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章 煞气

    白朗到这里一看，住宅楼就掩映在树木之间。
    再加上每栋住宅楼都有三个大门出口，不仅隐蔽，还“狡兔三窟”，是个防跟踪、防**的绝佳住所。
    怪不得不少名流，都在这里置办了房产。
    据说有一些经纪公司，在替新出道的艺人安排宿舍时，也会优先考虑这里。
    方小舟告诉白朗，报警的是楼里的保洁阿姨。
    她上午十点开始打扫走廊，在11楼的尽头，发现1107号房的门虚掩着。
    往里面探头一看：好家伙，只见苍白的脚，横在哪那里！
    附近派出所民警马上赶来，在现场看了一眼，就觉得事态不好，要上报成重案。
    一是因为死者死相离奇，两人中，一个面容安详，仿佛正在沉睡，只是脚被切掉了一只，切口鲜血淋漓，惨不忍睹。
    另一个则面容扭曲，头部被砸变形，想必经历了极大的恐惧与痛苦。
    二是因为这两个死者的身份不简单，他们都是明星。
    安详死去那个叫祁梵，据说是娱乐圈当红偶像。
    扭曲而痛苦的叫布雷，是一名说唱歌手。
    他们两人曾经同属于一个名为STAR的偶像团体，在两年前宣告解散。
    前几天的微博上，有消息说STAR组合要再聚首。
    粉丝和媒体都欢欣鼓舞，甚至不惜彻夜蹲守，只可惜他们选错了地点——
    误以为东门三流广场附近的居民区才是聚会地，所以最终只能等来一场空。
    但更令他们伤心的是，第二天一早，迎接他们的，不仅是疲惫跟失望，还有这桩离奇的死讯。
    白朗一面听着，一面也忍不住啧啧称奇。
    正打算抬腿进入现场查看一圈，不料却被方小舟一把扯住了胳膊，“哎，别走，我还有话问你。”
    “怎么了，组长？”白朗觉得方小舟的神情不同往日。
    “咱们这几个月一起办过的案子，好像都跟风水有点关系啊。”
    方小舟干巴巴地笑了笑，“这次不妨也请你帮我解释解释，西城花园这里的风水，有什么讲究？”
    “这方面我不是专家。”气氛诡异，白朗不想细说。
    “别跟我装了，你可是当年彭城最负盛名的风水协会喜福会里，白门的后人啊。”
    方小舟的目光突然锐利，“如果连你都说不是专家，那这世界上还有人敢说是吗？”
    白朗很尴尬。
    他意识到，自己对身世的秘而不宣，已经引起了方小舟的怀疑。
    上次，方小舟以重案组组长的身份，亲自去跟沈西来见面，要求他协助警方调查，提供自己的DNA。
    沈西来看似欣然接受，实际上却是暗中发力，在不经意之间放出了两个烟雾弹：
    先是自曝儿子沈天青有躁郁症，暗示他才是杀死沈思月的凶手。
    继而又不忘给喜福会当年的风水大师白衣，泼了一盆脏水，说白衣很可能就是帮助沈天青分尸、埋尸的帮凶。
    方小舟把这些告诉给白朗的时候，还不知道白衣就是白朗的父亲。
    白朗也没主动说，他明白调查这些需要一个过程，也许他直接说出来，可以省掉很多步骤。
    但不知道为什么如鲠在喉，那句“那是我爸，他不可能害人”还是没说出口。
    现在方小舟显然是知道了，他对白朗的不满也写在了脸上。
    白朗偷偷看了方小舟两眼，他松开扯住自己胳膊的手之后，就扭过身去，一手笼在嘴前点了根烟。
    算了，现在也不是解释这些的时候。
    白朗心想。
    忽然听见旁边有熟悉的声音，是小凯先打的招呼，“沈公子，又是你！怎么每次一出人命，你就会紧跟着出现？你还真是柯南体质……”
    沈天青没理，微笑着径直走向白朗，吹了声清脆的口号，“狼哥，咱们又见面啦！”
