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以恒这个女婿真不错

    林智渊是在第二天一早醒来的。
    林熙和靠在裴以恒怀里，两个人搂着迷迷糊糊地睡了大半夜。林熙和不断地做噩梦，动来动去还不停地说胡话，闹得裴以恒也睡不着。
    醒来的时候，两个人浑身都是麻木酸疼的，眼底的青黑更是跟国宝有得拼。
    两个人洗漱之后，裴以恒就出门买早餐了。
    林熙和守在病床前，看到父亲情况很稳定，心里总算是踏实了窠。
    也是在这个时候，林智渊醒过来了。
    “爸爸！”林熙和看到他睁开眼睛，整个人精神一震，面上浮现惊喜的笑容旆。
    林智渊在鬼门关走了这一遭，刚睁眼，人还处在茫然的状态。愣愣地看着林熙和好一会儿，才总算是有点儿清醒过来了。“熙和……”
    睡得太久了，声音黯哑得厉害。
    “是我。”林熙和抓住他的手，嘴角的笑容越来越灿烂。“爸爸，你总算醒了。”
    林智渊被她的笑容一刺激，人又有些懵了。不知道多少年了，总之他已经很久没见到女儿露出这样的笑容了。还有被握住的手，那滚烫的热度，也让他觉得有些不真实。
    “爸爸，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你等着，我去叫医生！”林熙和看他半天没有反应，有点儿着急？
    “不、不用。”林智渊愣了一下，总算把她给喊住了。
    林熙和转身，狐疑地看了他一会儿。父亲在她面前一直都是沉稳睿智的，几乎没有过这种懵然的状态。
    林智渊笑着朝她招招手。“我真的没事儿。回来吧。”
    林熙和又站了几秒，才又走了回来。“要不要喝点水？”
    “也好。”林智渊舔了舔嘴唇，确实干得厉害，喉咙也十分不舒服。
    林熙和赶紧倒了温开水，拿勺子喂他喝下。“还要吗？”
    “再来一点吧。”林智渊难得享受到女儿贴心的伺候，受宠若惊之余，还真的有点儿舍不得这么快结束。
    林熙和又喂了一些。“好了，不能再喝了，还要留着肚子吃东西呢。”
    她的语气轻松愉快，脸上甚至又呈现了明显的笑容，这让林智渊越发的觉得奇怪。“熙和，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
    “为什么这么问？”林熙和一愣，很是不解。
    林智渊指了指她的嘴角，说：“你一直在笑。你上一次这么对着我笑，已经是很多很多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你还小。”
    林智渊长叹一声，满腹感慨。毕竟是自己的宝贝女儿，他哪有不疼的。只是这么多年重重误会之下，两个人越来越疏离。每回见到她冷冷的样子，他甚至不知道怎么跟她说话。他就像被自己的女儿阻隔在一堵透明的铜墙铁壁外面，他看得见她，却怎么也无法靠近。
    林熙和笑容一僵，随即浮上浓浓的歉意与愧疚。她再次抓住他的手，捂在掌心里。
    父女两确实很久很久没有再这样亲昵过了。他们甚至很久没有这样坐下来心平气和地说些掏心窝子的话。
    林熙和也知道自己错过了太多太多时间，所幸还来得及。
    “爸爸，对不起。以前是我不好，我不该像个孩子一样跟你闹脾气。以后我不会再那样了，你原谅我行吗？”
    提到这个，林熙和有些口软。这一天一夜，她想了许多事情，也想通了许多事情。此时此刻，汹涌澎湃的情感充盈在她的胸口，让她的情绪也有那么一点儿失控。好在她一向冷静惯了，很快就堵住了那个即将溃崩的口子。
    林智渊先是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仿佛在估量她的话是真是假。随即，他苦笑着摇摇头，大手抚上了她的脑袋。
    过去的这些年，他只会对林熙晨这么做。没有人知道，他其实更想对大女儿这么做。
    “其实爸爸也做得不好。爸爸太忙了，完全忽略了你的感受。我总以为女儿长大了，该懂得体谅爸爸。却忘了，就算你一百岁了，你依然是我的女儿，在我这里你也还是个需要被宠爱的孩子。如果说要原谅，爸爸才该求得你的原谅。”
