着提笔的景旸。
    “人有点多啊……”景旸说。
    基裘挥了挥手。
    嗖嗖嗖！
    孜婆年等管家好像一帮忍者暗部似的，欻欻地四散遁走，转眼间一个人影都看不见。
    “这么多人看着，有点写不出来啊！”景旸长吁短叹。
    奇犽无语道：“我说你啊，真以为是被邀请来做客的客人吗？”
    景旸写了几个字，顿笔道：“这么说可能有点厚脸皮，但其实我是很想在与亚路嘉单独相处的情况下写这份调查问卷的……”
    “确实厚脸皮……”
    “别做梦了。”
    奇犽和他老妈刚说没两句，忽然一个古怪而尖细的声音在周围响起：“把他跟亚路嘉带回亚路嘉的房间吧。”
    “高祖父？”
    奇犽、基裘、伊尔迷四处观察，席巴与桀诺猛地看向景旸背后，一個矮小的秃头老者，两手插着上衣口袋，悄无声息地从阴影里走上来，扫了一眼景旸写了没几个字的所谓调查问卷。
    “可是，高祖父，难道还真让他和亚路嘉单——”基裘急忙说，被矮小老者打断，后者慢声细语地道：“放心，我会在房间里盯着他。”顿了一下，矮小老者道：“奇犽也一起看着。”
    “呃，”奇犽愣愣地，忍不住牵起纳尼加冰凉的手，点头道，“哦，好的。”
    “……”
    景旸只觉得后颈皮肤的毛孔一个个汗毛炸立起来。这老头是十二宫最后一个的那人吧，是马哈还是吉格？他什么时候出现的，怎么自己半点察觉都没有，连星标的护体被动都没有触发！
    如果这老头是吉格，那他就是年轻时曾与尼特罗闯荡暗黑大陆的那个揍敌客。
    如果这老头是马哈，那么与尼特罗闯荡暗黑大陆的揍敌客就是他的儿子，也就是桀诺的父亲……那么他儿子人呢？
    景旸回头，与秃个彻底、眼袋深沉、牙齿貌似也掉了个精光的老者四目相对，对方朝他微微一笑。
    “走吧。”
    众人往枯枯戮山赶去，奇犽负责背纳尼加。虽然是个貌似无所不能的许愿姬，但亚路嘉本质上其实是个实力普通的小孩子，他可没那个脚力，在山林间高速移动。
    伊尔迷望着奇犽亚路嘉的背影，心道原来许愿可以拖延这么长的时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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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巨大的监控主屏幕里，是亚路嘉的那个装修得仿佛幼稚园的童趣房间。
    基裘、席巴、伊尔迷站住屏幕前观察。
    屏幕里，是坐在玩具恐龙上的亚路嘉，仍然是那副黑色眼珠的等待许愿的样貌，他牵着哥哥奇犽的手，安心等待着。
    一张玩具似的折叠桌打开，景旸坐在对面，运笔如飞地设计他构思的内容。
    在他身后，矮小老者眼袋垂垂，目光垂垂，也不知道是在盯着他所写的内容，还是站着睡着了……奇犽小心地观察了这个不常见面的高祖父两眼，既有好奇也有畏惧。
    奇犽的注意力很快放在景旸所写的那些文字上。
    一页纸还不够，景旸甚至哗哗翻页，笔尖都要磨出火星子来。
    念能力修行日久，景旸也越来越不像正常人类的，久不握笔，他头几个字还歪歪扭扭，很快就熟悉了写字的运劲，甚至越写越快越写越快，签字笔芯内的油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下降……
    监控大屏幕里，景旸终于停笔，十指交叉，抻得指节噼里啪啦响。
    “到底写了什么？”基裘喃喃自语，“奇犽翻看的时候，好像一副要哭的样子。”
    伊尔迷说：“奇犽的感情太异常了，妈妈，他根本不适合当杀手。”
    “……”席巴没有理会，仔细观察着监控画面里，亚路嘉从景旸手里接过记事本，扬声器里清楚地传出景旸的许愿声音：“我的愿望就是，你把这个填了。好吗？”
