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八十七章 活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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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面的银行在他离开时仍然人满为患。布雷纳宁的目光扫过人们手中的提箱,似乎都挺沉的,某些箱子里面或许有他需要的东西。然而不论魔药材料还是其他,概率都小得可怜。真正贵重的东西,放在银行也不安全。
    临别前,辛给了他一粒种子,是沟通当地房屋中介的联络方式。布雷纳宁不认为自己会需要它,可惜他扮演的角色会欣然接受。一个被西境贵族追杀的炼金术士,在陌生的城市暂住,还有什么能比寻找一处安全隐蔽的居所更紧要呢?其实留在教堂更有利,夜莺不敢追进去。他必须给他们机会。
    他的机会一直持续到夜晚。
    中介为布雷纳宁寻找的落脚之处是座老房子,据说是某位富商的度假所。屋子分两层,上层潮湿,无法住人,如今属于老鼠、鸟和小虫子。下层的地板被刮擦严重,仿佛遭受了破坏性的清扫。中介向他保证,这地方绝对满足他的要求,因为布雷纳宁先前并未提出“舒适”“美观”或近似的词汇,也没有告知对方自己的处境。
    “这儿少有人来,每天只午夜有一班巡卫经过,绝对安静。”中介声称,“看在诺克斯佣兵团的份上,我们可以免费赠送你一副织毯。”
    多贴心呐,往地上一铺,一切问题就解决了。“我需要给它粘在地板上吗?”
    “千万别。倘若哪天你看腻了图案,咱们换得时候还能轻松点。瞧瞧这门,呃?”中介没推开。布雷纳宁伸手拉了一下,呛人的灰尘扑进走廊。“好吧,起码没有流浪汉进来偷住过。”
    “这地方连流浪汉都瞧不上。”布雷纳宁冷冷地说,“我只会付下层的价码。”
    “你给出的预算只够下层。”中介用笔尖点点屋子,“事实上,去上层的楼梯从中断掉,只有长翅膀的住户才能飞上去。这儿很久没人住了。”
    “这里不是富商的度假所吗,怎么会破成这样?”
    “冰地领在打仗,老兄,咱们和她可是紧挨着。富商没必要来这儿找不自在……但城防队挺喜欢这里。维克托队长联系过我,想把这儿改成监狱。”中介试图向他表明这鬼地方有多抢手。
    布雷纳宁接受了。仔细收拾一番,低价拿下的屋子倒也算是处不错的私人居所,只要不招待客人的话。他本就没对四叶城的条件抱有什么期望,好歹门上有锁不是么。十一点后,布雷纳宁不仅锁上了大门,还将卧室的门也一并锁死。一切尽在掌握。
    他新家的首位客人根本没在意地板。
    想必是西境人派来的不速之客。他使用的手段相当落后,很有小地方的特色。月光中,这只夜莺蹑手蹑脚地接近行李,翻出一大堆用处不明的炼金器具,这些东西是布雷纳宁吃饭的家伙,其中有一只材质光滑的鼓槌状的容器被他藏进衣服;他紧接着展开书信,迅速而无声地翻动纸页,还用拇指和食指搓捻页脚。
    自然,他没能得到加密的信息或夹缝里的字条,否则不会再去翻口袋的内衬了。事实上,除了那只蒸馏搭管,他连一个子儿都没找到。布雷纳宁一贯把金钱、文件和魔药贴身携带,很快夜莺也想到了这种可能。
    寻常小偷会就此放弃,只有抱有别样目的的家伙会挑战高难度。这夜莺无疑属于后者。闯入者放下空口袋,静悄悄地走到卧室门前。
    这下你可是自投罗网了。布雷纳宁轻蔑地想。他决定让对方见识见识炼金术士的手段。
    当刺客凑到锁眼前时,布雷纳宁找出一瓶指头大的褐色碎薄片,倒进口中咀嚼。大概几秒钟后,他尝到一股淡淡的木头味。
    夜莺透过锁眼查看卧室的情况。布雷纳宁藏到窗帘后静静等待,直到对方确认安全。喀哒一声,门开了。他朝后退了一步,整个人竟没入了墙壁之中。
    『纸窗魔药』
    确认卧室内没人在,大概花去了夜莺几十秒的时间。布雷纳宁乘机回到客厅,先拿重物从外面抵住房门,接着跑到街上寻求帮助。此刻正是午夜时分,巡逻骑兵“恰巧”经过,将惊慌捶门的夜莺逮個正着。
    “他偷了多少钱?”骑兵追问,“损坏了多少东西?”
