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无路可走

    可惜了，又有什么用呢？
    这个纠葛半生的男人，终于在死后，表露了自己的那一点仅存的真心。
    陆栖迟在身后冷眼看着，神色漠然。一瞬间，她其实相信过，眼前的这个男人，和自己的妈，是真的有过相爱的浓情蜜意的时光。可是这一点儿残存的爱意，其实不够抵抗他对于财富和利益的追求。他权衡半生，人近暮年，才想起来那一点欢愉的时光，才开始感觉到愧疚。
    迟了。
    太迟太迟了。
    “周先生还是起来吧，你的眼泪我妈不稀罕。别脏了她轮回的路，下辈子如果老天有眼，别再让她遇见你。”
    “栖迟，以后让爸爸照顾你吧，你还年轻，还有更多更好的时光。爸爸答应你，以后会事事以你为重的，我会把你照顾的很好，好不好？”他的声音充斥着卑微的乞求，带着显而易见的老态龙钟。
    “不用了，以前用不着，现在也用不上了。”陆栖迟自嘲一笑，“你觉得，我还会有什么未来么？”
    若说心如死灰，绝望透顶。那一定是陆栖迟亲眼见到陆凌从窗户上跳下去的那一刻。
    她的妈妈在用命警告她、逼她，远离林煜，远离爱情。
    吴白几天后，再一次见到了陆栖迟。
    春节办了葬礼，何等讽刺和悲凉。
    他瞧着她，瘦了许多，脸色苍白得如同一片纸，瘦小的身体埋在了大大的羽绒服里面，仿佛一朵枯萎的玫瑰花，依然漂亮，却让人忍不住为她心碎。
    “你别太伤心了，是人，总会有这么一天的，你的日子还长，往后看吧。”一向能说会道的吴白都词穷了，在这样的事件面前，任何劝慰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我知道人应该向前看，可是她亲手在我面前跳了下去，逼我分手。我实在是......”陆栖迟点了根烟，“你应该知道我妈的一些事情吧，那个男人，毁了她一辈子，毁了她的美貌和身段，毁了她的一生。她觉得我，我......”
    这世间的人，有几个能够勘破自己眼前的路呢？
    横亘着血淋淋的人命，陆栖迟甚至感觉自己都无法面对林煜的深情了。
    “别这样，栖迟，你未来的日子还长着呢，还是那句话，千万别把路走死了。”
    陆栖迟微微一点头，没有再说话。
    生死面前，一切事情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林煜这些日子也憔悴了很多，他只能陪在陆栖迟的身边，帮助他度过这场难关。他希望他们可以拥有一份崭新的未来。
    “我回去一趟，把我妈妈的东西都收拾干净，然后一并烧掉。”
    “用不用我陪你回去？”
    “不用了，你在这儿等我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快去快回，我在这里等你。”
    陆栖迟穿好衣服，突然回头淡淡地笑了一下，笑容就如同初见的时候那般宽广和明亮，她轻轻地低喃，“一定要记住我，别忘了等我。”
    “不会的。”
    她转身离开，却在楼下深深地望了一眼楼上亮着的窗子，将这一幕深深地刻在自己的脑海里。
    那个屋子，破旧至极，空空荡荡的，半丝光亮和未来都看不见。她收拾收拾眼前的东西，不过是些破旧的衣物和一些零碎的东西。
    “妈，”陆栖迟对着空气轻声说道：“我终究还是延续了你的日子，把自己的路彻底地走进了死胡同。你成功了，我不可能漠视着你的死亡，和林煜全心全意地在一起，我的忘性不大，正因为记得太清楚，所以才会不快乐。”
    “你在天有灵看见了么？那个男人在你的墓碑面前，哭得到底有多伤心。”
    “想来你应该也算是心想事成了，那个男人终其一生，都不会再忘记你了。当然，我也不会和林煜在一起了。可若是想要我和他分开，最好的解决办法，是我去死。是我追随着你的脚步渴求来世的希望。”
    陆栖迟的目的终于昭然若揭。
    她这一辈子活得太累了。年少的时候渴盼家庭，长大了之后渴盼爱情，家庭回不来，爱情历经千难万险，却还是一无所有。
    她拿出了一瓶安眠药。
    这还是有一段她睡眠不行的时候，去医院的时候开的。结果遇上了林煜之后，工作忙起来，仿佛也没什么时间伤春悲秋。
    睡眠稳定了一段时间。
    安眠药今时今日终于派上了用场。
    她看着自己手里的安眠药，轻轻地笑了一下，她以为结果和结局会变好的，她以为前方道路璀璨，光芒万丈，却不想真的只是一场梦幻泡影。
    一杯清水握在手里，就着这杯水，将一瓶子药缓慢地吃了下去。
    药很苦，心却更苦。
    陆栖迟想起了很林煜初见面的时候，他那样儒雅温和地驻足，全了她所有的心思，将那个宽厚的背影永永远远地放在了心里。
    她终于如愿住进了林煜的心里面。
    可惜，没有以后了。
    佛祖在上，陆栖迟此生此时此刻以命相求，让林煜这一生能够平安喜乐，儿孙满堂，一生潇洒。
    佛祖在上，陆栖迟一叩。
    随后躺在了床上静静地等着死亡的到来。肚子开始绞痛，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却恍然间露出了一丝微笑。林煜，如果有来世的话，我还是希望能够遇见你，能够和你琴瑟相和，终老一生，白头偕老。
    但是这一世，是没有机会了。所以我希望你能够幸福。
    带着美好的祝愿，陆栖迟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从此以后，永永远远地忘记了这个痛苦而又悲惨的世间。
    林煜左等右等，却始终等不来陆栖迟，他隐约觉得不太对劲，忙披上衣服下楼开车去陆栖迟的家里。
    安静并且空空荡荡的一切让他害怕极了，他感受着自己声音的颤抖，恍惚地唤道：“栖迟！栖迟！陆栖迟！”
    他一把抱起静静地躺在床上的陆栖迟就转身打了急救，冲进了最近的医院。
    “我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把她救活！一定要救救她！救救她！求求你们！救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