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

    往后几个月里，聂芷维持着两点一线的生活。她要不在家里，要不就在学校。
    只是她做的事情都是一样的，她拼了命地学习。从早上五点开始，直到晚上十一点，从未放下过书，甚至吃饭都在听听力。
    父亲见她这段日子瘦的狠了，十分心疼，他每顿都买了极好的菜，偏偏聂芷没那个心思去吃。
    她匆匆吃了两碗饭，下桌。
    母亲叹气：“菜吃的不多，饭倒吃得多，说她没有胃口还能吃两碗饭。要知道我们家的碗这么大啊，吃上一碗就顶饱了。”
    父亲夹了一筷子菜到她碗里，笑了笑，杏眼里一片宁和。
    “算了，她知道分寸的，她这么努力，也是知道考试快到了。”
    雅思考试就在两个星期后，她的目标是突破8分，所以她没有其余的心思去想别的事情。
    然而事情还是会发生的。季叶打电话来时她正准备去学校，不曾想他告知她一个大消息。
    聂斐跟一个女孩子约会去了。
    其实她早先也是知道的，只是看在季叶自己并没有难过的份上也不戳破。谁还能阻止谁的爱情不成？
    可是这一次，季叶说，他们要领结婚证去了。
    无怪乎他这么叽叽喳喳。提心吊胆了几个月，最终收拾房间的时候发现聂斐的身份证和户口本不见了，再加上聂斐今天休假，他找人一打听，妈的听说他们领结婚证去了？！
    他能容忍聂斐和另一个女人相处，也能容忍他们的亲昵，但他绝不能接受他们结婚！
    婚姻是什么？对他来说。是责任，是忠贞不渝。聂斐如此对他还好，但如果这么对一个女人？哼！
    聂芷当即就赶到一家咖啡馆，季叶也不知怎的，碰到这种事情本来应该直接去民政局，他老人家躲在这里喝咖啡。
    喝咖啡跟喝酒有区别么？有，但区别不大。
    聂芷看着桌上七八杯的咖啡都空了。整张小脸都严肃起来。她上前拍拍趴在桌上似乎在睡觉的季叶的脸，手力一下没收住，啪了一下下去！
    季叶蹦起来。捂着脸张嘴就吼：“哪个鬼敢打老子？不想活了！”
    定睛一看，是聂芷，整个人就蔫了吧唧。
    聂芷看他状似颓丧地滑坐在沙发里，原本清瘦高挑的身材缩成一大只。眼里的光彩也失去了大半。
    她想，艺术家能像季叶这么正常也不容易了。要是换成别的什么名动艺术界的名人，估计此刻大半疯了。
    她站着不动，垂眸低声：“季叶，你接下来想怎么做？”
    季叶怔楞了半晌。回过神来时咬牙切齿：“还能怎么做？走，哥带你棒打鸳鸯去！”
    他说的不是气话，他在这里等聂芷。就是为了让自己的情绪能平复下来。而且他知道，现在已经是下午。对方要办个结婚证早也办好了。他去了还有什么用？
    但是，在他见到聂芷后，平复下来的心绪也依旧告诉他，他不能坐以待毙。难道要看着那个女人登堂入室成为女主人然后把他赶出去么？她敢？他也不会让她有这种机会。
    主意一定，他哼哧哼哧拉着聂芷就往外走，然而突然涌上来的一种冲动让他一滞。
    聂芷发觉了，她的手正要搭上他的肩膀，却见他飞似的进了卫生间。
    她挑了挑眉，却耐心等着他。前台的小姑娘正在出单，她甜甜一笑：“你好，总共是三百五十二元，请问是刷卡还是付现？”
    聂芷从钱包里拿出一张卡递过去，然后验证密码。
    不多时季叶冲出来，脸色有些发白。
    聂芷一搭他的手腕就知道他近来伤了身体的根本，心中恨铁不成钢的同时语气也冷了下来：“好久不见，你一来就送我一份大礼。”
    季叶佯装不懂，推搡着她往前走，很快就到了店外。
    聂芷说：“等会我回去给你开个方子，你要按时吃药，晚上十点之前要准时睡觉，一日三餐也要准时吃。”
    三个准时让他讪讪，他刚想讨价还价一下，就对上聂芷转过来的一双冷冷的眼睛。
    “听清楚了没？”
    这句话说得霸气十足，季叶只能敷衍一下，转而就去开车过来。
