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再见悟明

    一场妖雪，一个严冬，换来的是尸横遍野，游魂乱世，接连一个月，我白狐居士能捉鬼驱邪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宣城。
    早上，王家大小姐中了邪，让我去驱邪，中午，何家老太公又中了邪，让我去驱邪，下午，李家独苗又中了邪，让我去驱邪，晚上，还有孔家当家的中了邪，让我去驱邪......
    一天到晚忙个不停，我却是连醉仙人酒楼都去不成，惹得钱掌柜好一阵不快。不过我既然这么受欢迎，那自然也要收点报酬，于是，“驱鬼天师白狐居士”这个名号，便落在了我头上，而我自然也是小赚了一笔，穷人家便不收钱，富人家就多收点，这小小一个宣城，却是有钱人不少，我也毫不手软狠狠敲了好些棒子。
    这段时间，我仿佛化身成了一个奸诈的商人，油光满面，听得哪出又有人中邪，心中顿时计较该收多少银子。
    这日，小余还在家里数银子，又有人急冲冲跑来要我去驱邪。这是城边上的徐家，徐老汉是个木匠，一家虽然算不得清贫，却也并没有多少收入，这次中邪的是他家唯一的小女儿，才七岁，现在已是命在旦夕。徐老汉老来得女，心中本就极为高兴，视若掌上明珠，现在心头肉出了事，想也不想便连夜赶过来求我。
    沉吟片刻，我便决定同他走一趟，不为别的，只是单纯地想帮他们而已。
    坐上马车，一路疾驰而去。宣城并非很大，却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够到的，以这一马的速度，起码也要明日清晨才能到，徐老汉一路上急的不行，却也是无可奈何。
    看着徐老汉焦急的模样，我虽然有心帮忙，却也不敢显露法术也不愿解开封印。
    第二日清晨，到了一座不大的房子跟前，眼前来迎接的一个老妇人却是满脸喜色，我等疑惑，还未问话便见得从屋内蹦蹦跳跳跑出个颇为可爱的小女孩儿来，小女孩儿见得徐老汉，先是一愣，继而冲进他怀里大哭着喊爹，徐老汉也是老泪纵横，抱着小女孩儿哭成一团。
    见得一家无碍，我也不好开口，就这么静静看着，三人哭了半晌，这才想起我来，赶紧请我进屋，端茶备饭，听得那老妇解释，说是昨晚徐老汉刚走不久，家里便来了个云游的和尚，说能够驱邪避灾，救得那小女孩儿。老妇听闻大喜，赶紧请他进门，却见他挥手间散发一阵金光，小女孩儿便悠悠转醒。老妇还未来得极感谢，那和尚却是已经消失不见，只是留得囚魔寺这个名号。
    囚魔寺！我问了问那和尚的相貌，老妇只说和尚眉清目秀，俊俏异常，而且看起来很是和蔼，给人有一种莫名的亲近感。
    我眉头微皱，当初我离开囚魔寺也就数年光景，那小和尚应该还没长大，能够挥手间消灭的游魂的，除了老和尚慧空大师，便只有蛇妖悟明了，没想到，悟明竟然离开了囚魔寺，他就不怕宋千溪和月青丝找他的麻烦？
    想起月青丝，当初他还让我十年后去找她呢，现在算算，已经过去了四年，也不知，她实力是不是提升了，还在继续寻找宋千溪为她妹妹报仇吗？
    吃了个早饭，我便告辞离开了徐家，小白趴在我肩头打着盹儿，一路之上，寒冬虽然未过，却是处处显露春光，一丝丝嫩芽儿已经窜上了枝头，偶有飞鸟掠过，留下一声欢叫，消散开去。
    小白不知什么时候醒来，看到我满脸的轻松，不由得低声问我：“居士心情很好吗？”
    “还行吧，遇到一个故人。”
    “故人？”
    “是啊，说起来，这也是个妖孽。”
    感受到小白的目光，我忽的恍然，打了个哈哈道：“此妖孽非彼妖孽，他虽然也是妖，可本身，却是佛妖兼修。”
    “哦。”
    小白不冷不热应了一声，复又趴在我肩头打起瞌睡来。
    忽的传来长长一声“吁”，马车骤停，外面的车夫更是慌忙下马，口呼“神僧”，跪下磕头磕得“砰砰”作响。
    我扶开帘子，走出马车，却是感到阵阵妖异的气息迎面扑来，这气息之诡异，带着一种邪异，又掺杂丝丝圣洁之气，这种矛盾让人感觉极不舒适。
    小白在我耳边低声严肃道：“居士，是个和尚，不过双目露出一丝血红，脸上全是汗水，表情很狰狞，身上妖气弥漫，却又有金光闪耀，在半空悬浮不动，不知在搞什么鬼，但给小白的感觉，却是很危险！”
    “王大哥，快过来！”
    我喊了一声那驾车的车夫，但他竟然忽的转头极为狰狞地看了我一眼，仿佛我打扰了他庄严的朝拜一般，见我一怔没有说话，继而又是一脸虔诚，“砰砰砰”再次磕起头来，直碰得满脸鲜血还不住磕头，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身后传来一声嘶鸣，却是那拉车的马匹也是喘着粗气暴躁地走来走去，不停用蹄子蹬着身后的车把与地上的碎石，还时不时打个响鼻，嘶叫一声。
