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捭阖

    （多谢月若兮辰的平安符，么么哒~）
    狄欢知道自己根本就大字不识几个，于是在她来之前就找智囊黎小龙将休书上那几个段子唠唠叨叨地过了好几遍，由于她惊人的记忆力，狄欢几乎已经是朗朗上口。
    如今，已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狄欢自信洋溢地笑道：“唐律有言，七出者，依令：一无子，二淫佚，三不事舅姑，四口舌，五盗窃，六妒忌，七恶疾——阿家，我说的是也不是？”
    “没错，你犯的正是‘无子’与‘恶疾’。”梅氏直拿眼睛瞟着狄欢，然后悠然地抚了抚鬓角。她还以为这个女人能说出什么样儿的大道理呢，结果不还是自己给自己挖坑跳，蠢妇就是蠢妇。
    狄欢闻言眼睛里顿时亮闪闪的，鱼儿上钩，东风来也——
    “‘无子’？！‘恶疾’？！哼哼，青天白日的，还真真是极好的借口！我狄氏今日便来与众人说道说道，也好让世人分辨这清浊黑白！我狄氏，虽然嫁给夫君三年也不曾有孕，但也没拦着夫君纳妾，家中的女使双成、玉成，我见她们二人容貌姣好性情温顺，于是便请示了阿家让她们开了脸做了小妇来一起伺候夫君，可是三年来，她们两人也不曾有孕——大家说说罢，这还是我的缘故吗？！”狄欢此话一出，众人便如潮水般哄闹了起来。
    “呀，想不到今日一来，竟然听到了此等秘闻！原来姚家二郎……”
    “嘘，小声些，这可关系着人家一家人的名声哩，不过那姚家二郎看起来是个好的，没想到竟是个软脚虾哩……”
    “怪不得哩，我就说那姚家大郎怎么这么多年也只得了个大姐，原来他们两兄弟都是一样的……”
    “啊呸，能一样麽，姚大郎至少还有个丫头在呢，可这姚二郎呢，那压根儿就是不行！哼哼，我可是听说，这姚二郎与不少的姑子娘子都纠缠不清呢，可这么多年，都愣是没出过一个孩子！”
    “噫，看来这狄氏妇人，倒真是被冤枉的，唉，却也着实可怜……”
    ……
    梅氏见情势越来越不对，只见她当机立断地冲狄欢呵斥道：“啐！当然是你的缘故，生儿育女本就是女人的责任，你既生不出孩子，那便是你这妇人的错！”
    “是是是，儿媳知错了……”狄欢闻言唯唯诺诺地缩了缩肩膀，作势便要朝梅氏跪下来。
    “等等，你朝我跪作甚么？！”梅氏心中暗道不好，两手连忙将狄欢从地上连拉带扯地扶了起来。
    梅氏清楚，她刚才要是让狄欢给自己跪下来了，那这事情就更扯不清楚了，以后姚家还要不要在益州混了？！别的不说，今儿这事儿要是传了出去，那姚家可不就成了虎狼般的人家了，而且还被人传成不能生育……自家的姑子还没嫁人呢，她可不能坏了自家姑子的名声！这个狄氏……当真用心恶毒！
    “狄氏，我警告你，别再添油加醋颠倒黑白了！”梅氏将狄欢扶起来之时便凑在她耳边小声警告道。
    狄欢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还用不用我把‘恶疾’的原委说道说道？”
    “你……你这恶妇当真好不晓道理，我本念着素日来的情谊，有心为你开脱，你却……”梅氏一手抚着胸口，一手指着狄欢，准备展开一场痛心疾首的批判和控诉。
    狄欢悄声在梅氏耳旁阴险地说道：“当日我到底是怎么病的，阿家您恐怕不会不知道吧？就算您没有动手，您也是纵恶行凶！你说，我要是把这些事情全都传了出去，啧啧啧，那您说，姚家会怎么样呢？”
    “哼，流言蜚语，姚家何惧？！”梅氏挺直了身子，目光大无畏地看着前方，貌若一棵迎在风口浪尖里的笔直松柏。
    狄欢在心里撇撇嘴，还别说，其实这姚家的人吧，还真是天生就生着一副正义的面孔——这就是传说中的“好人脸”吗？
    狄欢的笑容那就阴险多了：“呵呵，姚家不惧，那姚家姑子子念惧否？”
    梅氏闻言终于绷不住面子了：“你……你这妇人，你到底想怎样？！”
    姚子念是梅氏的小女儿，也是她从小疼爱到大的心头肉，她又怎么舍得让姚子念承受流言的压力呢？！
    狄欢暗自得意：这特么就叫打蛇打七寸，擒贼先擒王！
    “我并不想怎样！我只不过想问一句，如今我狄氏，尚是姚家的二娘子否？！”狄欢铿锵有力地问道，并骄傲地挺起胸膛，还将嘴角扯起一个弧度。
    梅氏见到狄欢的得瑟劲儿，真真恨不得上前抓破她的脸，这个贱人，贱妇，竟然还敢来威胁她！
    “……娘子，休书已下，无论事情怎样，也已成事实，到底，反悔不得了……”一旁的赵妈妈急忙劝道。
    狄欢背着双手冷笑道：“去你娘的休书！唐律有言，夫若出妻，须自立手书，但也必须要由两方的爷娘尊亲还有邻舍署名按指印才能作为凭证！是故，此休书一不合规矩，二不合情理，三不合唐律！赵妈妈如此说，那便就是藐视大唐律法，藐视律法，那便无异于践踏国家尊严！”
    那种气度，那种自信昂扬的姿态，真真好比一头山鹰在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上飞翔的感觉。当此之时，狄欢真想高声呐喊——鹰击长空，鱼翔浅底，万类霜天竞自由，怅寥廓，问苍茫天地，谁主沉浮！
    把一件小事拉扯成一件大事，最好还上升到国家的高度，这也是狄欢惯用的一招——当年她用这一招，不知道让多少人摔下了马。
    梅氏闻言也愣住了。她几乎是无语对苍天地闭上眼睛叹了口气，二郎写休书的时候她也在一旁，她当然也知道这样的休书不合规矩，可是狄欢当时都病得快断气了，他们也只当她是个死人了，又哪里还有那个工夫和耐心去盖什么手印——趁早甩脱了最好！可没想到，如今这一漏洞，竟然成了狄欢手里的把柄！上邪上邪，你千不该万不该，就是让这个妇人活过来呀！
    “赵妈妈……迎二娘子回府！”梅氏沉默了许久，方才睁开眼睛叹道。
    赵妈妈愣住了：“那……这……”这不……宋家的人还在这儿站着呢！
    “姚家主母，你们这是怎么回事？！既然姚家已经有了一位二娘子，又如何还要向宋家打听亲事？！啐，当真是荒谬之极！”宋家的常妈妈也是个老人精，她见状连忙与姚家撇开关系，又向狄欢俯身请罪道，“姚二娘子，今日实在是宋家不晓实情，才上了姚家的当，且请二娘子勿怪，来日，老奴必定上门请罪！”
    “妈妈客气了。”狄欢欠了欠身子，貌似谦卑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