    白朗白了他一眼，“你为什么要说‘又’，搞得好像你出现在这里是理所当然？难道你现在又正好主管西城花园的地产项目？”
    一旁的金得利抢先回答，“西城花园的项目有专人负责，沈大少只是随意过来看看。”
    白朗对沈天青递了个眼色，“怎么？被你亲爹给炒了？连个挂名的监督也算不上？”
    沈天青不好意思地抓抓头，看见白朗转身就走，自己连忙两步跟上。
    “狼哥，就算我在这里不是主管，我也一样可以给你帮忙。之前咱们不是说好了要结成同盟的吗？”
    不远处的方小舟，显然听见了这句话，立刻朝这边投来一束目光。
    白朗心里“咯噔一声”。
    不太好，他想，沈天青这小子说话口无遮拦，容易招人误解。
    现在又赶上自己跟方小舟之间的“特殊阶段”，再跟沈天青走得近，恐怕是下下策。
    想到这里，白朗故意不耐烦地挥手，“别胡说。除非你有什么一手资料，不然就别在这妨碍警方办案。”
    “一手资料我有啊！我认识那两个死者！”
    沈天青连珠炮似的说，“STAR组合，成团3年，《赤脚的孩子》，金色海洋，永远不说再见……”
    白朗还没反应过来，方小舟已经开口，“沈天青，你是他们的粉丝？”
    “我是！”
    沈天青连连点头，“我还是STAR粉丝后援会的注册会员，不信你们看！”
    白朗小心地跟方小舟对视了一眼，好在对方没有避开他的视线。
    “组长，他说的那些乱七八糟的都是什么意思？”
    “《赤脚的孩子》，是STAR组合出道后所出的第一张专辑，金色是这个组合的应援色，你知道应援是什么意思吧？”
    方小舟一边问白朗，一边接过沈天青递来的手机。
    白朗含糊地点了点头，只听沈天青在一旁接着说，“两年前，他们在解散前的告别演唱会，主题就是‘永远不说再见’，可惜我人在国外，没能去现场看。”
    方小舟认真地盯着沈天青的手机屏幕，上面显示着STAR粉丝后援会制作的电子会员卡，卡上印有组合里四位成员的合影。
    白朗也歪头过来看了看，不由得感到一阵寒意。
    照片上那神采奕奕的两个人，如今已经变成了冰冷的尸体。
    “站在最左边的是布雷，他是Rap担当，给人感觉很酷，很像大哥；在他旁边的就是祁梵，也是组合解散后，最有流量的一个。主要是他长得太帅了……”
    沈天青说到这里，停了下来，大概也是猛然间意识到，这两个人就是当事死者。
    “站在祁梵旁边的就是苏小白，对吧？”方小舟说。
    “11月5号，他发微博说邀请STAR组合成员在7号，也就是昨天晚上在‘老地方’见面。假如这里就是所谓的‘老地方’，那么祁梵和布雷就是赴约而来，结果却被人杀了。而苏小白却不见踪影，他会不会也有危险？”
    “组合里还有一个人是谁？”白朗忍不住伸手点了一下图片上站在最右边的那个人。
    他身材修长，一头橘色的卷发，一侧嘴角抬起，露出狡猾的坏笑。
    论起长相，他的确不如祁梵英俊夺目。
    可是白朗总觉得他身上有股莫名的熟悉感，好像在哪里见过。
    “他叫林泉，在组合里属于比较可爱搞怪的类型。”
    沈天青回答，特别强调了一句，“当年选秀的时候有传闻，说他最后能够出道，主要是因为他爸爸是林春山，投了一大笔钱，帮他拉票。”
    林泉？
    白朗回想起来，盘古南苑的那桩案子里，彭城的又一大财团林家也卷入其中。
    特别是林家的大公子林樱，是个难以攻克的狠角色。
    也是在那次接触过程当中，他才知道，林春山有三个儿子，原来这个林泉就是老二。
    “你跟他认识吗？”
    方小舟打量着沈天青，“你们这些彭城的富二代，平时总该有个微信群之类的吧？”
