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心藏无言

    心中想着，不知不觉已经回到了锦绣天下，姜颐眸光微滞，看向门口那顶轿子，眼光掠过一脸温润无常的郭嘉，心中暗叹。
    他说现在回到锦绣天下会和孙策有所牵扯，一切果不其然，姜颐望了一眼眸光清亮的郭嘉，心中百感交集。
    太过聪明的人，在这样的时代中，是祸不是福。
    如果可以的话，她宁愿郭嘉很平凡、很普通，至少这样的他，会让她少担心些。
    心中总是不由自主的觉得，这个清雅的男子，终有一天会名动天下。他会登上全天下人无法企及的高位，他会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可是那样的郭嘉，还是郭嘉吗？
    敛去心头突然涌起的苦涩，姜颐下意识的抓住了郭嘉的手，拉着他一起进了锦绣天下。郭嘉的掌心一暖，一贯聪明的脑袋却是在一瞬间失去反应，他呆呆的望着那只紧紧抓着他的手，目若深潭，幽黑一片。
    进了锦绣天下，姜颐一眼就看到了一个娉婷而立的女子，她目若秋水，眼光潋滟，漂亮精致的脸上，却是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
    正在招呼她的喜乐第一个看到姜颐，忙迎了上来，看到姜颐和郭嘉十指紧扣的双手，微微一愣，随即却是掩唇轻笑，姜颐并没有在意她的打趣，只是望向那娴静如水的女子，她的视线正好也转了过来，两人对视一眼，那女子眼中闪过一抹惊愕，却是上前一步，轻声道：“这位姑娘，也是来挑选衣服的吗？”她的声音，也是轻弱无比。
    姜颐摇摇头，喜乐忙介绍道：“玉小姐误会了，琳姐姐是我们锦绣天下的老板。琳姐姐，这位是玉小姐，先前在我们这里定了衣服。”
    那玉小姐明显一怔，忽而温婉一笑，“若非亲耳所听，逐水怎么也不敢相信，名动洛阳的锦绣天下的老板，竟是如此年轻貌美的姑娘。”她面色原本苍白，此刻微笑着的样子，不由得为她多了几分人气。整个人看起来，也不像随时都会没了气息一般。
    她看起来是个孱弱的美人，可是在她的身上，姜颐却是感觉到一种异样的坚强。
    姜颐听她这样说，心中也猜出了她的身份，洛阳富商玉家大小姐——玉逐水，果真是人如其名，温柔如玉，娴静如水。
    “玉小姐谬赞了，”姜颐微微一笑，“小姐的衣服正在赶制之中，等到完工以后，我会让人送去府上，此番让小姐白跑一趟，真是不好意思。”
    玉逐水摇摇头，“琳姑娘客气了，逐水此番来锦绣天下，却是为了另外一件事。”
    姜颐不说话，只是等她说下去。
    玉逐水的面色惨白异常，苍白的十指紧抓着衣服两侧，“三日之后，是先夫的忌日，逐水冒昧，请琳姑娘为逐水赶制一件嫁衣，一件艳丽无双的嫁衣。”她漆黑的眸子，泛起一层水光，面色更是苍白，几乎都是站不稳。
    饶是淡漠如姜颐，也是不由得一怔，她看向面前那不堪柔弱的女子，甚至有些怀疑自己是否听错了什么。
    让她惊讶的不是这位看起来还很年轻的玉小姐已为人妇，也不是她的夫君已经离世，让她震惊的是，她竟要在先夫的忌日里，赶制嫁衣？
    姜颐正在晃神，手上突然一动，姜颐望向郭嘉，只见他正垂眸望向自己，姜颐自觉失态，忙敛了心神，“玉小姐请放心，三日之内，我一定会为你制出全天下最美丽的嫁衣。”
    听到她的保证，玉逐水勉然一笑，微抬皓腕，身后的侍女便是将一个锦盒双手捧到姜颐面前，她婉声说道：“琳姑娘，这些钱是定金，等到衣服做好了，逐水便将另外一半奉上。”
    姜颐示意喜乐接过，玉逐水也没有多做逗留，微微颔首，便是携了自己的侍女离开锦绣天下，姜颐送到门口，见她上了软轿，眸光却是转向四周，果不其然，对面酒楼屋顶上，一袭蓝袍临风而立……
    送走了玉逐水，姜颐上楼赶制样稿，郭嘉跟在她的身后，寸步不离。窗台书桌上，依旧是他研墨，她挥毫，浅阳落在他们身上，朦胧如美，恍惚了流年之光。
    画纸之上，红纱艳丽，绫罗绮然，堪称绝世之物。
    姜颐缓缓搁下笔，指尖点在那袭艳红之上，缓缓开口道：“玉小姐心上有伤。”这句话，她不知道是说给郭嘉听的，还是在自言自语。
    郭嘉的眼光也落在了那大红的嫁衣之上，猩红如血的颜色，却是美得张扬，美到极致。
    “心上有伤的人，又何止她一个。”郭嘉开口，声音清浅，恍若呢喃，他伸出手，拿起那张画纸，视线却是落在姜颐白璧一般的脸上，“你若穿上这件嫁衣，定是全天下最美的新娘。”
    眼中有着期许，心中却是泛着苦涩，他望着姜颐倾国倾城的容颜，心底痛意渐起，几乎要揉碎手上的画纸。
    姜颐一笑，拿回他手上的画纸，“今生，我怕是没有这种福分了。”她声音平缓，没有任何的波澜。
    曾几何时，她也曾幻想过，烛影微红，有人会温柔的挑下她的喜帕……而所有不切实际的想象，在天下大乱的那一刻，全部幻灭。
    那些别人看起来最平凡的人生，对她而言，却是遥不可及的奢望，
    郭嘉望着她，倏尔一笑，眼中却是蒙上了一层阴霾，“琳儿，你会嫁人的，不管你相不相信，终有一天，你会身披霞帔，嫁为人妇。”
    姜颐一怔，却并不在意，“走吧，玉小姐的嫁衣着急要，我们去找杨大姐。”她率先下楼，郭嘉跟在她的身后，看着那纤瘦的身影，清亮的双眸中一片悲拗。
    琳儿，你会嫁人的，当你身披艳红嫁衣的那天，定会是全天下最美丽的女子。而我，会站在你的身边，永远不走开的守候着你。
    姜颐一直没有回头，所以她不曾看见，郭嘉眼中那沉入骨髓的痛意。不过，就算她看到，此时的她，也读不懂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