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图便宜也不坏（8）

    “留春不住，费尽莺儿语。满地残红宫锦污，昨夜南院风雨……”马车徐徐，何珊在后头翻滚了一会，实在闲得无聊就拉开门帘，只把脑袋露在外头。晴空高远、绿草青青，何姑娘呼吸着在现实生活中少有的新鲜空气，不知不觉间念了甚少会从理科脑里蹦出的诗词。
    “小怜初上琵琶，晓来思绕天涯……”成桐在前边驾车，大概太久没有这般悠闲自得的机会，他像处在梦里一样有些愣愣发呆，“不肯画堂朱户，春风自在……梨花……”
    “嗯哼……”何珊撑着脑袋也不打断，直到男人恍恍惚惚地将一首清平乐接完，才轻笑地说道：“果然是好人家的孩子。”
    一句不轻不重的话，就似炸弹一般让还在发呆的男人惊醒过来。在何珊的注视下，男人原本放松的后背猛地收紧，结实的肌肉一块块地鼓胀起来，然后又极慢极慢地卸下力道。马车在路边缓缓停稳，成桐低着头、抓着缰绳的双手紧了又紧，最后维持着这个姿势哑着嗓音说道，“我……要走了。”
    何珊歪着头，漫不经心的地拨动着菜单，“喔。”
    男人动了动，又不明缘由地将身体拉回原位，“我……你要去哪，我、我先送你过去。”
    何珊想了想，爬到他旁边探着身子抓了下他手上的缰绳。
    【恭喜您！新技能‘驾驭’已开启。当前等级lv0，可通过练习获得此技能，离技能习得还需20点经验。】
    经过多日的训练，何姑娘已经习惯无视耳边的系统音了。如果有设置功能，她可能会将这烦人的噪音直接关掉。大致掌握了这个游戏的规律之后，她已经利用各种任务刷了不少道具和金钱，虽然任务奖励不可能有什么特别稀有的物品，但于生活已经没有问题。或者说……这游戏太容易刷金了，经济系统实在太有问题！
    当然，游戏漏洞越多她这个“受害者”就活得越滋润。
    确认了一下技能说明，何珊就坐到了成桐旁边，见男人呆呆地看着自己，随手在他脑门弹了一下，“教我驾车吧。”她如此说着，自顾自地拿过男人手上的缰绳。成桐木木地松开手，好一会才似醒悟过来一样急急地垂下眼、掩下眼里那一闪而过的失望。
    何珊看在眼里也不点破，她学着成桐的样子双手拉着缰绳，等了一会，才哭笑不得地问道，“然后呢？”
    成桐稍一犹豫，居然握住何珊的手，道：“不要太用力，放松点……然后……”
    何珊喜闻乐见地瞅到余下的三颗心又满了一颗。
    所谓游戏，最大的好处就是在有技能加成的情况下，无论做什么都不用自己太过费心。在制药技能升到满级的现在，何珊基本不太需要认真配比每一种药物的多少，系统会自动对用量进行微调。而驾车也是同理，在get技能之后，即便只有lv1，何珊也不需要太过花费心思。于是她很认真地研究起成桐的人物简介和之前完成的任务。
    经过这段时间的“开发”成桐的名字已经从“50文的奴隶”变成了“成桐”二字。而个人简介也在原有的基础上进行了修改，从“在奴隶场花费50文购买的便宜奴隶，经常顶撞奴隶贩子，甚至屡次逃跑，最后被下令当众打死、杀一儆百。”变成了，“在奴隶场花费50文购买的便宜奴隶，原名成桐、姓氏未知。从言行举止来看，应该出身自大户人家获得过良好的教育，因不明原因被打上了奴隶的刻印。曾经似乎身怀武艺，但在成为奴隶后被废，经常顶撞奴隶贩子，甚至屡次逃跑，最后被下令当众打死、杀一儆百。”
    ……
    …………
    ………………
    等会，这怎么和昨天的又不一样了？难道在她不知道的时候，系统也会根据成桐的表现和行为修改文字细节？什么时候变的……自己在最后一次查看这个界面是在……
    “你昨天和那些人打起来了？”为了方便学习，何珊要求坐在成桐正前。这般一前一后的像被男人抱在怀里，与别的行车交错而过时还不止一次地遭到议论。
    但何珊不在意，成桐也不明原因地没有吱声，只是原本安安静静地这么坐着，前头那个突然一个仰头，后头那个的下巴自然就要遭殃。
    “咚”地一下，两人一个抱头一个捂嘴，痛得那个难以言喻。
    只是比起抱着后脑勺的某人，成桐第一个反应就是去瞧何珊受伤没有，他细细地查看了一会、发现没什么大事才默默地替她揉按起来。温热的手掌覆盖在脑袋上小心翼翼的，何姑娘舒服地眯起眼睛，有些昏昏欲睡起来。
    “你和那些人打架了？伤着没有？”她靠在男人身上，随意地重复着。男人的手上顿了顿，又有规律地继续，他的声音也柔缓了许多，比起之前那种生硬和刻板多了几分温和的情意，“擦伤而已，你也看到了。”
    何珊想了想，忽而笑道，“是啊，确实是看到了、清清楚楚。”
