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1章 诱饵

    “我是来给你汇报情况的。”窦温嬉皮笑脸的说道。
    陆为故冷眸扫过去，“那你还不赶紧汇报，还在这里站了这么久！”
    窦温：“……”
    窦温瞬间委屈成了苦瓜脸，想要开口为自己辩解，却看到陆为故那一张扑克牌脸，就把所有的话，都憋了回去。
    现在窦温终于明白，什么叫做领导说的话，对的也是对的，错的也是对的了。
    但是，窦温可是属狗的，他已经隐隐嗅到陆为故失恋的味道了。
    不过，窦温有时候真的不明白，像陆为故这么高傲的人，怎么一遇到孟黎，就什么东西都不对劲了呢。
    真是可喜可贺呀！
    没想到，从小到大，一直用智商碾压他的陆为故，竟然有一天，在一个人身上跌倒了两次。
    窦温在心里暗喜。
    陆为故一个眼神飘过来，吓了他一个机灵。
    “噢……那个，我，我想说什么来着……”
    窦温眼看陆为故的眼神都要吃人了，赶紧把脑回路给接上。
    “对，对，对了，那个你让我查的龙山小区里面的住户，我都已经查过了，但仔细排查之后，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可疑的人。”
    窦温一想到这里，就有些郁闷了，他挨家挨户查了那么久，却什么都没有查到。
    “不过，穆嫣的对面，住着一个光棍儿，叫刘能，听周围的邻居说，两家的关系一直不好，刘能一直觊觎穆嫣。”
    “有一次穆嫣下班回家，刚走出电梯，就被刘能一把拖住，又抱又亲。穆嫣也是有两下子的，直接一脚踢到了刘能的命根上，差点让他不举，而且还住了大半个月的院。”
    “这件事，也有可能会让刘能恨上穆嫣，才会杀了穆嫣的孩子解恨。”
    陆为故听了窦温的讲述，然后又看了一眼刘能的资料。
    “他不是凶手。”陆为故笃定的说。
    “为什么？”
    窦温觉得刘能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万事皆有可能嘛。
    “刘能，年龄45，初中学历，无业游民，父母两人都是因为一场车祸死亡，刘能依靠补偿赔款，一直过到现在。”
    “在刘能小的时候，家庭之中也没有发生过大的变故，而刘能父母死亡也是在10年前，那时候，刘能的心理已经完全成熟，没有造成心理扭曲的必要条件。”
    “而且不管是刘能的年龄，还是学历，都完全不符合凶手的心理侧写。”
    “那你所做的心理侧写，就没有可能是错的？”
    窦温的话，刚说完就后悔了。
    他怎么能够说出这样的话，来质疑小舅舅呢？
    陆为故这次会不会打死他呀？
    “不会。”
    窦温没有等来陆为故的暴力相待，反倒是陆为故十分的平静。
    “所有的心理侧写，都不是凭空想象的，而是通过凶手作案的手法以及技巧，推测出来。”
    “连环杀人案的凶手，会比普通的凶手，更加的注重心理情绪的表达，与其说他在杀人，倒不如说，他是通过杀人这种方式，来表达内心所渴望的，或者是憎恨的。”
    “一个连环杀人案的凶手，他的作案手法、作案技巧，可以变换无数次，但是他想表达的情绪，却只有一种。”
    那说到这里，窦温就有些不懂了，“那凶手就没有可能，在作案的过程中，隐藏自己的情绪吗？”
    陆为故倒了一杯水，喝了两口，说道：“凶手当然会想隐藏自己的情绪，但这世界上，从来都没有完美的犯罪。”
    “从他想杀人的那一刻，他所有的犯罪因子，就早已经形成了，就像是人的样貌一样，通过各种整容手术改变，甚至是改头换面，脱胎换骨。”