    林熙和咬着嘴唇，眼内有着湿润的笑意。“爸爸，那我们把这一页掀过去，重新来过？以后我努力做个好女儿，你也做个好爸爸，好吗？”
    “当然！”林智渊笑着，情绪也翻涌得厉害。他以为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得到的，没成想绕了一圈，又回来了。
    林熙和抓住他的手，跟他拉勾勾。她很小的时候，他们就是这么做的。“那我们一言为定，谁食言谁是小狗。”
    “哈哈，你爸要也是老狗，哪里还能是小狗啊！你爸老啦！”林智渊的心情前所未有的好。多年的阴霾一扫而光，天空一片瓦蓝锃亮，阳光更是灿烂。
    林熙和本想做个调皮的鬼脸，可是没成功，只是笑了笑。“那也肯定是最威风的猎犬！”
    “哈哈哈哈……”
    父女两尽扫这么多年的矛盾误会，彼此都很高兴。凑在一起，轻轻松松地聊着天。
    突然，林智渊发出一声“啊”，手掌一把拍在枕边。
    林熙和被他吓了一跳，腾地站起来。“爸，你哪里不舒服？我去叫医生。”
    其实她自己就是个优秀的外科医生，但在这个时候她已经完全忘了这回事。
    林智渊哭笑不得地拉住她。“你别总给这么一惊一乍的，你爸没事儿。”
    “爸，一惊一乍的是你好吧！”林熙和松了一口气，嗔怪地看了他一眼。明明是他把人给吓着了！
    林智渊低低地笑，说：“好，是爸爸的错。”
    “本来就是你的错么！”林熙和也感受到了父女之间那种轻松愉快的气氛，笑得更加灿烂。这些年，她确实太固执了。“对了，爸你刚才想到什么了？”
    “我睡了多久？你跟裴以恒的婚礼……”
    “爸，你都睡了一天两夜了，你说还有没有婚礼？”
    “婚礼取消了？”
    “对啊。你都这个样子了，我还有什么心情管婚礼的事情？不过没关系，只要你好起来，婚礼还可以再办。”
    林智渊沉默了数十秒，然后重重地吐了一口气，说：“一直想看到你风风光光地嫁出去，没成想马上就要如愿以偿了，又泡汤了。我这身体，真是太不争气了。”
    “爸，这又不是你的错。再说真的没关系，我本来也不想那么高调地出嫁，是拗不过你们这些老人家才同意的。现在婚礼取消了，我觉得也挺好的。我已经跟裴以恒商量过了，等你身体好了，我们先去领个结婚证。这可是有法律效力的，比婚礼可靠多了，对吧？”
    林智渊看她面色轻松，语气甚至有点儿调皮的意思，便知道她是真的不在意。“也好。不过我还是想看到你风风光光地嫁出去，这大概是为人父母的执着吧。”
    “那也行啊。你要真那么想看我披婚纱走红毯，等你身体好了，咱们再筹办一次就好了。”
    “说好了，可不许反悔。”林智渊下意识地点了点她的鼻子。
    这个动作一出，两个人都愣了一下，随即又一起笑了起来。
    裴以恒买了早餐回来，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幅父女相谈甚欢的画面。那轻松愉快的气氛，仿佛这不是病房，而是家里的客厅。
    “聊什么呢，这么高兴？”
    林智渊看到他，面上的笑容又加深了几分。“以恒也来了。”
    “他一直都在这里，只是刚才出去买早餐了，怕你醒来肚子饿。”林熙和一边站起来，一边解释道。
    “辛苦你了。”
    裴以恒将餐桌拉出来，回道：“伺候岳父大人那是应该的。别以为婚礼没举办成功，你就想不认我这个女婿啊。”
    林智渊看出了点门道，随即哈哈哈地笑了起来。“我要敢不认，我们家熙和第一个找我算账。别看我是爸爸，这年头，做爸爸的都是被女儿管的！”
    林熙和朝他挥了挥手小拳头，龇着两排白牙齿。
    林智渊于是笑得更加畅快。有生之年还能跟自己的宝贝女儿这样亲昵，他也该心满意足了。
    裴以恒将餐点摆放开，见父女两的互动，替林熙和高兴的同时还有点儿吃味。男人就是这样，即便知道那是她的至亲，可还是不喜欢她给予过多的关注。当然，他不会傻得表现出来，那是自寻死路的事情。
    “好了，都过来吃早餐吧。再不开动，东西都要凉了。”
