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 除念大可不必

    半小时后，仙水山顶，半破碎后无人修复的山庄前庭。
    几人已经从山窟内回归。
    天空大师，曾经的卡金皇帝，格罗=灰郭肉的遗体，已经由尼特罗收殓。
    云谷这才知道，尼特罗会长这次是带着棺椁上山的,看来从一开始就决定今次要让故友安息。
    景旸和小滴是在云谷的房间被盖璐领走的，云谷听说他们回来后，便领着哈特赶来看看情况，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小滴身旁的镇元子——身上的异状。
    “所以，”景旸抱着手臂沉吟，抬头问道，“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是我们问你才对吧！”哈特抱头,瞪大眼睛,“你身上的那个八爪鱼是什么？”
    云谷凝气朝镇元子身上看去。
    只见,如同粗大毛笔拖出的墨迹般的八条手臂，缠绕在镇元子的身上轻轻晃动。
    而这八条手臂的主体，则是飘浮在镇元子的背后，如同一個漆黑色的半个躯体的人影，头部位置裂开犬牙交错的笑容，两眼灰蒙蒙一片，忽然朝云谷看了过来，它那八条漆黑的手臂也悄然地改换方向，缓缓朝云谷指了过来。
    云谷微惊，这东西对自己有敌意？
    可看镇元子的神态反应，又没有什么变化。
    也就是说，这东西与镇元子之间，是相互独立的？
    云谷解除双眼的气，仍旧能看到镇元子身上的八臂黑影。
    他快切快换，进入了一下『绝』。
    在『绝』的那一瞬间，镇元子身上的气,以及盘绕在他身上的八臂黑影消失不见——正确地说，是云谷看不到了。
    “寄生型念兽，目前来看，它以你身上的气为食，来保证自己的存续。”
    碧尤单手托着笔记本电脑，单手啪嗒啪嗒，涂着粉色美甲的纤细手指好像在键盘上跳舞，“它需要的念量并不多，从你身上的气的变化曲线来看，它消耗的速度，还赶不上你正常的回复——嗯？对了，你叫什么？”
    兔女郎似乎发现什么惊讶的事情，总算舍得将眼睛离开手上的电脑屏幕，抬头看了景旸一眼。
    “我叫景旸。”
    “是啊他叫景……”哈特点点头，猛地一惊，“你叫啥？”
    景旸看了一眼在场的众人。
    尼特罗，卯兔，巳蛇，云谷,哈特。
    倒不是说景旸对这几个人有多么信任，而是景旸还真没有到害怕卡金,害怕到今后一辈子都要顶着镇元子这个假名的地步。
    反正以后肯定也会换回真名的,比如如果去考属于自己的猎人执照的话，景旸可不打算用假名。
    这几个人都是职业猎人，除了云谷师兄弟俩，有一个算一个，还是猎人协会的真正大佬，就没必要对他们用假名了。
    “惹了点麻烦，在天空竞技场那种地方，不方便用真名。”景旸笑道，“下了山后你们叫我我可不认。”
    果然，尼特罗几人也并没有太在意。
    碧尤看了看景旸，以及他身上的八臂黑影，“你的念量自然回复的速度，比起很多强化系都要厉害。这个寄生念兽属于对宿主无害，是共生的类型，平时吸取宿主的气原本就应当保持在不至于让宿主一直感到疲惫的程度，放在你身上，大概就是完全没有感觉也没有负担的样子了。”
    “但是身上有这么个东西，总感觉很奇怪啊。”景旸为难地说。
    “奇怪？”哈特举起双手怪叫道，“像个黑色的铠甲，狂战士一样！帅死了好吗？！”
    “哪有八条手臂的狂战士？”云谷摸了摸哈特的脑袋，“你平时还是少打点电子游戏吧。”
    景旸指着身上的黑影，不满道：“尼特罗，这玩意儿怎么看都是你那位老朋友的东西造成的吧，我不管，你得想办法处理。找个除念师解决了吧！”
    尼特罗摸了摸下巴胡须，“呵呵呵，除念师可不好找。”
    “你是猎人会长，有什么不好找的？”景旸奇道，“可别跟我说，你们那么大个猎人协会，连一个除念师都凑不出来。”
    “就算是协会内的除念师，也首先是一名猎人。猎人有其狩猎之物，帮你除念又不是工作职责内的事，老夫我有什么资格对人家呼来喝去的？”
    “我怎么感觉你这老先生在胡搅蛮缠呢……”
    “呵呵呵，”尼特罗笑眯眯地打量几眼，“既然是对宿主无害的共生型念兽，总归是有些能力的，你真的愿意将之除去吗？”
    景旸道：“我自个儿挺好的，多它不多，少它不少。”