    “但他最本质的东西，却永远无法改变，那就是一个人的人性。”
    窦温听完之后，云里雾里的脑子更是不清醒了，“小舅舅，你知道我没那理解水平，你为啥非要搞得这么高深？”
    陆为故恨铁不成钢的看了窦温一眼，说道，“等你弄明白了，为什么凶手杀了那么多人，却没有杀你，你就能够理解我说的是什么意思了。”
    窦温：“……”
    这话……怎么越听越不中听了呢？
    “小舅舅，虽然呢，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这把话反着说，怎么就那么别扭呢！”窦温一张委屈脸。
    窦温话未落，陆为故像是被什么东西，猛然地撞击了一下脑神经，四通八脉瞬间被打通。
    陆为故激动地拽住窦温的胳膊，目光炯炯的对视着窦温，“你说刚才我对你说的话，是为了你好？”
    窦温着实被陆为故突然的动作，给吓得不轻，像个木鸡愣愣的点了点头。
    “对，对呀，虽然你说的话，有那么一丢丢的难听，但你真的是为了我好，我真的知道！”
    窦温立马举起手来，向陆为故表示他的真心与真诚。
    “我刚才还把话反着说了？”陆为故又问。
    “是……是呀。”窦温弱弱的说。
    窦温脸上的表情都僵硬了，他真的搞不懂，陆为故这到底是怎么了。
    他真的快坚持不下去了，陆为故欣喜若狂的表情，让他看了心里发毛。
    窦温还没有搞明白，陆为故突然抓着窦温的胳膊，往自己的身边一拉，窦温直接被陆为故抱在了怀里。
    陆为故高兴的拍着窦温的脊背，“谢谢你，我的大外甥，我明白了，我终于明白了！”
    窦温：“……”
    窦温僵硬的两只手，赤空空的落在了空中，想去抱住陆为故的腰，却又觉得怪怪的。
    窦温在心里反复的挣扎，到底抱不抱陆为故的腰呢。
    还没有等他考虑好，陆为故又一把把他推开了。
    瞬间，窦温就像是看了一场魔术一样，见证了陆为故脸上兴奋的表情，在一秒钟之后，变成了一张扑克脸的奇迹。
    完全一副公事公办的表情与态度，“你先出去吧，好好工作。”
    窦温：“？？？？”
    他这小舅舅整啥玩意儿呀，变脸呢，还是刚刚他出现了幻觉？
    还没等窦温整明白，陆为故拿着车钥匙就不见了人影。
    窦温：“？？？”
    窦温看了看门外已经消失的陆为故，“这又是空间转移？？？”
    ……
    陆为故开车回家，一进门就进了储物室，翻箱倒柜，最后在一个抽屉里找到了一本相册。
    他打开翻看着，直到在最后一页，看到了一张高三毕业照，陆为故的视线深深被吸附了进去。
    看到孟黎身边带着金色眼睛框的男生，陆为故深邃的瞳孔，不断地收缩。
    就在陆为故失神的瞬间，电话铃声打乱了他的思绪。
    “查到了？”
    “是谁？”
    ……
    “好，我知道了。”
    陆为故看着毕业照中男生洋溢的笑容，手中的力度不断地收紧。
    是他！
    原来是他！
    凶手就是他！
    陆为故打电话给叶子墨，才知道，孟黎去看符兮瑶的画展了。
    活着的时候，符兮瑶的画，并没有像现在这么有名。
    而现在，却有许多收藏爱好者，都对她的画爱不释手。
    陆为故知道，孟黎在其中出了不少力。
    陆为故来到画展的时候，孟黎正站在一幅画前沉思凝望。
    从远处看过去，孟黎整个人就像是定在了那里，与画中的内容融为一体。
    陆为故刚刚站在孟黎的身后，她就已经感觉到了。
    无论再怎么痛恨，但是曾经那种熟悉的感觉，还是无法轻易抹掉的。
    孟黎没有说话，还是深沉地望着眼前的这幅画。