    林智渊看向林熙和，吩咐道：“熙和，再给我倒点水漱口洗脸。”
    “好。”
    裴以恒将盆子从林熙和手里拿过去。“你先吃点东西吧，我来倒水。”
    林智渊看着他出了病房，收回视线，微笑着看向林熙和。“这个女婿真不错，爸爸很满意。”
    林熙和噗嗤一声就笑了。“爸，我怎么听着有种黄婆卖瓜的意思？”
    “我要真的黄婆卖瓜，那该夸的是你才对啊。”
    很快，裴以恒就端了水回来，伺候林智渊完成了清洗工作。
    然后，三个人坐下来边吃东西边聊天，气氛十分融洽。任谁看了，都会让这一家人其乐融融的画面给感染了。
    林耀东来到的时候，感动得差点老泪纵横。这些年老爷的苦，小姐的苦，他都默默地看在眼内，却一直帮不上忙。老天垂怜，如今总算是雨过天晴、云开月明了！
    “耀叔叔。”裴以恒警醒且耳力好，早发现林耀东的存在了。
    林耀东微微一笑，走进病房来，手里还提着大补汤。“老爷，你可算醒了。”
    林智渊手一摆，说：“行了。我心情好着呢，千万别给我哭丧着一张脸，我看了头疼。”
    “耀叔叔，你吃过了吗？要不要坐下来一起吃？”林熙和扯了纸巾擦手，打算把位置给让出来。
    “我已经吃过了。这是让厨房熬的补汤，你们喝了吧。”
    林智渊深吸一口气，然后笑着道：“还能坐在这里好好地喝浓汤，真是件幸福的事情。那天我发病的时候，我还以为自己会死掉呢。”
    “爸！不许你胡说八道。”作为医生，林熙和是不信这些的。只是这个人是她的父亲，她终是不想听到这种丧气话。
    林智渊难得见到女儿这种类似撒娇的姿态，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好，不说了，再也不说了！”
    俗话说，心情好就一切都好。
    林智渊跟女儿冰释前嫌，心情愉快，以至于病痛好像都一下子减轻了，整个人都神采奕奕的。
    郭敏仪跟林熙晨来到的时候，见到他那副兴高采烈的样子，很是吃惊。再看到林智渊跟林熙和那亲昵的样子，吃味跟危机感一起袭了过来。
    郭敏仪快步地冲进了病房，一把挤开了床边的林熙和，几乎是扑向林智渊，叫道：“智渊，你可算醒过来了，可真是把我跟晨晨吓坏了！”
    “是啊爸爸，我们都吓死了！”林熙晨马上接话。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立马蓄满了泪水，楚楚可怜的样子，让人都不忍怀疑她的真心。
    林智渊见郭敏仪挤得林熙和一个踉跄，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人都是感性的动物。林智渊醒来第一眼见到的是守在床前的林熙和，加之刚跟女儿刚刚冰释前嫌，他心里的天平此刻是完全偏向林熙和的。再看到郭敏仪这种明显排挤林熙和的举动，心里便十分不悦。
    这么多年，林智渊也不是不知道郭敏仪在他跟林熙和关系恶化这件事上起着推波助澜的作用。可那时候林熙和不亲近他，郭敏仪母女又一直陪在身边，他也就不去追究这些事情。可现在不同了，他跟林熙和的父女情分又回来了，他自然容不得郭敏仪再这样对待林熙和。
    郭敏仪不知道林智渊的心思百转，一脸关切地问：“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不舒服一定要说——”
    “行了行了，嚷嚷什么呢！我要是不舒服，熙和他们还能安稳地坐在这里吗？再说了，熙和还是有名的外科医生呢！有她在，有什么好怕的！”
    郭敏仪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了一声。“那可不好说！你心里护着她，人家心里未必有你的位置！你把她当宝，人家未必在意你的死活！”
    “别给我阴阳怪气的！我好不容易从鬼门关转回来，你就不能让我安静一会儿？你是看不得我高兴是不是？你要再这样就趁早回去，别在这里给我添堵！”
    郭敏仪不懂他的态度为什么一下子转变了，但也知道这不是个理论的好时机，只能忍了。
