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你——”
    白子墨忽然就被激起了火，手指的平板啪的就拍在了桌子上：“你是玩我啊？”
    “你也说了，我比你更适合处理这种事不是么？”
    白柠走过去坐到电脑前抽出一支笔，转了下笔就开始在纸上写方案，头都没抬，语气平静下来：“子墨，你相信我。”
    “刚刚谁的电话？为什么你改变主意？”
    白子墨看着白柠捏着笔在纸上快速画着重点，眯了眼睛；“白柠，你能把这件事给我讲清楚么？”
    “陈东的电话。”白柠搜索脑中白氏集团的人员名单，她的记忆力不算差：“之前我想拿这件事锻炼你的处理事务能力，他告诉我这件事远比想象中的更严重。这件事不能有一点的差错，否则，坐牢的是你。”白柠抬头直视白子墨的眼睛，表情凝重：“子墨，你认为我会舍得唯一的弟弟去坐牢？”
    白柠不希望白子墨有一点闪失，哪怕是万分之一的可能。
    三点的会议，站在会议室的门口，白柠深吸一口气。秘书推开那扇重重的门，白柠垂下的视线就抬了起来，白柠也曾参加过无数的会议，可这是她第一次主持会议。
    五十多人的会议室并没有坐满，白子墨走进去站到了上方位置。他脸上没有一点表情，环视众人却一直没有开口。原本熙熙攘攘的会议室渐渐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在等着他开口。白子墨握着一份报纸，眯了黑眸，突然抬手把报纸摔在了会议桌上，巨大的回音。他抬头，凛冽的眸子扫向众人；“这就是白氏企业的办事效率，这就是白氏企业的精英团队。”
    他的声音低沉没有一点温度：“谁能给我解释下，为什么三天前发生事故现在才报告到总经理办公室？”
    白柠和秘书坐在一处，她手里翻着资料半响后抬头扫过在场的众人。除了财务部的人没到外，别的都到齐了，不管是抱着什么态度他们最起码都在。
    白子墨手掌撑在会议桌上，抬头扫了一圈，没有一个人回答。他们都在观望，抱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来看待主持会议的白子墨，就像看笑话一样。
    “你们是不是都在等着看公司倒闭？”白子墨压抑不住怒火，白柠的手机响了上面跳出个短信，短信的声音让所有人视线都落了过来。
    白柠抬眸和众人对视，突然站起来看向白子墨：“白总，打扰一下。”
    白子墨咽了下喉咙：“你说。”
    “刚刚我接到消息，上面派下来的调查小组已经展开工作，发生这么大的事是要追究刑事责任。”
    所有人都面面相觑，这人是谁？
    白柠的声音重了几分：“介绍下，我是白氏集团的股东，白柠，白锡成的女儿。”手里捏着的手机在空中晃了下，她深吸一口气扬高了声音：“这是一件非常严重的安全事故，党中央都十分重视的建筑安全。死亡两人，而这些事都是在发生之后才被报告到总经理办公室。工程部的林总监，这就是你们部门的办事效率？公司成立六十一年，今天发生的恶劣事件史无前例。”白柠忽然把视线投到最后坐着的林斌身上，表情沉下去：“林总监，记者都堵到公司门口，我们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她的表情徒然一变，沉凛起来：“这还是公司么？”
    林斌没想到白柠会拿自己开刀，算起来确实是工程部的责任，可是在白子瑜去世后，公司就明目张胆的分了帮派，下面听话的没有几个。
    “很好，你们都认为这件事和你们无关是吧？”白柠手机啪嗒一声扣在桌子上：“白氏不是属于某一个人，这个案子牵扯甚广，你们若是认为不用靠公司就能独善其身，那继续保持沉默。”
    她穿着简单的牛仔裤和厚呢外套，胳膊上吊着绷带。站在会议室里目光凛冽，环视众人：“如果那个部门认为这件事和自己无关，现在立刻站起来走出会议室。”
    林斌忽然站了起来，深深吸一口气：“我监管不力才会导致这种事发生，负责东城案子的陈经理已经被带走接受调查。他隐瞒不报，这件事影响恶劣，相应的人应该做出处罚。作为总监，我的责任最大，可是现在公司的情况，追究责任已经是其次，我们得解决面前的危机。公司已经成立了六十一年，如果毁在我们的手里，在场所有的人都是罪人。在事情处理后，我愿意承担一切责任。”
    “陈经理被抓走了？白氏还能待下去么？”
    不知道谁没忍住的一声惊叹，整个会议室都炸开锅了。
    白柠和白子墨对视一眼，心思都沉了下去。
    “在这个时候，若是还有别有用心的人趁机搅混水落井下石，那就别怪我不客气。”白柠视线冷冷扫过办公室众人，逐个看过去：“如今白氏局面，你们也都看在眼里，若是有人想要离开，现在写辞呈白总立刻让你走。这几年白氏对待你们如何，我相信有心的人也都十分清楚。”
    白柠这几句话说的有些狠，他们知道白子墨的底细可是对于这个白柠，传闻中绝非善茬，不然怎么能弄到白氏的股份。白氏那些腌臜事，整个公司大多清楚。
    “现在有想辞职的么？”
    白柠深吸一口气，眯了眼睛：“如果没有那就继续会议，林总监说的对，现在首要之务如何解决问题。陈经理知情不报，工程部做事不利，公关部等记者都堵到了门口。这些，今天都不讨论。今天的会议主题不是检讨大会，而是如何面对已经发生的事。最近上面会对公司进行一次全方面的审查，提醒下，负责案子的人都收敛点，被查到猫腻就算公司想包庇也是没用。”