    他说着，回头瞥了八臂狂战士铠甲一样的黑影，后者对他的话什么反应也没有。
    刚才云谷审视它的时候，它分明是有所反应的。
    这玩意儿，到底有没有神智？
    还是说，真的跟卡金的那个壶中卵催生的守护灵兽一样儿一样儿的？
    哥们都特么的八九不离十地不是灰郭肉血统，结果到最后还是混了个卡金国王标配的守护灵兽在身上？
    那我那干娘不是白折腾了吗……
    可是守护灵兽的特点之一，就是宿主压根看不到自己的灵兽，也根本无法指挥灵兽行动的啊！
    而景旸是能看到自己身上的这东西的……
    小滴看向兔女郎，后者明白她的意思，摊开手掌说道：“要我帮忙解析它的能力，那就给钱吧。”
    “居然还收费？”景旸震惊。
    “对一个陌生的念兽进行能力层面的核心机密的解析，”碧尤道，“这是有风险的。如果这家伙是回击型的能力，很有可能在我解析时对我发动攻击，谁知道那是什么样的攻击？如果是操作系的回击型能力，我甚至可能什么反抗之力都没有就沦为它的操控之物。看它的样子就知道很不正经……”
    景旸真是惊了，到底谁不正经？
    “谁知道我会不会落入它手里变成随意——”
    一只蛇头伸来，在碧尤脑袋上转了一圈，绑住她说个不停的嘴巴。
    盖璐平静地吐槽道：“你平时都在浏览什么网站。”
    哈特满脑袋疑惑。云谷倒是一头冷汗，让景旸不禁怀疑他的强化系属性是不是假冒伪劣的。
    最后，碧尤还是同意帮景旸解析他身上这个寄生念兽的能力。
    其实她对其也很好奇。
    当猎人最重要的什么？就是这种对未知之物的好奇心。
    “解析得出结果的时间未知，可能需要好几个小时，”碧尤事先提醒，“超过24小时也是有过的。”
    景旸奇道：“你解析过多少人啊，这么熟练？”
    碧尤晃了晃五指，噼里啪啦敲了一阵键盘，很快一团绿色代码似的气如同一张大网朝景旸扫来。
    景旸凑过来看了一眼。
    笔记本电脑的屏幕上，八臂黑影的模型变得更加清晰。
    “放心吧，没有扫描你。”碧尤平静道，“念能力越方便，越全能，就必然有其制约之处。我的解析能力与『圆』结合，只要扫描谁，谁就必然会感应到自己被扫描了。我能够解析对方的能力是我的优势，对方能在我解析完成之前杀了我则是对方的优势。你有感觉到我在扫描你吗？”
    “没有。”景旸说，“所以我想请你扫描一下。”
    小滴若有所思。
    她听出来了，景旸是想借助这个兔耳朵的能力，来解析一下他的心脏和死气的问题。
    这回换成碧尤有些奇怪地打量他了，居然主动找自己解析能力，这么不设防吗？
    景旸面色沉痛，“你知道的，总有些难言之隐……”
    碧尤看看他，又看看小滴，提醒道：“我不是医生。你有什么疑难杂症的话，还是找绮多算了。”
    盖璐在旁幽幽道：“绮多在学术研究的领域是世界顶尖，但是在临床领域，未必比得上顶尖大学、一流大医院的那些专家。”
    漫画里的蚂蚁篇，尼特罗等人找医生给女王蚁做急救，找的也是某个大学的女医生，而非十二支的绮多。
    术业有专攻，职业猎人们也未必就是专业领域内的绝对一流。
    比如就算有个棋艺猎人，也一定下不过小麦。
    人家小麦自幼起誓，输棋就自杀。
    这如果视为某种誓约与制约的话，那么小麦的觉悟甚至比酷拉皮卡那种“五根手指链里，中指束缚链只对幻影旅团使用，否则莪就死”还要苛刻，还要残酷……
    盖璐的话让景旸想起十二支里的“戌狗”绮多，确实更像个优等生班长的形象。
    不过，哥们是找你看病的吗？
    景旸顿时死鱼眼。
    那边尼特罗则对景旸招了招手，“好了，也该老夫兑现承诺了。”
    要开始讲故事了吗？
    景旸会意，之前老头就答应过，自己和小滴——当然主要是小滴——帮他一件小忙，清理格罗=灰郭肉遗体上的异毒，他就告诉自己关于格罗的往事。
    出于穿越后这具身体与卡金的牵扯，景旸不得不对与灰郭肉相关的一切事情上点心。
    狗命要紧！
    特别是灰郭肉王族，整天捣鼓一些神神鬼鬼，巫蛊之事……
    景旸跟上尼特罗，去往山崖边。
    碧尤拎着笔记本电脑也跟上。
    景旸看了看她。
    “看什么，解析还没完成，我当然得跟着。”碧尤说。
    “好吧。”景旸点头。
    小滴跟在景旸旁边。