    说也奇怪，在聂芷来之前，他的心情真的低到尘埃里。他从没想过聂斐会真的离开他，这也才几个月，半年前聂斐还说着等将来他成年了就跟他一起移民，可现在却握着另一个女子的手步向婚姻的殿堂。
    这是一口愤懑之气，也是他多年的期待与等待成空的失落之感。
    但是，聂芷看似无情的关心却暖了他的心。他从来不觉得一个人在遇到困境时需要什么华丽的语言辞藻来安慰，陪伴就是最好的治愈之药。
    只可惜他执念太深，隐隐还有悲哀透出心绪。
    聂芷从一旁上了车，季叶稳稳当当地开着，心里虽然还有急迫，但为了聂芷一直强调的安全，他也慢下了速度。
    她看着皱眉，问：“你开那么慢干什么？开快点，人家都要生米煮成熟饭了。”
    季叶精神高度集中地看着路况，说道：“坐稳，要转弯了。”
    聂芷握住头顶的把手，看着车子左转，然后飞速驶向民政局。
    一路上他们都没有说话，此刻气氛太冷凝，聂芷悄声叹气，目光却一直坚定地望向前方。
    重安说过，她所有梦想的在未来都会成真。让她想想，她那时说过什么来着？
    家人身体健康，生活安稳，与杜璟桓在一起，赚很多的钱，身边有知己和朋友，师长长命百岁。
    其中并没有包含什么特定的意味，那么季叶和聂斐的这件事也就不在控制之内了。
    她低头看看手表。快三点了，若是正好那么巧，他们一定还能赶得上。
    事实证明无巧不成书，聂芷和季叶到的时候正好轮到聂斐他们办结婚证。季叶大步走过去，把聂斐递出证件的手给扯回来。
    一个沉静的女子转头看他。
    聂芷心里一跳。这个女人眉清目秀，没有什么娇艳或者美丽的容颜，但气质出尘。巴掌大的小脸看起来就让人怜惜。
    她的名字。叫什么？
    女人没说话，季叶对着聂斐咬牙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聂斐淡淡地看着他，像是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季叶从他眼里看出来他的冷淡。不是装的，聂斐几个月唯一回来的一次就在几天前，今天早上他整理房间的时候却发现他的证件全部不见了。
    季叶气得呼吸发沉，他比聂斐矮半个头。身子清瘦，此时却有暴虐的气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
    估计今天还是个好日子。来办结婚证的人很多，他们堵在这里好一会儿，也有人不满了。
    “喂，前面的。你们到底办不办结婚证啊？不办的话让我们办好么？”
    “是啊，有事就自己先解决，解决完了再来结婚。”
    聂芷上前去把他们带出来。引向一旁安静的地方。
    聂斐一脸淡定，他身材高大。聂芷只能昂视他。她问：“你能做个解释么？或者做个交代？”
    他却伸手握住了一旁的女子，微微一笑，温柔而缱绻。
    聂芷看得出来，这都不是虚假的，恐怕季叶是真的多年为别人做了嫁衣了。
    她转身去看季叶，果不其然他如遭雷击，居然要扶着一旁窗户才能站得住。他错愕的同时，就听见聂斐这样说。
    “季叶，我对你是爱情，我对她是责任。”
    他还怕季叶不明白，又这么说了一句：“我不能一直守着你生活，我是个正常人，我也有需要。”
    季叶悲愤了，托么的又不是不让你那啥啥，是你自己不愿意那啥啥的好伐？
    可是，他一直看着窗外，眼眶酸涩，心里也酸胀。他没有回头，自然看不到聂斐眼里的那抹无奈。
    聂芷心头一动，她问聂斐：“你真的不要他了？”
    聂斐良久没回答，聂芷以为他的答案在经过深思熟虑之后会是否定的，结果是自己想错了。聂斐点点头，微笑：“我都放弃了，季叶，你也该有个更美好的明天。”
    季叶甩手就走。
    聂芷凝视聂斐半晌，又看看他身边比肩而立的那个一直沉默的女人，道：“你们自己保重。”
    他们要结婚是阻挡不住了，谁知道到底是为了什么呢？反正她知道，季叶是个坚强的人，如果他放弃了，那么他们就真的没有未来了。
