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章 醒来

    失畔河已经陷落，这个世界上再也不需要有人时时刻刻守着河底的动静了。
    天宫之顶还是往日那副宏大壮观的模样，只是比起从前显得稍微有些萧条寂静，院子里面的枯叶已经堆得满满的，没有人去打扫。
    朱小粉将天宫之顶那些仙娥能遣散的都遣散了，只留下几个在天宫之顶呆的时间最长的仙娥，其余的都给她们升了职位，让她们去天界另找一番事业。
    一时之间这偌大的地方，就只剩下她和钱钱，还有几个一直都呆在天宫之顶的仙娥。
    小太子闻寒会经常过来玩耍，他和钱钱的年纪差不多大，只是在人形的变换上要比钱钱成熟很多，看上去已经是个少年的模样，但是钱钱却依然像孩童的样子长不大。
    泽梵也已经和柳儿成亲，只不过两人暂时不打算要孩子，因为泽梵还沉浸在当初生出一只猪的阴影里面，不愿意柳儿也忽然生出什么让他承受不住的东西。
    两人自从成了亲之后，日子也过得像是蜜里调油一样，甜甜蜜蜜得不行，泽梵如今已经完全收了心，不再像以前那样万花丛中过，而是一心一意地扑到了柳儿身上。
    朱小粉很为柳儿高兴，她也时不时地会来天宫之顶陪伴她。
    每次柳儿过来的时候，泽梵自然也是要跟着过来的，每次在钱钱面前，他都要自称爷爷，教他一些稀奇古怪的术法，朱小粉也就由着他去，毕竟她能教给钱钱的也十分有限。
    不知道为什么，她自己是火龙，卫朽是天生神体，但是钱钱却两样都不是，反而综合了两个人的特性，那就是到了现在还看不出他的真身。
    他飞升的那一天，朱小粉也只是在他的体内看见了一团熊熊燃烧着的火焰，却没有看到龙骨，当然更加不可能是卫朽的天生神体。
    也许是因为生下他的时候他们两个人都在人间，还被困在人类的身体里，所以生下来的钱钱也暂时还分不清种族。
    不过既然火龙果都是纯种火龙，那钱钱应该也八九不离十，只是醒悟得有点晚而已。
    那天之后火龙果就很少出现在天界，也极少过来天宫之顶，偶尔过来会看一看钱钱。
    两兄弟虽然没怎么相处过，但是因为钱钱性格天生就比较谨慎温和，对自己这个大哥好像也有种莫名的好感，即便火龙果经常冷着一张脸，问他话时也不怎么回答，但两人的相处竟然莫名的有些和谐。
    火龙果基本很少会过来，过来的时候也只是给钱钱带一些他游历四方所看到的稀奇玩意，从来就没有跟朱小粉说过话，哪怕是看到了也只是远远地看一眼，随即点点头，便消失在空中。
    如今天地秩序已经大变，早已经绝世的纯血火龙，如今已经有了两只，本来是很大的威胁，但好在火龙果最后终于还是没有走火入魔，放弃了那些所谓的荣华前景权力滔天，一个人云游四方去了。
    他在这世间已经错过了几千万年的时间，刚好趁这段空闲可以去看看大好河山，丰富自己的眼界，虽然他和朱小粉之间仍然有一层隔阂，但相处起来也没有以前那么剑拔弩张。
    现在的一切都那么好，虽然也不都尽如人意，但已经是最好的安排。
    唯一有些意难平的，大概就是卫朽不在她身边。
    太阳下山之后，朱小粉也感觉差不多时间了，这段日子她就在院子里面扫扫落叶之类的，但是扫的速度远远比不上叶子落下来的速度，才扫了没多久，又落下了厚厚一层。
    她也就丢了扫把，就坐在悬崖上边看着远远的日升日落，有时候一坐就是大半天，等到了时辰的时候才会站起身子，拍拍身上的尘土往失畔河上去。
    如今她的行动在失畔河上时已经没有了任何的阻挡，自从恢复了火龙之身之后，她看这个世界的角度都不一样了，之前看泽梵时只觉得崇拜无比，如今再看着泽梵也只觉得他弱小。
    现在小太子闻寒对她的态度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从前他只佩服卫朽一个人，如今也连她一起佩服了，经常问她讨教一些术法上的事情，朱小粉闲的没事也都会教给他。
    一切都其乐融融，只是她最想要的那个人却不在场。
    朱小粉带了两坛上好的女儿红，在地底下埋了许多年，才刚刚揭开盖子，那酒的香味就弥漫了整个洞穴。
    如今冰穴里面只停了一个人，那就是卫朽，其余的神仙都已经化为牌位，寥寥天地只有他一个人只身躺在那里，看起来孤寂又冷漠。
    即便朱小粉每天都会上来陪他说说话，又或者是给他按按摩，虽然知道这些都是杯水车薪，但她每天都还是这么做着。
    只不过那卫朽的身子依然像是被冰雪封印了一般，冷得让她有些心疼。
