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2章 ：杀青戏（4）

    此话一出，顿时私塾里全场爆笑。
    那叫做白离的学生，却依旧之时面容淡淡，只盯着书本，仿佛周围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先生……先生？？？”
    见白衣男人神情发愣，苏萧抬手使劲在他眼前晃了晃：
    “先生，你怎么了？”
    白衣男人眨了眨眼睛，教鞭往苏萧桌上一甩：
    “你桌上这本书，抄写10遍。”
    苏萧闻言，顿时就震惊的瞪大了眼睛，大声哀嚎道：
    “先生！先生请您三思啊！这么多我抄不完的啊！！！”
    可白衣男人却没再搭理他，只是在经过白离案桌旁之时，脚步微微一顿，轻飘飘地撂下了一句：
    “离他远点，不要跟他打交道。如果……不想以后后悔的话。”
    白衣男人说着，视线却飘向了私塾的门外。
    门外的那棵光秃秃的大树下，此刻站了一个很浅的白色身影，那身影依旧是淡淡地笑望着他，不言不语。
    “先生?”
    白离有些惊讶地抬头望着先生。
    却见先生说话之时，视线并未看他，而是目光悠远伤感地望着私塾门外，不知是对他说的，还是对着那空无一人的私塾门外……
    白衣男人喉头上下滑动了一下，鼻子有些发酸，然后一挥袖，冲学生们说了一句：
    “今天的教学就到这里，大家回去好好复习吧。”
    白离满目惊讶：“先生，现在才是下午——”
    可后面的话他还没来得及说出来，就被学堂里来自其他学生们的兴奋欢呼声给掩盖了下去……
    白衣男人挥了挥手，白离只好收拾书本转身离开。
    一直等到白离走到门口，白衣男人见苏萧手里甩着书包飞快地追了上去：
    “小白小白！你等等我呀！今天我罚抄书十遍，一大部分原因都在你，我不管，你得帮我抄5遍！不……七遍！八遍才行！八遍……”
    白衣男人忍不住闭了闭眼。
    孽缘……
    有些事，命中注定，不是你想能阻止，就能阻止的……
    再次睁眼，私塾门外的那棵老树下，已经没有了那道熟悉的白色身影……
    没有了学生的私塾里，一片清静冰凉。
    白衣男人走到案前坐下，目光触及到从苏萧那没收过来的书，目光定了定，然后随手拿过来，翻开一页，却是目光一瞬定住。
    书页中，“俞浅”两字赫然在列，还有“顾云深”……这个久远而陌生的名字。
    书中，详尽地述说了当初顾云深犯事，身上被俞浅亲手刻上了36道剑痕。
    剑痕……
    白衣男人暗暗攥紧了拳头，这36道剑痕，他再熟悉不已……
    可他却不知道，在俞浅刻下那36道剑痕之后，那本该也一同刻下的剩下72道剑痕，尽数全都刻在了他自己的身上……
    白衣男人的眼圈，不由地泛红。
    书中，还有很多很多关于俞浅的事，很多，很多……
    都是他不知道的事……
    他红着眼，一页一页地翻看着，不知疲倦，私塾外，冷风瑟瑟，吹起一地的落叶，有一片泛黄发枯的枫叶，纷纷扬扬飘落在了他案前……
    他盯着那枫叶，目光怔怔。
    “先生！”
    门口突然出现一道暗影，白衣男人侧头，苏萧正顶着一头汗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笑得一脸狡黠：
    “我就知道先生你会偷看我的书！”
    白衣男人深吸一口气，敛了神色：
    “这本书，从哪儿来的？”
    苏萧：“我告诉先生，先生可以把书还给我嘛？实话说……我还没看完……”
    白衣男人故意沉下脸。
    苏萧被吓一跳，连忙如实回答：
    “一个说书先生送给我的！不过我问了，这书不是他写得，好像是某天夜里这本书突然出现在了他桌上，然后他翻看了一遍觉得甚是有趣，便讲给大家听，然后手抄了好多本一模一样的呢！”
    白衣男人：“……突然出现？”
    苏萧点头：“嗯！就是突然出现的！”
    说着苏萧试探性地磨蹭到他跟前，突然一伸手将书抢了过去，立马拔腿就往外跑：
    “那先生我就赶紧回去抄书啦！先生再见~！”
    说完，少年的身影一溜烟小跑着消失在了视野中……
    突然出现的……
    白衣男人从案前站起来，私塾外凉风瑟瑟，出落了一地的落叶……
    他神情渺远地望着空气中的虚无。
    突然，想去那几十年未去的地方看一看……
    于是私塾后山的某棵老槐树下，在夕阳红霞铺满天边的时候，树下躺了一个微醺的白衣男人，他一边饮着酒一边大声地哼唱着歌曲。
    时不时停下来，仿佛魔怔一般勾唇笑了笑，然后轻声地问一句：
    “阿浅，好听吗？”
    回答他的，是风吹树叶的萧瑟声……
    他红着眼，怔怔地望着前方的山水好久，突然，就落下泪来……
    “你从未说过，你替我挡了那72道剑痕……为什么你替我做过好多，都从未说过……”
    “阿浅……我好久没来看你了，我不敢来看你，我不敢……”
    白衣男人躺倒在地上，手轻轻地摸着地上的枯草：
    “阿浅，你在这里冷不冷？”
    ……
    “阿浅，你很喜欢吃兔子腿的，我以前就说过，我要是死后埋葬在这里，那些晚辈们烤兔子，我还能偷吃两口……”
    “我如果现在烤个兔子……你……”
    白衣男人说着，喉间突然就哽咽了一下，紧跟着视线变得有些模糊：
    “你会不会突然就会出现在我面前？我现在烤个兔子，你就出现，就出来……好不好？”
    回应他的，依旧是那山水的寂寥……
    白衣男人不由落寞地垂下眼帘，口中很轻地喃喃：
    “阿浅，我很想你……”
    话音落下，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周围的风声，虫鸣鸟叫的声音在他身板轻轻地响着，他的眼前，浮现的都是以前与阿浅在山上打猎烤兔子，一切戏水，躺在草地上看夕阳的场景……
    “阿浅。”
    回忆中，他轻声叫着：“阿浅。”
    回应他的是，是少年回眸那清冷却带着浅淡笑意的俊容。
    他也望着他，也叫着：“云深，云深。”
    “云深……”
    “云深……”
    画面掩去，眼前一片灰暗。
    “云深”的叫唤却依旧在身边不停响起，伴着那细细的虫鸣声，随着暖风吹到他耳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