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一件衣裳,还一件衣裳

    廖碧英轻抚了一下傅蓉儿的头，道：“别把头埋这么深，怪憋气的，回头，该做噩梦了。”
    傅蓉儿抬起头来，轻声道：“这几日，过得真同噩梦一样。”
    廖碧英轻骂一声，笑道：“噩梦也是你自己作的。”
    傅蓉儿苦笑一声，道：“都是我不好，叫您跟着受累了。”
    廖碧英道：“这会儿嘴甜做什么用，早干什么去了？”
    傅蓉儿低下头来，不再说话。
    却听廖碧英徐徐地道：“你现在发烧都是因为身后的伤，把身后的伤治好了，烧自然就退了，好在，现在烧得还不厉害，不然，拿药酒擦遍全身，这几处伤处，疼也把你疼死。”
    华玉屏赏下的伤药，很是清凉。涂抹在伤处，傅蓉儿觉得很是舒服，也不那么地疼痛了。
    很快，廖碧英替傅蓉儿上好了药，傅蓉儿便要起身。
    廖碧英轻叱一声，道：“不许起来。”
    傅蓉儿“啊”的一声，转过头，看着廖碧英。
    廖碧英道：“你就这样趴着，到晚上再起来。”
    傅蓉儿知道廖碧英是怕她乱动，碰掉了伤药，便道：“那我到外间屋去，不打扰您了。”
    廖碧英拿着手巾，擦了手，道：“你就在这里呆着，外屋还开着门窗呢。回头再经了风，你是想这么一直病下去么？”
    傅蓉儿低头不语。
    廖碧英自坐到一边，却拿了账目来看，也不理会傅蓉儿。
    傅蓉儿独自趴在一边，心中暗自神伤，耳后只听着廖碧英沙沙地翻书声。
    过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廖碧英方抬起头，看傅蓉儿趴在那边，实在是有些不够雅观，道：“行了，出去罢。”
    傅蓉儿听了廖碧英的话，如逢大赦，连整理好衣裳，退到外间屋。外间屋里烧焦的味道已然散去，傅蓉儿将门窗关好，斜倚在床上。
    廖碧英拿来的伤药，果然奏效，傅蓉儿伤处不那么疼痛，人也有了些胃口。下床把桌上剩下的半碗粥端起来喝了，方又回床上躺下。
    许是到了午后，天气温暖了些，也有可能是吃下了些东西，身体里有了热量，蓉儿的手脚暖和了起来。
    这一日来的起起落落，让她的精神始终都在崩溃的边缘，这个时候，接连得到葛荭儿、王杏村、红芸、翠芝、廖碧英的善意，这让她的心里也暖和起来。
    她的心暖了起来，身心便都放松了下来，躺在床上，美美的睡上一觉，再睁眼时，同屋的宫女们，都已经回来了。
    傅蓉儿坐起身来，看到一旁做着针线的葛荭儿，嘻嘻一笑。
    葛荭儿也看到了傅蓉儿醒来，她放下手里的针线，道：“醒了？饿么？给你弄下吃的去？”
    傅蓉儿摇摇头，道：“不用了，那边还有馒头，这会儿还不饿。”
    傅蓉儿看到自己的箱子，已经又盖上了盖子，知道是哪个宫女的好心，却也不问是谁，便上前又打开箱子，取出一套单衣来，递给荭儿，道：“今儿，她们把我的衣裳送来了，你别嫌弃，我还你一件。”
    荭儿一摆手，道：“咱们又何必说这生分话，还什么还？”
    蓉儿笑道：“昨日原就说待那边把我的东西送了来，就还给姐姐的。”
    葛荭儿摇了摇头，道：“说是那样说，我当时也不过随口安慰你两句，没想到，她们还真有人给你送东西来。”
    蓉儿笑吟吟地道：“那更得谢谢姐姐金口玉言，随口一说便准了。”
    葛荭儿笑叹一声，道：“你啊，这个时候，又油嘴起来，你要真一直这么会说话，又何至于到现在。”
    葛荭儿的话，有些触动蓉儿的心事。
    蓉儿的一双手垂了下来，头也低垂着，葛荭儿看了，自知自己又触动了蓉儿的伤心处，便道：“好了，心里别想那么多，衣裳我先收下了，等过了秋天，我再还你。”
    一旁一向与蓉儿不大对付的邓苹，也冷笑道：“是啊，荭儿，你便收下罢，这可是从坤元宫出来的好东西，我们看着都眼馋呢。”
    蓉儿白了一眼，道：“一件衣裳还一件衣裳，你眼馋也是没有用。”
    邓苹咬着牙，道：“哼，你就守着你的几件衣裳，炫耀一辈子罢。”
    傅蓉儿转过头去，也不看邓苹，只对葛荭儿道：“一件衣裳，也有人觉得是在炫耀，这人是得眼皮子有多么地浅啊。叫人哪只眼睛看得上。”
    葛荭儿看傅蓉儿说得有些不善，连忙拦道：“行了，蓉姐儿，可是病好了，还同人拌嘴呢？还不回去好生躺着，明儿，可不一定还能给你假让你歇着了。”
    蓉儿钻回被窝里去，笑道：“好，我都听姐姐的。”
    葛荭儿又拿起针线来。
    傅蓉儿看到葛荭儿做得认真，也起了兴致，道：“姐姐，回头，你也给我备些针线罢，我也想做一些。”
    葛荭儿也不抬头，只道：“你现在又不缺钱使用，做这个做什么？”
    傅蓉儿幽幽地道：“左右是个事罢了，不然的话，闲着也是无聊，做一针，就算解个闷，将来，到出宫时，存些钱，也好傍身。我不像姐姐你，回到家里还能有些正经日子过，我家里就这么一个老父亲，再没有别的人，去年行医惹了事，还叫县里把执照给销了，现在，只能采些药草卖，全凭运气活着，行医是不敢行医的了。现在忙碌些，存些钱，总比十年以后，一点存项都没有，来得要好些。”
    依本朝体制，凡行医人等，皆要到各行省考取执照，唯有考取了执照，方能在医馆里行医，若没有执照行医，被人发现，拿到衙门里，少不得，便是一顿板子，若是严重些的，还会带枷示众。
    葛荭儿听到傅蓉儿说起家事来，也有些神伤，只劝道：“也罢，我不过是白说一句，倒惹了你这么一车的话来，真真是叫人没法子。回头，我给你预备些就是了。”
    傅蓉儿笑盈盈地道了一声：“谢谢姐姐了。”便转过头去，背对着众人，阖眼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