    笑颜漆黑的纳尼加拿着记事本与还剩一点墨的签字笔，回应了一个音节：“埃。”
    然后就在奇犽的鼓励眼神下，像个小学生一样趴在小桌上填写问卷，面对记事本上写满的一个个问题和选项，他毫不犹豫地一个一个勾选正确答案。
    奇犽眼中的泪水积蓄，终于在纳尼加毫不犹豫地勾选了一个选项「C，愿望不会完成，我选择自己消失。」时，热泪滚滚而下。
    ……
    「问题1：伱是来自暗黑大陆的特殊的生命体？」
    「A，是的。」
    「B，不是。」
    纳尼加勾选了A。
    ……
    「问题2：你的本质是一团能量吗？」
    「A，是的。」
    「B，不是。」
    纳尼加勾选了A。
    ……
    「问题3：维系你存在的特殊能量，与我们这个世界所认知的所谓念的生命能量，在本质上是一回事吗？」
    「A，本质上是一回事。」
    「B，本质上是一回事，但是能量的维度不同，我更高级。」
    「C，本质上是一回事，但是能量的维度不同，念更高级。」
    「D，本质上并不是一回事。」
    如果答案是D，那么问卷后续作废，然而纳尼加毫不停顿地勾选了B。
    于是纳尼加继续填写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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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监控画面里，亚路嘉很快填完整个笔记本里的所有问题，漆黑的笑颜消失，变回了亚路嘉正常的面貌，他好像下课放学的小学生一样欢呼一声扔开纸笔，朝一旁的奇犽要抱抱。
    “哥哥，你怎么哭了？”亚路嘉惊讶道。
    奇犽擦擦眼泪，笑道：“我是在高兴啦！亚路嘉，我们要一直爱纳尼加，好不好？”
    “嗯！当然啦！”亚路嘉举手笑道，“永远都是好朋友！”
    奇犽眼眶又是一红，忍不住将亚路嘉抱紧怀里，亚路嘉嘿嘿嘿地傻笑起来。
    景旸拿回填完的记事本翻看，许多疑惑尽消，念头顿时通达。
    再看相拥的那哥俩，温馨顺眼，景旸也不禁笑了起来，他朝墙角的监控摄像头挥了挥手。
    ……
    “纳尼加？一直爱？”
    “好朋友？”
    监控大屏幕前，是头冒问号的三个揍敌客。
    基裘从来没有听说过纳尼加这个名字。
    伊尔迷同样没有听说过奇犽有过一个叫纳尼加的朋友。或者说奇犽根本一个朋友都没有，也不许有。杀手交了朋友，还怎么杀人？
    “……”
    席巴看着屏幕里挥手的景旸，按下话筒按钮，“说。”
    喇叭里传出景旸的声音：“我这也算是帮你们除了一个老大的心病，以后见了我，能不能叫我一声……揍敌客的老朋友？”
    席巴直接松开话筒按钮。
    监控画面里景旸又是一阵挥手，喇叭里传出声音：“我也不知道许了这种愿望下次会有什么程度的撒娇请求……要不我再受个累，再帮你们完成三个撒娇请求？”
    席巴皱眉，对妻子说：“去看看他到底写了什么，亚路嘉又写了什么。”
    席巴按下话筒按钮，对房间里的景旸说：“你暂时作为我们的客人住下吧。”
    “这好办，只不过，我也有事想请你们帮忙。”
    景旸不易察觉地摩挲天道戒指，现在仍然是夜晚，实际上他与小滴通过月标的传音联络，一直都没有终止过：【七十二变符箓你只有一张，不到万不得已，还是别用……躲避监控这事，我这边刚好有专家，可以要一个场外援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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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间里只剩下了在玩具堆里呼呼大睡的亚路嘉。