    “我是这里的住户,第一天!我所有的钱都用来付租金了。”
    夜莺挣扎不休。巡逻骑士皱眉打量他:“外地人,你认识这混球么?”
    “不!不是,我从来没……呃。就是这样。我不认得他。”
    于是对方没有再问。“回头记得换把新锁,先生。”他押着夜莺离去。
    消息很快传到冒险者的耳朵里。“看来你一直受到追踪。”再次见面时,辛不禁重新审视他。
    布雷纳宁暗自窃喜。直接告知内情,佣兵们不会在意,因此有必要表演这么一出,好教这帮蛮子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这样下来,诺克斯佣兵团才会看重他,听他的解释。毕竟,人们总爱相信自己“发掘”的真相嘛。
    “这我可知道!”表面上,布雷纳宁还得摆出一副惊恐状。长时间的演戏多少让他感到无趣了。“他们跟着我,从飞鹰城就开始!该死,现在我可算是走投无路了。”他重重一捶桌子。“公爵大人什么时候回来?”
    “难说。她又没告诉我。”辛点燃一根香薰蜡烛,以平复他的情绪。不经意间,他将一只玻璃管放在桌上。正是昨天夜莺偷走的那只。“有件事我希望伱知道。我们托人向城防队打听情况,得知警官连夜审讯了那夜莺。他透露有人要你的命。”
    布雷纳宁瞪着他:“多亏你们问得仔细,否则我还不清楚咧。”
    “他是本地人,伯宁。一只四叶城的夜莺。据口供描述,指使他谋杀你的人不是西境贵族,而是来自铁爪城。”
    “铁爪城?”伯宁皱眉。
    “王都的贵族雇佣四叶领的杀手解决从飞鹰城逃来的炼金术士。”辛叙述出事情的全貌,“据我的经验来说,一般发生这种事的概率不大。”
    “它已经发生在我身上了!”
    “对,现在说这些没什么用。”佣兵安慰,“放松些,伯宁。我想你是遇到了某些小概率事件。”
    “咱们还是少提概率为妙。”布雷纳宁叫道,“你们得帮帮我呀!老天,看在诸神的份上,约克他……”
    “你遇到了小概率事件。”辛重复,“不妨告诉我们实情。你应该有话要对我说吧,伯宁?就像让你落得如此境地的关键?”
    布雷纳宁渐渐收起了慌乱。一种迟疑出现在脸上,短短几秒钟,他似乎比原先更加不安。“该说的我已经全告诉你们了。”他吐出这句话。
    “没关系。你可以从头到尾复述一遍,至于‘该不该’,我们自有判断。”辛表示,“顺便,伯宁,给你一个忠告,别在我面前撒谎。”
    “你威胁我?”
    “横竖不是我要你的小命。若不说实话,今晚再有人找上门怎么办?我们就算帮忙,也不可能时刻替你警戒。说实话吧,伯宁,你遇到了什么?”
    他就等着这句追问。“还是达里昂·图贡。”布雷纳宁轻声说,“他刺杀了提温公爵。”
    “刺杀?”
    “最终没能得手。我想这也是没什么消息传出来的原因。”不然梅塞托里公爵丧命,全伊士曼都会震动。“亲卫抓住了达里昂,公爵完好无损。接着他们审问了他。我……看到了过程。”
    “看到?”
    “一点儿特殊手段。我是炼金术士。”
    “这种事直到如今也不见少。”辛叹息一声。布雷纳宁不知他指的是炼金魔药还是刺杀。“你说过,这刺客是梅塞托里公爵的远亲?”
    “他母亲是公爵表叔的女儿。图贡家族也是领主的封臣,向来亲近。”
    “达里昂·图贡为什么要刺杀主君?”