    尼特罗看了看小滴。
    “看什么，我的事就是小滴的事，她当然可以旁听。”景旸说。
    “好吧。”尼特罗点头，“要说起格罗=灰郭肉，就要从120年前说起了……”
    他到底多少岁了？小滴很是好奇。景旸摊了摊手，这谁知道。
    ……
    120年前，那时尼特罗的功夫还未大成，武道进入瓶颈。
    在人世间他已经难逢敌手。
    这就是瓶颈。
    他再也没有碰到能给自己带来挑战性的对手，强敌，这让享受酣畅淋漓的比武战斗的他一时间真是寂寞如雪。
    直到他碰到格罗=灰郭肉。
    如果用漫画里的角色做比喻，那么尼特罗遇见格罗，就像是小杰碰见奇犽。
    只不过，尼特罗和格罗，各自都有一些小杰、奇犽的成分，谁都不像小杰那么直，也都有些奇犽的邪。
    格罗与尼特罗打了一场。
    尼特罗输了。
    ……
    “你居然输了？”景旸听着就觉得离谱。
    尼特罗笑道：“那时候，老夫还没有后来那么强。差不多只有巅峰时候的……”他谦虚了一下，“五分之一？唉，或许更少。”
    “会长，你这真的是在谦虚吗？”碧尤吐槽。
    尼特罗得意地笑了一阵，感慨道：“格罗整天吹嘘，自比他们卡金当初的真武王，这倒让我遗憾了很多年，没能生在真武王同一时代，真是可惜！”
    摇了摇头，尼特罗继续道：“后来，格罗独自前往暗黑大陆，我则一个人进入深山潜修。再见到他的时候，已经是十多年后，我没多大变化，他却老得像是另一个人，而且身中异毒……”
    “为了替他寻找解药，我找了两个帮手，一起前往暗黑大陆。”老头追忆往昔，“有格罗提供的一些经验，我们三人很顺利地抵达暗黑大陆，但是蹉跎数年，最终还是失望而归。”
    他摸了摸倒钩似的胡须，“我是挺失望的，另外那两个有没有收获，我就不知道了。”
    来自暗黑大陆的毒？
    景旸和小滴对视一眼。
    被凸眼鱼吸走的东西，就连小滴也不知道是在哪里。吸进去的东西，也没有过彼此混合、搞乱的例子，因此他们倒是不担心被凸眼鱼吸入的毒素会与他们的个人物品，甚至是食物混合……非但如此，以小滴如今可以自由地释放被凸眼鱼吞入的东西来看，这个来自暗黑大陆的异毒，甚至可以当做最后的杀手锏。
    比如蚁王。
    这货扛不住蔷薇毒，那估摸着也扛不住这个毒死了格罗=灰郭肉的异毒。
    景旸凝重地拍了拍小滴的手背，你的小脑袋瓜，可别把这东西给忘干净了，那以后要用的时候可取不出来。
    景旸继续打听格罗=灰郭肉的事情，可果不其然，尼特罗只对格罗的事有所了解，却并不怎么清楚灰郭肉的情报。
    就好比小杰奇犽，哥俩好成那样了，也不见得小杰就对揍敌客家的事情有什么了解。
    景旸也不失望，至少知道了格罗=灰郭肉这么个人，曾经自比实力不输真武王维雨果=灰郭肉。而且得到了一份可以当做杀手锏的异毒，还有格罗身死道消后，最后的念像是有什么职业病一样纠缠在自己身上的所谓寄生型念兽……
    就在这时，景旸身上越发不安的八臂黑影，似乎忍无可忍，控制不住地对碧尤发动了攻击。
    唰！
    一条手臂如同利剑，朝碧尤面门刺去。
    碧尤抬起笔记本电脑。
    当！
    黑影手臂被电脑后盖挡了下来。碧尤歪头道：“想拿到我的血液是吗？”
    唰！
    又一条手臂朝她袭来，被尼特罗伸手抓住，扔下了山崖。
    景旸一点感觉也没有。
    这玩意儿确实很像是壶中卵孵化的守护灵兽，以他的气为食，有自动护主的本能，景旸无法控制它的攻击，但它被人攻击也对景旸没有丝毫影响。
    趁着八臂黑影还未从山崖下飞上来，碧尤敲着键盘说道：“目前来看，它的能力是——吃下目标的血液后，就可以吸取目标的气。得到血液的次数越多，可以吸取气的程度也会越强，推测起码可以在瞬间抽空目标的显在念量，继而抽干进入『绝』，直至能够将目标的生命力也吸干……”
    “是有条件型特征的念能力，”碧尤说，“但本质上是偏向强化系，所以应该不会被操作系念能力者免疫。”
    “相当危险的念兽啊，而且你本人似乎还无法控制它的行动。”尼特罗捏了捏胡须，“碧尤，协会内的除念师，最近有空吗？”
    “我看看……”碧尤敲打键盘。
    “稍等。”景旸抬手，“除念就不必了吧，我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