    “爸爸，你怎么能这么说妈妈呢？她也是关心你！你是不知道，昨天你昏迷不醒的时候，他们还在商量着怎么样如期举行婚礼呢！”
    “哼！”林智渊还没有回答，一声冷笑从门口传来。
    林熙晨回过头去一看，正是林晴朗。她身后还跟着沈策、沈玖玖和水嫩。几个人面上都是愤怒之色。
    “果然是有什么娘就有什么样的女儿！别的本事没有，造谣生事的功夫倒是一流！这里这么多人都在场，你要不要逐一跟他们对质？废了一双腿不好好在家里待着，还跑出来蹦跶闹事！”
    “你——”林熙晨最恨别人提及她的断腿了，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儿，顿时气得想扑过去跟林晴朗拼命。
    郭敏仪也气得不轻，双眼圆瞪，咬牙切齿地吼道：“林晴朗，别以为我怕了你！我们晨晨哪里得罪你了？她的腿断了是谁害的？林熙和害的！这么多年，一直都是我们晨晨承欢膝下、嘘寒问暖！她林熙和在哪里？她在外面不知廉耻地跟有妇之夫搅和！上一次，是谁把智渊气得住进了医院？也是她林熙和！就算她已经回到阳城来了，她来看望智渊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们晨晨？”
    “够了！全都给我闭嘴！”林智渊一声怒喝。“这里是病房，不是菜市场！你们两要真想吵架，到医院门外去，随便吵！打一场也行！”
    林晴朗看哥哥真的生气了，就是有一肚子的不爽，也都咽了回去。
    郭敏仪则还振振有词地驳了一通：“是我想吵的吗？你不听听你的好妹妹都说的什么话！我们晨晨就算再不好，她也是你的亲生女儿！你就由着别人这么说你的女儿？她被害得断了双腿已经够可怜了，你还想让她被欺负到什么地步？”
    林熙晨马上配合地扑簌簌掉眼泪，贝齿咬着红唇，怎么看怎么可怜。
    林智渊实在头疼，但是看林熙晨那副样子，也确实有些心疼。于是，语气也软了几分。“行了行了，都别嚷嚷了。我这还病着呢，你们吵得我头都大了，是不是还想我再到阎王殿去走一遭？”
    “爸，你不许胡说八道，你快呸呸呸！”林熙晨还在掉着眼泪呢，就忙不迭地叫了起来。
    林智渊看着她，想到她断了一双腿也可怜，性子也一直乖巧讨喜，往日那百般宠爱的心情又涌了上来。“好好好，爸爸不说。”
    前不久，熙和也说了同样的话。
    林智渊想到自己被两个女儿这样关心着，刚被破坏的好心情又回来了。“家和万事兴，以后都别吵了。本就是一家人，开开心心过日子不好吗？”
    “那是因为有人诚心不想让我们好好过日子！”郭敏仪又怒气冲冲的回了一句。
    林智渊瞪了他一眼，语气又强硬起来。“你也少说两句！”
    郭敏仪黑着一张脸，但总算是闭了嘴。
    病房里的气氛，一时有些窒息凝滞。
    还是林熙和先开了口。“爸爸，你也累了，要不要躺下来睡一会儿？”
    “也好。”林智渊确实让他们吵得心烦，睡一觉调整调整情绪也好。
    林熙和走过去，想要帮他调整好床的高度，却让郭敏仪一把推开。
    “你这是干什么！唯恐天下不乱是不是？”林智渊看郭敏仪当着自己的面就敢这么对林熙和，火气又上来了。
    林熙和怕他气急了影响病情，忙道：“爸，你别发火，对身体不好。”
    这时，裴以恒接了一句：“林叔叔，我到医生那问了你的病情。你突然发病是因为吃了跟你之前所服的药物相克的东西，你能不能好好想想，那天吃了什么不一样的东西？最好还是弄清楚，免得以后又犯同样的错误。”
    林熙晨一听，顿时心脏都悬了起来。手下意识地揪紧了自己的裤子，大气都不敢出。
    林智渊摸了摸额角，仔细想了又想，终是摇了摇头。
    “也没吃什么特别的东西。白天一直都好好的，没有任何不妥。就是睡下不久，突然就感觉到不适。哦，对了，睡前晨晨给我端来了一碗莲子羹！”
    于是，所有人齐刷刷地将视线转向了林熙晨。
    林熙晨吞了吞口水，本就心虚，被大家这么一看，整个人都要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