    “是王党的命令。西党和王党势同水火,如今女王陛下身体……欠佳,双方的矛盾更是激化。铁爪城的贵族收买了他,派他接近公爵,然后行刺。达里昂自个儿承认的,我亲眼所见。”
    佣兵若有所思。“然后你逃走了。”
    作为行刺公爵的夜莺,达里昂·图贡的底细当然会被查个透彻,提温一声令下,每个与他有关联的人都被控制起来,听候公爵发落。布雷纳宁虽然算是他商业上的敌人,但若留在城里,下场也不例外。
    “西党不会听我解释。”布雷纳宁吐露,“王都则更加危险。我不得不往南走,才能远离两党的势力。当时我手上正好有你们的信物……”
    “十足幸运。你先找到了我们。是这样的,伙计,你不能去找特蕾西·威金斯,她也是王党成员。当今的伊士曼女王乃是她的亲妹妹。”辛告诉他。
    “我要加入你们!”布雷纳宁立刻说,“我决定了。你说过我今天早上给你答复就行的!”
    “你认为我们能为你提供保护?”辛打量他。
    “这是唯一能让我活过今晚的办法了。”布雷纳宁不愿放弃最后一根稻草,“实在不行,我可以雇佣你们。我没有钱,但我会制造魔药,一些小型的神秘物品也可以,我……”
    “此事我无权决定。”辛打断他,“我会告知考尔德老大,最迟明天,他会给出答复。”
    “明天?”布雷纳宁沮丧地叫道。
    “不比我们给你的时间多。”
    “可是问题在于,我大概挨不到明天。”
    “和中介说清楚,他会给你找个更安全的地方。”
    “该死,我认为我说的够清楚了。”布雷纳宁本以为对方会直接带他去找那佣兵团长,没想到还有这一出。难道他们发现了?“你们要见死不救,呃?约克的信物……”
    “……不是圣旨。嗯,我个人可以受雇于你,但显然,在这类事里你用不上我。”
    统统是废话。“你很安全。那我怎么办?”
    “立刻离开伊士曼。”辛建议,“虽然一切尚未定论,但考尔德团长很大概率会拒绝你。”
    布雷纳宁根本不需要一个乡下佣兵的建议。你们该主动挽留我才对,为王党的辛秘,为一位炼金术大师,为曾经同伴的情分……诺克斯佣兵团可不是以胆小怕事闻名的。一切本该手到擒来,究竟是哪里出了错?“可是,你们已经知道西境公爵遇刺的秘密……”
    “只不过是些流言。说到底,没证据的猜测算得了什么呢?而关于党争的阴谋论每天会冒出上千个,大家听过便会一笑置之。”
    布雷纳宁开始觉得他是在讨价还价了。这样倒也不错,只要能让我顺理成章地接触你们的高层的话。他摆出一副愤怒且无可奈何的神情,质问:“我一定得接受你们的条件,是这样吗?”
    “不,你误会了。这是个先后顺序的问题,你可以先加入我们,随后我将你的情况告知团长。第二天,由他来决定如何安置你。”
    “那我今夜的安危如何保证呢?”
    “我们有营地,今晚你就能搬进来。虽然她不满足‘幽静’的条件,但我想你现在应该更看重安全性。”
    这家伙没准儿是个谈判高手,布雷纳宁心想。他终于问出了秘密,知晓了投奔背后的缘由,也让我的故事有了施展之地。想必他自以为完成了任务罢。
    “说来说去,这和原本的安排又有什么区别呢?”伯宁故作恼火地抱怨。
    “到明天?没有。”
    还是个死板的家伙,也许此人只会遵令行事。布雷纳宁看穿了他。但他也不失为一个合适的交流对象,起码比矮人帕因特强。面对高环,炼金术士的很多手段都无法施展,而负责带领新人的边缘佣兵则可以为他带来许多方便。想到这里,布雷纳宁不禁摸了摸口袋,询问:“还有件事,辛。我打算制造一些炼金魔药,这类材料该上哪儿买?”
    “是你用以察觉王党刺杀行动的魔药?”辛反问。
    “对。这是我的独门配方。”布雷纳宁再次为自己准备的故事感到得意。有实例在先,佣兵团果然注意到了“虫眼”的价值。“多亏了魔药,我才能完好地来到四叶城。”
    “你也可以安全的离开,这点我能保证。”辛想了想,告诉他:“或许我们也可以为你提供材料,诺克斯有不少神秘素材的渠道。”他们一边谈一边走向营地。
    多么顺利。布雷纳宁暗想。除了“虫眼”和“纸窗”,他还有能迷惑人心的魔药“歌女”,使人力大无穷的“蜜酒”和驱使元素的“万用质素”。很快我就能重拾炼金术士应有的风范了。而只要有足够的材料支持,破解“索维罗”原液的配方也只是时间问题。
    他决定先将“歌女”用在考尔德·雷勒身上,然后获得更多资源对付帕因特等人。说到底,高环也只是比转职的神秘度略高一筹,火种上的天赋足以弥补差距。只有一桩事需要担心……
    路过一间酒馆时,布雷纳宁无意间开口:“听说诺克斯佣兵团曾与苍穹之塔合作?”