    而陆为故同样站在身后，陪着孟黎沉默着。
    符兮瑶的这一幅画，有一个很动听，却有很悲伤的名字，叫做《花醉染墨瞳》。
    画的是一个小女孩儿，守望着一片紫色桔梗花的花田，风无情的吹过，花瓣哗哗的的落下，
    而美丽的场景，映在小女孩儿的瞳孔中，一片紫色的世界，却在她眼中凝聚成了一颗眼泪，欲要落下，却单单挂在了睫毛上。
    这一幅画美的华丽，却悲得凄凉。
    “我现在终于能够明白，爱而不得到底是有多么悲伤。此话应此景，此景应此心，当年的一切就如同这一幅画面美丽，却暗藏着无尽的痛苦与悲伤。”
    “当初，颜莫沉送给兮瑶的，就是桔梗花，那是他们两个人在一起之后，第一次出去玩儿，当时我还特别羡慕他们两个人的爱情。”
    孟黎自言自语的开口说到这里，嘴角微微的上扬，
    仿佛想起了当年他们三个人，一起逃课出去玩的场景。
    “紫色的桔梗花，紫色自带一种高贵的神秘感，代表着永恒的爱和对爱人的承诺，永远不会改变，就像是他对兮瑶的爱永远不变一样，那时候我觉得，颜莫沉真的是太浪漫了。”
    说到这里，孟黎脸上的笑容，却在顷刻间僵在了脸上。
    “可是你知道吗？紫色的桔梗花还有另一种话语，是无望的爱。”
    想到这里，孟黎难以置信的摇着头，甚至不想再回想，当时她究竟是有多么傻。
    陆为故微微侧头，便能看见孟黎清澈的眼眸中，眼泪悄无声息地往下流淌。
    陆为故紧皱着眉心，没有去打破这一刻的宁静，继续往下听。
    “但是谁又能想到，颜莫沉实际上是买了两束桔梗花，但他告诉我们是花店买一送一，把买的那一束给了符兮瑶，把赠送的那一份送给了我。”
    孟黎记得，当时还因为颜莫沉把赠送的那一份送给了她，很是不开心。
    抱怨颜莫沉，没有送给她一束代表友情天长地久的花。
    还开玩笑的说，颜莫沉是这世界上最幸运的人，一手爱情一手友情。
    但是直到现在，孟黎看到符兮瑶的这一幅画，才终于明白。
    花店哪里是赠送了一束花，不过是颜莫沉买了两束桔梗花，分别送给了她们两个人。
    给她的那一份桔梗花的花语是永恒的爱。
    而给符兮瑶那一份桔梗花的花语是无望的爱。
    可即便是这样，符兮瑶也守着那一份桔梗花，直到它花落枝枯。
    这一幅画，是颜莫沉死后第二天，符兮瑶画的。
    直到颜莫沉死，符兮瑶那一份无望的爱，才真正的守到了绝望。
    “兮瑶这么多年来，一定很难熬。”
    孟黎想象不到，符兮瑶是如何忍受着爱而不得的痛苦，却一方面还要维持着她们两个人之间的友情。
    陆为故看着孟黎痛苦的神色，微微开口，“你不恨她吗？”
    孟黎一顿，眼中的悲伤，渐渐的开出一朵花来，然后摇了摇头，“我又有什么资格恨她呢，如果我是她，我未必能做的比她更好。”
    “但她却伤害了你啊，背叛了你们之间的友情。”陆为故又说。
    “没有，她没有背叛，她是成全了我，也是成全了她自己。”
    孟黎直到现在，才敢真正的去正视当时符兮瑶跟她说的话。
    直到今天，孟黎才真正懂得符兮瑶那话中，究竟是何深意。
    当时，两个人在天台上，符兮瑶最后跟她说了一句话。
    她说，“对不起，我只能这样做，才能让一切回归原处。”
    当时孟黎情绪已经崩溃，根本看不懂符兮瑶有眼中的悲伤与痛苦，究竟来自何处，
    但是现在她明白了。
    “她当时之所以会那样做，是因为她想以自己为诱饵，引出背后的凶手。”
    如果一个人坏的因子，潜藏了这么多年，甚至一点马脚都没有露出来，那是可怕的，甚至是不太可能的。
    这么多年，孟黎与符兮瑶，虽然没有经常在一起，但是孟黎还是相信自己的感觉，她们两个人之间没有变。