    “小白，你还好吗？”
    小白也是微微喘着粗气，不过却是无碍，低沉道：“居士，小白没事，这人好厉害，光凭气息竟然能够影响小白的心性！”
    “小白，这应该就是那悟明，也就是刚才我说的故人，不过看样子，似乎是遇到了什么麻烦，车夫和马匹意志太过薄弱，已经受到了影响，你不要轻举妄动，待我好好看看。”
    说完，命魂出现，以魂眼看去，却是看到那悟明的命魂散发一青一金两种异样的气息，正是之前我感觉到的妖异与神圣，没想到，这妖性与佛性，竟然是存在于命魂之中，难怪能够轻而易举影响周围心智不坚定之人。
    而引发这种妖佛两性相斗的元凶，却是在悟明身旁数丈之远的地方，一个全身漆黑的恶魂！这恶魂和当初在苍穹派一役之中出现的那只吞噬同类的恶魂很像，不过不同的是，这只恶魂，除了全身漆黑之外，双目竟然也睁开了一丝，散发一丝诡异的光芒！
    一般的恶魂，双目确实是睁开的，不过其内无神，如同混沌一片，没有灵智，当一个恶魂成长到一定地步之后，那就会缓缓闭上双目，所谓灭而重生，求明而先暗，当双目再次睁开之际，双目生灵，便是真正的意识重生之时，那么，这种重新生出灵智的恶魂，便有可能成为灵魂。
    何谓灵魂？却是连我自己都还不知晓，六道分魂*里，很多我都还了解不到，只知道灵魂能够影响他人的命魂，至于影响到何种地步，却是也无从得知。
    这只恶魂双目虽然仅仅睁开了一丝，却透出一丝奸邪之光，必然已经生出了灵智，生出灵智的恶魂，虽然还没能成为灵魂，却已经是极为危险的存在了，难怪悟明如此天赋，竟然也变成了这样。
    悟明是我少有佩服的人之人，以前秋轩算一个，后来遇到佛妖兼修的悟明，我心中亦生起了一丝敬佩，何况他师傅慧空大师还救过我一命，此次遇见他遭难，必定救之。
    但悟明全身散发的微弱的金光，却是让那恶魂忌惮不已，因此徘徊在其周围，等待着一个侵入的契机。
    然而，这个契机很快便来了！佛性与妖性争斗许久，终究是天生的妖性占据了上风，悟明表情不断变化，忽的猛地睁开眼，喷出一口淡金色的血液，神色顿时黯淡了下去，身上的佛光也瞬间没了光泽。那恶魂见得如此，眼里闪过一丝兴奋，张嘴冲向悟明，就欲吞噬其命魂。
    “尔敢！”
    我怒喝一声，强大的命魂显露，张口猛地一吸，那恶魂惊叫一声，身形顿时一滞，转头看了我一眼，眼里竟忽的露出一丝惊恐，赶紧挣脱那股吸力逃脱开去，消失不见。
    这么强大的恶魂，不说我灵力封印根本追之不上，就是与其正面打斗，我也没有把握能够打得过它，而看到它眼里惊恐的样子，我猜，应该就是当初苍穹派一役逃走的那只。
    恶魂虽然逃走，但悟明妖性与佛性却是还在争斗，佛性已然只剩得一丝，只余一道金光苦苦挣扎。
    此刻我灵力封印，就算现在解开，也不是一时半会儿，根本就帮不了悟明，一旦最后一丝佛性被那妖性吞噬，蛇妖，就真的只是一只蛇妖了。
    我只能满心担忧看着悟明，或许回归成为真正的蛇妖，也算不得是一件坏事。
    然而，异变突起，再悟明身上最后一缕金光暗淡之时，悟明手中的佛珠却是突然崩断，颗颗佛珠散碎半空，忽的金光一闪，却是慧空大师满身金光一脸平静地站在了悟明面前。
    “一线光明，一线黑暗，妖亦是佛，佛亦是妖，天下间，众生平等，无分你我，是所谓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归耶，性与真，重回真我！”
    一字一顿，却是随着慧空大师的话，悟明身上的金光逐渐明亮起来，再次与妖性争锋，不过却是两者都愈加平和，缓缓间，重归平静。
    悟明脸色苍白，艰难地睁开眼，“师傅......”眼睛一闭，径直从高空落了下来。
    “小白！”
    小白听闻，立刻窜出，化作了丈许妖身，接住了悟明。而空中满身金光的慧空大师，却是缓缓转头，看了我一眼，悄然散去。
    马匹安静了下来，而之前磕头不断的车夫，却是早已断气身亡。
    我心神震动，刚才那慧空大师的话，不是佛经，却更颤动人心，我不知道为什么，只是感觉心中有一种强烈而又莫名的冲动，在不断地冲击我的心神，让我忍不住拼命大喊。
    冲动缓缓平息，我紧握的双拳也慢慢放开，刚才的异样，不过弹指之间而已，但慧空大师消散之前，转头看我的那一眼，又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