    “噢,是什么样的传闻?”辛停下脚步。
    “我只知道这些。发明火种魔药的炼金大师切斯特阁下,他的炼金术承自高塔,追溯源头,应该与森林种族有关。四叶城凑不齐他炼金所需的材料,只能与佣兵团交易。”伯宁挠挠头,“听约克说,他和伊士曼驻守者相识。”
    “那是前任驻守者在职期间的事了。”
    “那现任……?”
    “这我可不清楚。伊士曼离战场太近,高塔又自我封闭,也许他们根本没再派驻守者来。”辛扫一眼酒馆。店里一片漆黑,没有声息,台阶上的灰和雪一样厚。他重新迈开脚步。
    问我的话,高塔从没把伊士曼当成属国,否则他们闭锁浮空城的时候肯定会将伊士曼也捎上的。布雷纳宁可是知道,两年前伊士曼提出抗议时,高塔根本没有理会,联军选择绕路的根本原因是第一次猎魔运动后彼此签订的契约。
    营地如集市一般热闹。阻挡野兽的篱笆后,形如塔堡的建筑将营地围拢在内,与四叶城的街道隔离开来。这儿的房屋比居民区少,但遍地是帐篷,这些长皮毛的屋子仿佛雪地上的牛群,凌乱地簇拥在一块儿取暖,形成更甚村庄的规模。布雷纳宁做好了受寒的准备,但帐篷内里却高大宽敞,十分温暖。
    材料和团长的决定都在明天到,于是布雷纳宁摆出惶恐的模样,骗过了辛和他手下的佣兵小鬼们,后者的名字他根本懒得记。看在诸神的份上,辛的小队成员与他本人完全是两个极端!布雷纳宁非常庆幸自己不必管理他们。
    晚餐时,一个剑士打扮的小子想知道布雷纳宁的故乡在哪儿。他作答后,消息便传开了。这帮小混蛋,总爱追着他问东问西,提出荒唐的话题。十人里有七个想知道布列斯人是怎么给鞋底镀银的(传说布列斯帝国极其富有),剩下三个则管他要酒喝。布雷纳宁尽力与他们打好关系,然而应付他们的异想天开着实不是桩容易事。
    当他躺进帐篷,吹熄蜡烛时,仍有黑影在帐外闪过。布雷纳宁终于恼了,打算给对方一个教训。他大步走到兽皮帘子前,等黑影摸到门前,他正要突然掀开……
    一支匕首割破了熊皮,尖端闪烁着钢铁的寒光。
    布雷纳宁吃了一惊。莫非昨晚的夜莺还有同伙?他试图高喊,却忽然僵在原地,浑身动弹不得,连嘴也张不开。
    撕破门帘后,蒙面的夜莺手执利刃钻进帐篷,正瞧见面前的布雷纳宁。他明显瑟缩了一下,似乎没想到目标会站在大门口。两人在黑暗中短暂地对视,布雷纳宁无法掩饰自己的惊恐。
    他确信对方也瞧见了他的恐惧。夜莺将刀抵在他胸前,说道:“跟我走。”
    钳制他的力量从神秘技艺变成了夜莺的利刃,布雷纳宁无法拒绝,只得照办。夜深人静,营地点着篝火,也有冒险者成群结队地巡逻。胁迫他的夜莺带他一一绕过了阻碍,布雷纳宁难以置信地停下脚步。
    “不要你的命。”夜莺说,“只是借点东西而已。走吧。”
    不杀我?他不确定自己该不该信。然而若对方真要动手,在帐篷里他就已经死了。话说回来,公爵要逮一个炼金术士干嘛?布雷纳宁只是个小人物,不属于王党,甚至不是当地人。他提前逃走暴露了心虚,公爵的夜莺一定是来杀人的,不可能考虑他无辜与否。
    事实上,追兵一路跟到四叶领都是极限了。毕竟炼金术士与行刺者几乎没有紧密联系,不值得派什么高手。布雷纳宁故意留下线索,确信自己完全掌握着对方的行踪,才能在特定时机用陷阱拿下他。西党和王党都没有理由为他大动干戈,除非有一方得到消息,确信他透露了秘密……布雷纳宁突然想起挟持自己的人对营地十分熟悉。
    就在这时,在他们即将悄无声息地离开营地的前一刻,有两个佣兵结伴返回,一高一矮,浑身酒气。双方猛然间打了个照面。
    布雷纳宁察觉到刺客的一丝迟疑。显然,这两人并非他的同伙,而是真正的冒险者。他当即调动魔力……