    基裘一个人脚步无声地走进来，将宽檐礼帽摘掉，随手放到一边，提着裙子跪坐到小桌旁。
    电子眼的红点注视着亚路嘉的睡颜两秒，就将注意力放到了小桌上的那个记事本上。
    基裘翻开第一页，前三个问题以及勾选的回答，就让她不停地吃惊。
    亚路嘉是她自己生的，身上掉下来的肉，怎么就成了从暗黑大陆来的了？
    还特殊生命体？
    除非……写这个回答的，不是亚路嘉。
    「纳尼加」。
    基裘总算明白了奇犽与亚路嘉口中的这个名字指的是什么。
    原来如此，亚路嘉的许愿能力，是来自别人……不，别的东西。
    隐藏在亚路嘉体内的另一个叫做纳尼加的东西。
    基裘继续看下去。
    ……
    「问题4：维系你存在的这种比念更高级的特殊能量，我大胆猜测一下，是类似于情感的能量吗？」
    「A，是情感能量，这种情感是爱。」
    「B，是情感能量，这种情感是怨。」
    「C，是情感能量，这种情感是欲。」
    「D，不是情感的能量。」
    被勾选的答案，是A。
    ……
    「问题9：既然做到这个题了，也就是说，你是一种以爱为食的特殊生命体，那么你用来满足愿望的代价或者说力量的来源，同样是名为爱的能量咯？」
    「A，是的。」
    「B，不是。」
    纳尼加勾选了A。
    ……
    「问题17：奇犽可以直接命令你做类似于许愿的任何事而不用满足你的撒娇请求也不需要支付任何代价，是因为你在平时的生活中就一直从奇犽的身上汲取到纯粹的爱呢？」
    「A，是的。因为奇犽一直给我爱，所以不用额外付出代价。」
    「B，不是。奇犽不用付出代价，只是因为我对他偏心。」
    「C，不是。奇犽不用付出代价，但我自己在作出牺牲，默默地为他支付代价。」
    纳尼加勾选了A。
    ……
    「问题25：陌生人许愿满足你的撒娇请求才能像你许愿，是因为你认为满足了你的撒娇请求的人，等同于向你支付了少量的爱吗？」
    「A，是的。只要满足我的请求，我就感觉得到爱了。」
    「B，不是。我只是想这么做而已。」
    「C，不是。我只是在等拒绝我的请求的那个人出现，通过杀死他们的方式，从他们的生命里抽取能量来弥补代价。」
    纳尼加勾选了A。
    ……
    「问题30：假如别人对你许愿的内容是伤害甚至杀死爱你的人例如奇犽，结果会怎么样？」
    「A，愿望会完成。提出请求，满足愿望，这是我的本能。」
    「B，愿望会完成。但我会杀死许愿的人。」
    「C，愿望不会完成，我选择自己消失。因为两边都是给了我爱的人……」
    纳尼加勾选了C。
    ……
    啪嗒，啪嗒。
    基裘的电子眼镜下淌出清泪，打在纸面上。
    她难得地摘掉电子眼，合上记事本，闭目沉思良久。
    “呜……”
    亚路嘉迷迷糊糊地醒过来，不是哥哥的气味……他瞪大了眼，抱住自己的居然是……“妈妈？你的眼睛原来是这样的！”
    亚路嘉在基裘怀里开心道：“跟我的眼睛好像喔！”
    基裘笑道：“傻孩子，是你的眼睛像妈妈才对。”
    “对喔！嘻嘻嘻……”亚路嘉兴奋得脸红红，“妈妈很少这么抱我。”
    基裘摸摸亚路嘉的脸蛋，柔声道：“给妈妈介绍一下你的朋友，不，”她换了个说法，“给妈妈介绍一下你的孪生妹妹，叫纳尼加的，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