    颜莫沉的死，彻底的刺激了符兮瑶，甚至让她有了殉情的想法。
    但能够支撑她活下去的唯一理由，就是要找到背后的凶手。
    “所以她才会计划了那一切，目的就是想引出凶手，不过我想，她早就知道凶手是谁了，但她并没有打算让凶手伏法，反倒是想与他同归于尽。”
    孟黎说完这一切，感觉积压在心口上的那一块巨石，稍微的挪动了一下位置，让一口气顺利的抵达了心口。
    “你说她早就知道了？”这一点倒是让陆为故有些意外。
    孟黎看着眼前的画，再次凝聚，“我失去了五年前的记忆，但符兮瑶却没有，那时候我们两个人无话不说，我的事情她都知道。”
    孟黎忘记了满天星。
    但不代表符兮瑶，不记得满天星是关于她与谁的故事。
    “对不起这样伤害你。我只能这样做，才能够引出凶手。才能让一切回归原处。”
    这其实才是符兮瑶当初的原话吧。
    可是回归原处，却让她付出了生命的代价，这一切真的值得吗？
    孟黎想明白的那一刻，也问过自己到底值不值得。
    但现在，她终于明白没有值不值得，只有愿不愿意。
    “所以你也想要像符兮瑶一样，用自己的生命，换取一切回归原处吗？”
    陆为故转过身来，逼迫着孟黎对视着他的眼睛，深沉的目光，不允许孟黎有丝毫的闪躲。
    孟黎微愣了几秒，但唇角的弧度，也在轻轻的上扬。
    淡笑深叹，“果然，还是没能瞒得过你。”
    孟黎的笑容，却像一根刺一样，扎在了陆为故的心口。
    细长的黑眸，蕴含着锐利与深沉，压制着狂躁的嗓音。
    他低声说道，“你是不是疯了！！！”
    孟黎回望着陆为故眼眸。
    刚想开口，却听到穆斯在叫她，脚步也慢慢的向这边靠近。
    孟黎压制着嗓音凑近，陆为故的耳边，轻音带着坚定，“我没有疯，我比任何人都清醒！”
    语气如鸿毛一般，撩过耳畔，但却沉重的稳如泰山，积压在陆为故的心底。
    陆为故眼看着孟黎，笑着走到了穆斯的身边，有些抱怨的看着穆斯，“你怎么现在才来呀。”
    离两个人约定的时间，穆斯晚到了半个小时。
    穆斯目光不善地看了一眼陆为故，对着孟黎问，“他又来骚扰你了？”
    孟黎看了陆为故一眼，然后笑着说到，“他来看画，我也是来看画的，不过是同样看中了一幅画，怎么能叫骚扰呢，只是两个艺术审美差不多的陌生人而已。”
    穆斯淡笑，满意的目光，从孟黎的身上又变成了挑衅，落在了陆为故的身上。
    然后，正大光明地在陆为故面前，轻轻地勾住了孟黎的肩带，“既然是陌生人，那我们就走吧。”
    “好。”
    孟黎淡笑着跟着穆斯离开，连再看陆为故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
    刚走出画展门口，孟黎就有些破功了，巧妙的从穆斯的怀中离开。
    然后表现出一副担心的样子，问道：“我刚才表现的还可以吗？”
    穆斯看到孟黎害怕的神色，这让他心疼不已。
    双手轻轻地按在孟黎的肩上，既肯定又郑重的说道：“你已经很棒了！我相信，再过段时间，你一定可以彻底的将他从你的心里剔除。”
    孟黎迷茫的双眸布着水雾，怀疑又犹豫的问道：“我真的可以吗？”
    穆斯一边鼓励，一边笑着点头，“你可以的，一定可以做到！”
    之后，穆斯带着孟黎去餐厅吃饭。
    在车上，孟黎的手机一直在响。
    孟黎匆匆的看了一眼，急切慌张地把电话挂断。
    没有过几秒，电话铃声又响了起来，手机就像是烫手山芋一样，在接通与挂断之间，孟黎做不出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