    看都不用看，爪子僵住不动的那个一定又从脸开始红到了脖子根。
    “你、你真是……”他纠结了半天，好不容易才从牙缝里挤出四个字，“与众不同！”
    “怎么，迷上我了？”她笑着抬起头，看到被自己撞红的下巴，抬起手也揉了一会。男人沉默地抓了那个咸猪爪，握在掌心中居然没松开。
    “我……以前学过武。”他大概不知从哪说起，只好顺着何珊的思路，“后来逃跑时被奴隶场的人发现，就废了。本来……奴隶也不能懂得这些。”
    何珊点点头，她才被人物面板的介绍剧透过。
    这过于平淡的反应倒帮了成桐一个大忙，男人在不知不觉之间已经从后面环上了何珊，沙哑而低沉的声音近在耳边，何姑娘觉得有些痒，琢磨了一下便没有动弹。
    “我想你也知道了，我并不是一生下来就是奴隶的。说是好人家却也不算，但终归是个有点名气的家族。我……是长子。”
    何珊觉得环在自己身上的胳膊紧了紧，联想之前这人发烧时的梦呓，她避重就轻地道，“你遭到背叛，被赶出家门？”
    成桐点了点头，“成瑞，我的弟弟……有几个父亲的亲信护着我出来，但最后还是……”男人的声音戛然而止，他靠在何珊身后、腰背渐渐地变得佝偻，然后是一滴接一滴的什么，明明是微凉得只带了一点温度，却像烫进了何珊的心里。
    “他们为我而死，护我、救我……最后的最后还……”男人的声音微微颤抖，隐忍的却依旧会泻出再也遮掩不下的哽咽，“我却、我却……成了奴隶！”
    只要刻上奴隶的印记，终其一身、子子代代也摆脱不了奴籍。无论你是否皇宫贵族、无论你是否才富五车……曾经的努力、曾经的汗水都会功亏于溃、付之一空。
    甚至是曾经寄托在身上的希望和期待。
    “成瑞……成瑞……”男人无意识地念着背叛了自己的名字，每一个音节都似渗着血水，“家族、身份、继承权……他要什么都可以、我都可以给他！但为什么！为什么要杀死父亲和母亲！小怜……小怜才十四岁啊！”
    继手腕上的抓痕之后，何珊觉得接下来可能会是上臂骨裂。她瞅着自己一点点下降的血条，想了想说道，“你恨他、恨那些背叛了你们的人？想要报仇雪恨？”
    何珊的血条突然直接掉到了1。
    “……”
    “抱、抱歉！我、我……！”终于在何姑娘忍不住发出痛哼时，男人慌乱地松开手。何珊默默地拿出个红药一口口地喝着，看到某人明明还红着个眼睛却已经转而开始为自己焦急的模样，又狠不下心在这时候欺负他。
    “没事，本人是神医。”何珊撇了撇嘴，拿了另一个丢到男人怀里。白色的瓶塞一被扒开，淡淡的清香就散发了出来，“冷静点了？”
    待男人喝完，何姑娘已经把马车架到旁边的小树林，跳下去伸了个懒腰。
    成桐握着瓶子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咦，这场景怎么四曾相识？何珊抓了抓头，抬头去看被绿叶遮挡着却依旧能从缝隙中流泻而下的一道道阳光，“你有没有觉得，你这性子不太适合做家族的头头？啊……不是才学或者武艺方面的，怎么说呢……”
    “我很笨，”成桐扯了扯嘴角，“我一直知道……也知道成瑞比我更适合……也知道这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
    “我错了，我不该乱讲的。你们家族的事我并不清楚。”何珊揉了揉男人垂下的头，拉着他坐在树下，“但我知道，你应该很努力。”
    男人还是垂着头，不说话。
    在对话之初，何珊就取消了操作时默认的伪装系统，一直开着面板、去瞧每说一句话人物界面上描述的变化，“我说你不适合做家族的头头，是我错了。”见男人想要否认，她没心没肺地给了他脑袋一下，“听我说完。那个成瑞，是不是那种特别精于计算、擅长笼络人心的家伙？少说别的废话，回答是或者不是！”
    脑袋受制的可怜人，有些低落地点了点头，“是……成瑞很聪明，学什么都很快，大家都喜欢他。家里好几件大事都是他办成的……”
    “这就对了。”何珊蹲到男人正前，逼着他看向自己，“你父亲执意与你，并非你是长子的缘故，而是你更适合。你的家族现在或许应该稳一些、再稳一些，而急功利近的成瑞则不行。”
    成桐露出震惊的样子，好半天才眨了眨眼。
    何珊觉得这模样实在可爱，极快地啄了口他的额头。傻了吧，爷有游戏面板剧透。
    “所以你只要告诉我，你是不是憎恨他们。恨那些杀了你父母和妹妹、背叛了自己的人，是不是想要报仇雪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