    其实也不是不能猜出一星半点聂斐此举的原因。
    公司，和绕指柔。
    聂斐应该还是个双。
    她在外面找到季叶，他正靠在卡车的内侧，头顶着车窗，惊悚了卡车司机。
    她上前抱住季叶的腰，愣是把他从原地挪开了。
    季叶很烦躁：“别跟我说话，我现在整个人都不好了。”
    聂芷哼了一声，“你不好？我才不好了。行了，别一副失恋的样子，给谁看？心疼的是我们这些关心你的人，陌生人只会认为你自作自受。”
    季叶望天长叹：“不对啊，我自认没有任何地方对不起聂斐啊，为什么他要这样？”
    聂芷若有所思：“爱情是会被消磨的，何况聂斐从开始就不是同性恋，只因为你才这样。”
    季叶转头看她，凉笑道：“说得对，这个世界的法则是男女结合，我们这样也算是逆天了。行了，趁着什么错都没酿成，我们就这么结束吧。”
    聂芷就知道，季叶此人，该断则断，实在是冷静。
    当天下午，季叶为了表示过去的就是过去，他绝不回头这个信念，带着聂芷横扫一条商业街。
    他用自己的卡给聂芷刷了大量的品牌服饰，还带着她到一家隐藏很深的画廊里买了一些画，最后请她吃了最好的餐厅。
    聂芷出来的时候脸都惨白了，她喃喃道：“季叶你这个败家子，你会天打雷劈。”
    季叶无所谓：“当个家庭煮夫给谁看啊？反正是我的钱，我爱怎样就怎样，对了，你家不是还有个小房间么？让我搬进去呗。”
    聂芷这才知道这是他的最终目的，讨好，然后登她家的堂，入她家的室。
    她无奈地笑笑，伸手握住季叶的手，那里冷凉，估计他的心也是一样。
    “好，你来我家住。”
    她忽然有个主意，便笑得奸诈起来：“要不你跟我一块考个雅思然后出国去？”
    季叶哼道：“我还用考雅思？分分钟出国给你看。”
    他们回到家里，神奇的是聂斐和他的新婚妻子竟然也回来了。他们正坐在聂芷家的沙发上，聂斐跟她的家人介绍他的妻子。
    “她叫卢域，是我的妻子。”
    卢域温婉一笑，唇角有个梨涡，气质很好。
    聂芷看见他们的瞬间就抓着季叶往房间里藏，结果没快过自己父亲，也有被手上的东西拖累了的原因。
    父亲看着他们皱眉，聂芷以为他是生气自己今天又逃课，直到父亲把她带到自己房间里说话她才知道——父亲早就知道季叶和聂斐的事情！
    聂芷一双杏眸瞪得大大的，父亲没好气地敲敲她的脑袋，力道还是很轻的。
    “你当我是傻的呀？这么明显的事情都看不出来！不过，他们怎么闹掰了？聂斐怎么突然就结婚了？”
    聂芷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她迟疑道：“爸爸，你说是不是聂斐得了什么绝症？他想让季叶自由才这么做的？”
    父亲又是一巴掌呼她脑袋上，低声道：“别瞎说，你等会去给聂斐把个脉就知道了。”
    聂芷默默，你不也是怀疑这个么？
    但是当她找了机会摸上聂斐的手腕的时候，她并没有发现什么异状，聂斐的身体好得很。
    季叶呆在她的房间里，拿着她的作案，不，作画工具在绘画，一坨一坨的，她表示自己看不懂。
    季叶很鄙视：“跟我学了这么多年都是白学的了呀？看清楚，这是一匹马。”
    聂芷：“啊？我以为是长颈鹿？”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一段时间，季叶也赖在她家不走了。更搞笑的是，聂斐居然把季叶的所有东西都打包送了过来，只是他也不住在家里了。
    季叶从开始的愤然不怕和黯然神伤到后来的生龙活虎，聂芷也终于在一天明白了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未完待续)I58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