    “谁?”佣兵喝道,“把刀放下!”声音很熟悉。
    布雷纳宁刹住脚步。矮人帕因特·熔铁,至于旁边的那个……“伯宁?”辛问道。
    我猜错了。伯宁瞪大眼睛。挟持我的人不是他!也许那刺客根本与王党和西党没关系。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家伙又是谁?”矮人冲刺客叫道。
    夜莺没回答,自然也没放下刀。布雷纳宁无法开口,只希望对方记得方才的承诺,别一抖手宰了他。
    “想来他开不了口。”辛说,“是巫术。”佣兵拔出剑,没有再靠近。
    布雷纳宁只觉脚下一震。忽然夜莺朝侧边一歪,匕首无害地滑开。他趁机挣脱。佣兵不知什么时候来到面前,手中剑一送,刺穿了夜莺的脖子。
    “你还真是受欢迎。”帕因特嘲笑。
    辛皱眉揭下死人的面巾,“不是佣兵。”
    布雷纳宁则瞧见一张熟悉的脸。正是昨夜的巡游骑兵。有些问题得到了解释,但他更想不通了。“怎么是他?”
    “我在城防队见过这个人。”矮人的神情不大痛快。“这家伙可不是个巫师。”他咕哝一声。“而且你说什么巫术……”
    “恐怕是夜莺替换了他。”
    什么时候?帕因特的目光似乎在询问。辛将尸体拖进了小巷,没注意他的目光。布雷纳宁满腹疑虑,反倒要承受他的审视。“呃……”
    “你是什么情况,小子?这也是你的麻烦?”
    只有一种可能。布雷纳宁心想。我决不能承认。“我还想知道呢!你们泄露了我的秘密,是不是?”
    “秘密?”轮到帕因特迷惑了。看来他也不知道党争的事,真是怪了,巫师干嘛盯上我?
    “考尔德老大了解内情。”辛解释,“和他的麻烦有关。等明天再说罢,刺客的事让我来处理。”
    矮人同意了。他喝得不少,在醉倒的边缘,但辛非常清醒,似乎只是在餐桌上作陪,本人滴酒未沾。摆脱了夜莺和高环佣兵,布雷纳宁自觉应该放松,却没来由感到了警惕。
    不过是个冒险者。炼金术士心想。虽然适逢时机救了他一命,但双方并非一路人。“多谢。我没想过……”
    辛问道:“他是王党的刺客么?”
    “这我可难说。”布雷纳宁回答,“没准他只是想打劫外地人。”
    “这是个专业人士,伯宁。和你昨晚遇到的那种不一样。他有改头换面的本事,还会施展巫术,就是让你说不出话的神秘技艺。”
    他认出来了,今晚的刺客不是西党的杀手。我要怎么解释呢?“有什么关系?反正他死了。难道你们要为此把我拒之门外?”这倒是好事。布雷纳宁对诺克斯佣兵团已经心生退意。
    “约克给了你信物。”
    “他是我的朋友。”布雷纳宁说,“若你们帮不了我,我也只好认清事实,不会多说什么。”
    “使用巫术的夜莺,盯上一个刚到城里的外地人,我很难不怀疑,伯宁。尤其他还是个炼金术士,想要加入诺克斯佣兵团。”
    “何必再追根究底?你想审问我吗?”
    “不。没必要。”回到营地后,布雷纳宁取回了自己的行李。检查过后,他确认里面的东西没有被动过的痕迹。辛给他换了一间帐篷,距离篝火更近。“我只是例行公事。眼下世道可不算太平啊,伯宁。”
    “不论如何,感谢你救了我一命。”布雷纳宁确信这佣兵和夜莺没关系。“我相信你们。”
    “信任是相互的。”蜡烛忽然点燃,散发微光。“那么给你一个忠告,布雷纳宁。”辛冲他点点头,“永远别对我撒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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