    “嗨，没有没有。”
    沈天青面露尴尬，“我在国外好多年，跟他们都没接触过。包括林泉，我只是作为他们这个组合的粉丝，隔着屏幕关注而已。”
    白朗听着，自己忍不住盘算。
    如果之前的估计准确，十三仙真是林春山的女儿，那么她就是林泉的姐姐，或者妹妹。
    所以说西城花园这桩案子，无论怎么看，横竖还是绕不过她这关。
    “我们已经联系到了林泉的经纪人，他现在在韩国参加活动，确认安全。”
    小凯向方小舟汇报，“但是至于苏小白，他好像没有经纪人，只能联系巅星娱乐经纪公司，目前还没有消息。”
    方小舟点头，低头安排下一步调查事宜。
    白朗抓住机会，迅速踏进案发的公寓里四处看看。
    身后有脚步声小心翼翼地跟进来，还是沈天青。
    “你提供的资料我们已经掌握了。”白朗压低声音，“走吧。”
    “想等你一起去找仙姑，商量一下这个案子……”
    “狼哥，你怎么对我这么冷淡？”沈天青满含委屈。
    白朗故意问，“奇怪，为什么要找她？靠算卦破不了案。”
    “这个案子对她来说肯定不一般，你忘了我刚刚说的吗？STAR组合里那个林泉！”
    沈天青凑过来加重了语气，“他可是林春山的儿子！”
    “所以呢？”
    白朗瞥了他一眼，“你是想告诉我，仙姑跟林春山有关系？”
    “这我不确定！”
    沈天青有些慌了，眼神开始闪烁，“只是上次在盘古南苑，她的眼睛解开了虹膜识别锁，再加上她又姓林……”
    “你确认是她的眼睛，解锁成功的，不是什么技术故障？”白朗追问。
    沈天青犹豫了一阵，“应该能确定，她当时让我帮她把变色瞳片取下来了。我才知道她的眼睛原来不是黑色的。”
    白朗感觉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
    本来想再问几句，却听见方小舟在外面喊“收队”。
    只好一面往外走，一面小声嘱咐沈天青，“这事别再跟别人讲！”
    “明白！”
    沈天青问，“狼哥，咱们去找仙姑一起查案吧？”
    “我先去找她问问。”白朗说，“你等等看。”
    ……
    东门市集，闹市繁华。
    下午四点，三流广场上的夜市已经开张准备。
    一个个摊位整装待发。羊肉串点上了炉子，冰鲜水果也开始剥壳，各类毛绒玩具、手机壳、塑料饰品像糖块似的都洒出来。
    卖玩具的人，顺着风，吹起了肥皂泡泡，空气甜美宜人。
    十三仙也坐在自己的摊位前。
    跟别人相比，她的摊位明显要精致一些：这是一座小小的铁皮房子，之前做过简易书报亭，上个月被张白想办法租了下来，外观漆成了暖洋洋的乳白。
    上方钉着木质招牌“十三仙灵气小站”，前方开小纱窗，可以拉上拉下。
    窗下还有展示台，摆放着精巧的护身符，和一只硕大的铜铃。
    有人举起铜铃，轻轻摇了两下，铃声清脆。
    十三仙隔着纱窗向外看去，一个熟悉的高大身影，带着满脸疑惑弯下腰来，是白朗。
    “仙姑，有顾客来了。”张白提醒。
    “这还没到营业时间呢。”
    十三仙故意抬高音量，“特别是对于那些光问事儿不消费的，恕不接待。”
    窗外传来白朗的声音，“行，我消费，这护身符怎么卖？”
    十三仙抬手拉开了纱窗，“三百一个，不讲价。”
    白朗就势一把抵住窗口，“仙姑，都是老朋友了，这么不讲情面吗？”
    十三仙冷笑，“我可不敢谈什么情面，说不定一个不小心，就被人安排了DNA采样。查完沈天青又来查我，原来白执法者喜欢用DNA交朋友？”
    上次安排夏天恩对她做采样，只是想验证她的瞳孔异色症，DNA根本还没做。
