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紫云寨三姐妹(4)

    贺铁英惊呼着，但捕快们还是将他抓走了。
    见班主被抓，贺家班顿时乱作一团，贺百琳更是不住地哭泣着。
    还是翔叔阅历较深，他意味深长地对贺百琳说，“少班主啊，哭，不是办法。班主被抓，一定有原因，得赶快请状师啊”。
    “嗯”。
    次日，贺百琳在几位年长的戏班成员的陪同下就去请了状师。
    贺百琳请的状师叫刘世杰，在龙邑城状师界还是比较有声望的。
    刘世杰又通过自己的关系网上下打点，才从一位负责此案的捕快处得知：就在贺家班离开后的第三个晚上，有人夜闯赖府，将赖不易，也就是请贺家班唱堂会的赖公子杀死与书房之中。
    “那么，为何会牵扯到我爹爹头上呢？”贺百琳问道。
    “唉，说来奇怪。杀死赖公子的凶器遗留在现场，竟然是唱旦戏用的铁枪和飞镖。恰巧你们前几日与赖公子在府中发生过争吵，赖家自然就怀疑到你们头上了”。
    “啊？那我爹爹会不会被判处斩啊”，贺百琳急着问道。
    “这个嘛，不太好说。按照你们所说，贺班主没有杀赖公子的动机啊，不过，赖家那头也请了状师，还是我的死对头，这就不好办了”。
    “刘状师，请你全力救救我爹爹。银两不是问题”。
    见贺百琳如此坚定，刘世杰满口答应。
    自从贺铁英被抓后，贺百琳一下子仿佛成熟了起来。
    一边，她安稳着戏班成员继续练习等待开戏；另一方面，她不断和刘状师跑前忙后，打点关系，收集对父亲有利的证据。
    开审头一天，贺百琳终于借助刘状师的人情来到龙邑城大狱见到了父亲。
    “你们长话短说啊”，把门的狱卒叮嘱道。
    “大爷，谢谢您，这点银子供您买瓶酒喝”，贺百琳将一锭银子塞到狱卒手里。
    “哎呀，这多不好意思啊。那行，我给你们把风去了”。
    因为刘状师的打点，贺铁英没有遭受严刑拷打，吃的也还不错。但是身体还是瘦了一圈，神情也有些恍惚。
    “爹，爹，女儿来看您了”，贺百琳在牢门外喊着。
    “啊，女儿，你怎么来了，快回去啊”，贺铁英也扑到牢门边。
    “爹，您放心，女儿一定会保住您的性命。这位是龙邑城有名的刘状师，他会帮助我们的”。
    刘状师圆滑地行了一个礼道，“在下刘世杰，贺班主放心。虽然目前的证据对你不利，但我还是有信心能保您的性命”。
    “啊，一切就拜托了，我在这里，给您磕头了”，说着，贺铁英退后几步，跪了下来，“通通通”就给刘世杰磕了几个响头。
    “贺班主，您这是干什么？快起来，快起来”。
    贺铁英起身后，又对贺百琳说，“女儿，我这也不知道什么年月能出去。戏班，就散了吧，记住，该给你叔叔伯伯阿姨们结的钱一分也不能少”。
    “爹，女儿记下了”，贺百琳流着眼泪说道。
    “喂，快走，你们快走吧，查狱的来了，别让我难做”，狱卒过来赶人了。
    贺百琳带着不舍的眼光只好与刘状师离开了大狱。
    次日开审，贺百琳作为被告的家人与刘状师出席了堂审。
    赖家一上来就咄咄逼人，状师阐述了贺铁英因女儿受辱，夜间潜入赖府杀死赖公子的动机，又以武生的身手来与现场遗留的凶器相联系。
    赖家的诉求很简单，就是要处斩贺铁英，为赖公子偿命。
    刘世杰这边也不是吃素的，一通诡辩，让刑部官员一时间也难以断案。
    但赖家显然是使了手段的，最终判决：贺铁英充军流放五年，贺家赔偿赖家两千两银子了事。
    虽然父亲被充军流放，但对于贺百琳来说已经是万幸的事情了。
    回到戏班，贺百琳搜遍了箱底儿，将多年来父女俩赚下的血汗钱一股脑儿地拿了出来，赔偿了赖家的两千两，又付清了刘世杰的讼状费和打点费用，已经不多了。
    贺铁英启程充军的日子，贺百琳领着两位义妹殷无双与樊璃儿带着一个篮子去给父亲送行。
    在给两位负责押送的衙役好处后，三个姐妹侍候贺铁英吃了一顿饱饭。
    吃完后，贺铁英戴着枷对殷无双和樊璃儿叮嘱道。
    “无双，璃儿。如今你们的姐姐百琳是最需要陪伴和宽慰的时候，你们千万不要离开她而去啊，还要时常开解她”。
    殷无双和樊璃儿跪在贺铁英面前道，“老班主对我俩有再生之恩，我们一定会陪伴在姐姐左右的”。