    那日替火龙果挡了一道天雷之后，卫朽差一点心神不稳，直接挥飞烟灭，好在后来她和火龙果一起用了几乎十成的功力，将卫朽的七魂六魄封存在了他体内，勉勉强强保存了他的天生神体，只是他的神识全部都被震散，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够苏醒过来。
    如今时间已经过去了这么长，她和火龙果散去的那些灵力都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了，卫朽却还是没能够醒来。
    有时候朱小粉会忍不住想，会不会是因为他太累了，所以想休息一会，才一直不肯睁开眼睛看看自己？
    一想到这里的时候，朱小粉就会忍不住有些埋怨，跟他说话时也带上了几分娇嗔的语气，“旁人都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咱俩连新婚期都还没有度过，你就这么躺在这里一动不动的，好意思吗？我是不是应该也要像你这样躺上个几十年的才公平？”
    对于卫朽来说，时间都是静止的，等他醒来的时候，那段沉寂的时光也不过是弹指一挥间，但是对于清醒的人来说，却是一段痛苦不堪的回忆。
    等待真的是这个世界上最难受的事情，朱小粉要忍不住想到在人间时自己在冷宫里面度过的那段光阴，便又忍不住牵起了卫朽的手，放在手心里面，狠狠地捏了捏他的掌心。
    “你这个不负责任的男人，为什么总是要我等？”
    朱小粉忽然觉得鼻子有些酸涩，连忙打开带过来的女儿红，仰头便喝了一口。
    酒的劲辣将眼泪终于给逼了回去，她也已经有几千万年没有这么痛快地喝过酒，不知道为什么，消去记忆之后，她的酒量竟然也变得非常小。
    远古时期她也算得上是女中豪杰，酒量跟卫朽比不相上下，可以说是千杯不醉，失去了记忆之后，倒是变成了一只真真正正的傻白甜猪妖。
    她记得自己好像只是稍微抿了一口酒就醉得不行，倒在卫朽的怀里面跟他撒娇。
    仔细想想，过去美好甜蜜的回忆还是有很多的，这个男人不管是记得还是不记得，对自己的宠爱好像都没有变过，不管她是强大还是弱小，是身份尊贵的火龙还是卑贱渺茫的猪妖，他对她的爱从来就没有变过。
    朱小粉忽然又忍不住有些想哭，连忙将整坛女儿红都灌了进去。
    她就坐在卫朽边上，一边跟他说话，一边喝着酒，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回忆往事，不知不觉她带来的那两坛子酒都被她喝完。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久没有这么酣畅淋漓地喝过的原因，站起来的时候，她甚至觉得身子有些晕乎乎的，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额头，靠在了冰棺上。
    脑子里面像是塞进了一坛浆糊一样，有些朦朦胧胧的，她感觉自己脚下像是踩着云朵，飘忽不定，眼前也好像有一片重影一样，在她面前眼花缭乱地飞着。
    头有些痛，她忍不住低了低头，扶着自己的腰靠在卫朽身上，想要休息一会。
    那一瞬间，另一侧男人的手指忽然动了动，只是朱小粉没有看见。
    再站起来的时候，她的身子晃了一晃，忽然感觉头重脚轻，重心抑制不了地往后倒。
    糟了……
    这是朱小粉的第一感觉，这么多年没喝酒了，没想到就这么几口就让她已经有了些醉意，本来以为稍微休息一会就好的，站起来之后竟然有些走不动路了。
    朱小粉心里有些自嘲，看来是她高估了自己的酒量，过了这么长的时间，也不是什么都不会发生变化。
    从前她还可以千杯不醉，和卫朽两人花前月下，谁也不输谁，如今的她竟然两坛子就都有些晕眩了，看来是做傻白甜做得太久了，有些入戏。
    她其实到现在都还有些晕眩，觉得这些年来发生的事情就好像在做梦一样，从前那个肆意快活的自己，和之后这个呆萌傻乐的小粉猪恍恍惚惚地重叠了，又不可思议地变成了一个人。
    像是自己，又不像是，但都是自己。
    朱小粉闭上了眼睛，也不想清醒了，就这么直直地任凭自己往后倒去。
    一阵失重的感觉之后，她以为自己会胡乱地滚落到什么地方，却发现腰间横亘了一双有力的手臂。
    她猛地睁开眼睛，对上了那双举世无双的墨眸。
    好像初次相见那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