    白朗定了定神，干脆破釜沉舟，“所以你愿意亲口告诉我，你是林春山的女儿吗？”
    “白执法者！”
    忽然，张白的声音传来，打破了这短暂的对峙。
    只见他胖大的脑袋也挤到窗口，不顾气氛就向着白朗热情挥手，“什么风把您吹来了？今天来一卦？”
    十三仙抓准机会，彻底忽略掉白朗的提问，“算卦一百五，护身符三百，加八十多送一句今日运势，自己看着办。”
    白朗深吸一口气，“行，仙姑，劳烦您给算算，西城花园的双尸案是怎么回事？跟风水有关系吗？”
    案子是早上曝出来的，到中午各大媒体平台推出的消息，已经有一箩筐了。
    只是众说纷纭，很多细节难辨真假。
    十三仙示意张白在面前摊开一张彭城地图，提起桌上的毛笔，在西城花园所在位置画了一个圆圈。
    举起来给白朗看，“这一带地势有点特别，西城花园的位置，又刚好占据了一个角，跟其它几个方向呈现对冲之势。”
    “从风水上看，四面八方的气，都会在这里撞击在一起，所以很凶险。这叫三方煞气冲锋，按照过去风水先生的说法，是一定要用风水阵来压的。”
    “但是，如果能好好运用这股撞击的势头，也许能一飞冲天也说不定。”
    白朗点头，“我今天去看过了，那地方的房子，显然也是经过了一番琢磨之后建起来的。居民楼全都是三个方向开门，显然就是为了疏通那些可能会对冲的煞气，以一挡三，富贵险中求，这还真是彭城特色。”
    张白听得愣了，“白执法者，原来你也懂风水啊？”
    十三仙莞尔，“人家白执法者家学丰厚，比我懂得更多。”
    白朗沉吟，“不管怎么说，死的是两个明星，还有一人疑似失踪，不知道是死了，还是……”
    “对不起，我对明星没什么兴趣。”十三仙利落地收起地图。
    “风水我就讲解到这里，至于别的，我就帮不上了。”
    她的冷淡反应，倒是让白朗意想不到，“你不打算查这个案子吗？”
    “嘿，我又不是执法者。”
    十三仙气定神闲，“只要白执法者你们尽职尽责，我们这些良好市民，自然可以安居乐业。看在咱们也算老相识的份儿上，我免费送你一句忠告：管好自己的事，别总想着让别人帮你破案！”
    一句话把白朗噎住。
    回想一下，的确在过去的几桩案子里，不管是故意还是无意，十三仙都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如果没有她，单凭自己去查案，只怕不知道还要走多少弯路。
    但换句话说，之前的案子，十三仙自愿来调查，无疑是因为那些案子的发生地点，刚好都跟十年前流传下来的风水密语重合。
    而现在这一桩就不同了。
    之前他问下一句风水密语是什么，沈天青跟十三仙，给出了截然不同的答案。
    沈天青说“西城看柳走断脚”，十三仙说“东门看柳走断脚”。
    现在西城出了双尸案是不假，但十三仙关注的，显然是隐藏在双尸案背后的东西。
    西城花园的地下，会埋藏着沈思月的残骸吗？
    如果没有，那么西城的案子，就只是普通的杀人案。
    十三仙作为普通市民，不闻不问，似乎才是正当。
    想到这里，白朗恍然大悟。
    这就是为什么，十三仙这段时间把摆摊的地点，移动到了东门——她仍旧认为正确的密语应该是“东门看柳”。
    所以她怀疑东门一带还会有大案。
    趁着白朗愣神这工夫，十三仙伸手就要去拉纱窗。
    白朗连忙回过神来，使出最后一招：“你知道那两名死者，同属于一个偶像组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