    衙役催促贺铁英启程，在一阵哭声中，姐妹三人看着贺铁英渐渐远去。
    戏班没了班主，没了大角，便无法再唱下去。
    贺百琳以代班主的身份，命翔叔将大家都召集到院子里来。
    “各位伯伯叔叔，阿姨姐姐。今个儿，贺家班流年不幸遭此劫难。眼下，戏班无法再支撑了。百琳这就给大家结工钱，各位，暂时去别的班子糊口谋生吧”。
    说完，贺百琳就委托翔叔打开账本给大家结账。
    三十多人的工钱，算来算去，还少三十多两银子。
    看着大家茫然的面孔，贺百琳一狠心，将自己留下来的十两家底儿也拿了出来。
    “各位长辈，百琳真的就只有这么多了。不足的，算是百琳欠你们的吧”。
    说完，贺百琳向大家深深地鞠了一躬。
    过了一会儿，被欠工钱的成员小声说道，“少班主，能不能拿走几件戏班里的行头算抵工钱？”
    “拿吧”！贺百琳应允道。
    登时，就有几位成员去开箱挑道具去了。
    江湖就是这样，有情有义，但也要吃饭生活。
    翔叔是最后一个离开的，他还关心地对贺百琳说“孩子，如果没有地方落脚，去我家去住个十天半来月的。虽然不能三餐大鱼大肉，但管饱还是没问题的”。
    “谢谢您的好意，翔叔。但大妈她腿脚有病，您又还得找活干，我们怎么忍心去拖累您呢”。
    一番推辞，翔叔只好作罢。
    贺百琳，殷无双，樊璃儿盘点完戏班剩余的道具戏服，打包好统统送往当铺，算是换回了一点姐妹们糊口的钱。
    贺百琳又与大院子的房东算清了房钱，就带着两位妹妹去贫苦百姓住的草棚子租住了一间。
    贺百琳满心以为凭自己的身手，再找到戏班的活不应该难。
    谁知道，处处碰壁，没有一家戏班子要她。
    原来，是赖府使了手段，放言称：谁敢雇佣贺百琳，就别想再在茶楼酒肆唱戏。
    贺百琳说不到工作，只好勒紧肚子与两位妹妹过活。
    三个人住在草棚子里，连干饭都不敢吃，一日两顿统统是稀粥陪咸菜嘎达。
    几天下来，一到夜里，三个人的肚子都“咕咕”作响。
    但是只出不进银钱还是告急了，贺百琳只能不断当着自己带出来的衣服。
    当到最后，只剩下一件白色的刀马旦蟒挂大靠了，也是贺百琳最喜欢的戏服。
    就这样，到了腊月，贺百琳终于付不出租草棚子的钱了。
    虽然同时穷苦百姓，但草棚子的大婶也要吃饭。于是，贺百琳带着殷无双樊璃儿开始风餐露宿的生活。
    临近除夕，大街上到处是喜气洋洋的。只有贺百琳三姐妹蓬头垢面，与这热闹的景象格格不入。
    她们遭受够了白眼，每在一处院墙大门外歇息，就会立刻被人赶走。
    这一夜，龙邑城突降大雪，鹅毛般的雪花瞬间铺满地面。
    才子佳人见了这景象免不得诗意大发，而贺百琳三姐妹却冻得无处安身。
    贺百琳的鞋早已经连底儿都磨露了，她拖着冻得通红的双脚，带着殷无双樊璃儿沿街找避雪的地方。
    走着走着，来到了一座大院宅门前。大概是因为大雪的缘故，看门的家丁没有在门外。
    正门的房檐比较厚实，正好可以遮挡风雪。
    “妹妹们，咱们今晚就在这过一夜吧”。
    贺百琳将自己的戏服尽量扯开，让殷无双樊璃儿偎依在自己身边。
    “大姐啊，好饿啊”，樊璃儿说道。
    “妹妹们，忍一忍，睡了就不饿了”，贺百琳安慰道。
    突然，“吱嗯”，一个家丁从里面走出来，手里还拿着一把扫帚。
    “呀喝，臭乞丐，挺会找地方的啊，不看看这是哪啊？快滚”。
    “哦，对不起，我们这就走”，贺百琳无奈只好再次拉起两位妹妹起身准备离开。
    “真臭啊，滚远点臭乞丐”，家丁挥舞着扫帚骂道。
    此时，贺百琳真想大哭一场。
    她不明白，偌大的龙邑城竟然没有她们三姐妹安身之地。
    但是，她要坚强，不能让两个妹妹着急。
    “不许赶她们走”！
    贺百琳听了这话觉得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迎面走过来一位与殷无双樊璃儿岁数还要小一些的小姑娘，她穿着猩红色的裘袄显得很华贵，身后还跟着一位老妈妈。
    她走到贺百琳面前笑着说，“有我在，他不敢再赶你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