    会议室静悄悄，掉一根针都听得清楚。
    下午六点白柠从会议室走出来，吩咐身后的秘书：“通知下各个部门的人，今晚加班。”
    转头对白子墨和林斌说道：“马上去工地，亲自去和家属道歉。”深吸一口气，拿出手机给白成秀打电话，电话好久才接通白成秀嚣张的声音传入耳朵：“喂，你是谁啊？”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姑姑是担任白氏的财务总监一职吧？”
    “白柠？”
    白成秀冷哼一声：“是又怎么样？你来求我啊？”
    “我通知你一声，你只是财务总监并不是那些钱的拥有人，如果耽误了公司的大事，你的好日子就到头了。”白柠没兴趣和白成秀扯皮：“别以为整掉白子墨你就能上位，告诉你这件事如果办砸了，我亲自送你去监狱，别以为我没有这个能力。”
    “你威胁我？”
    “假公济私，贪赃枉法，我不记得那个公司的财务总监有权利做这些事。东城事件闹大了，你就等着吃牢饭吧。”白柠挂断电话对着白子墨说道：“先拿自己的钱支付赔偿金，晚一会儿再来收拾财务部。”
    白子墨看了她一眼，点头：“嗯。”
    六点半白柠和部门几个人坐上了车往工地赶去，秋天夜长，天已经黑了下来。白柠靠在座位上，白子墨开车：“白柠，不如你先回去，我能解决这件事。”
    白柠扬了扬胳膊嗤笑一声：“残疾人装可怜嘛。”
    随即叹一口气，抬手抹了一下脸颊：“辛苦你了，子墨。”
    公司真的是一团乱，她忽然在想，如果是顾琛遇到这种事会怎么做他会发火还是冷静理智的处理所有的事，一件一件的办。忽然有些烦躁，为什么无端端的想起他？
    车子忽然在路边停了下来，白柠猛地回头看过去：“干什么？”
    “便利店给你买些吃食。”
    白子墨跳下车快速跑到旁边的便利店，白柠看着他高挑的背影，沉默了一会儿就挑起了嘴角。包里的电话忽然响了起来，白柠拿出电话看了眼来电，接通：“喂。”
    “现在有时间么？”陈东低沉嗓音落入耳朵。
    “打算去工地看看。”白柠翘起嘴角笑了笑：“刚开完会，负责案子的经理已经送去接受调查。”
    “我知道，我同事负责那个案子，我让他们注意着点。”
    “谢谢。”白柠对于陈东是由衷的感谢，这个人总是在她需要的帮助的时候站了出来。一开始，她就是抱着利用的态度才和陈东联系，想想自己还真是卑鄙的很。“真的很感谢。”
    “别说这种话，我不想你过的那么辛苦。”陈东声音沉了下去。
    白柠皱了眉头，却没有意料中的惊喜只是忐忑不安。抿了抿嘴唇，还没说话就听陈东说道：“还没吃饭么？别太苛待自己。”
    白柠重重叹一口气，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死了两个人，两条人命啊！都是穷苦人家，上有老下有小的，我一想到他们只能守着冷冰冰的尸体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寸步难行，只为了讨回公道，我心里就特别难受。”
    现在的白氏很乱，没有主心骨。他们为了一己之私就罔顾人命，白柠是愤恨的。
    “我现在做不到什么，我换不回去一条人命，我只求活着的人能少受一天罪。”公司财务大权掌握在白成秀手里，白柠愿意拿自己的钱去负责那两条人命。
    陈东也沉默，许久后：“这件事你不用太大压力，不怪你。”
    白柠抿了抿嘴唇，抬手拂过额前碎发，靠在座位上，声音疲惫：“却是和我有关系，如果我能早几天出院，也不会发生这种事。”
    “白柠，不要太逼着自己，如果需要帮助，你随时给我打电话。”
    白柠心里微微触动，半响后：“陈东，我……谢谢你。”
    “吃点东西，我这边还有些事要处理，改天有时间再见。”
    “好。”
    挂断电话，白子墨已经回来把便利袋扔到了座位上：“看看吃什么？”
    白柠挑出一块巧克力剥开包装塞进嘴里：“子墨，你刚到公司没有多长时间。外界没有几个人知道你是白氏总经理，明天早上的发布会我去就行了。”
    “你的手臂受伤了，我不放心。”
    巧克力在舌尖上融化，白柠深吸一口气：“我去的话，比较能引起同情。”她跟着顾琛确实认识了几个有权利的人，也许，会比白子墨出面更加有力度吧。
    “你看看我的胳膊，总不会有人打我吧。”
    白柠提前先安排人给死者家属送钱，天色已经晚了，东城建筑工地一片狼藉。家属拉起横幅地上放着担架，也是秋天尸体才没有发臭，下车的时候白子墨拦了一下：“白柠，你坐在车里。”
    漆黑眸子看着白柠，异常的坚定。
    “我去看看。”
    白柠下车其余部门的负责人也都下车，白柠走在前面一脚浅一脚深的往工地深处走去，远处伺机而动的记者都围了上来。他们等了三天，终于是看到一点眉目怎么会放弃；“请问你是白氏的负责人？”
    白柠走在中间，记者一下子就突破防线冲了过来。
    “你们一个上市企业为什么能做出这种事？”
    “我是在刚刚接到消息，在这之前我一无所知。”白柠突然停住了脚步直视冲在最前面的记者眼睛：“对于死者我十分愧疚，管理不善才会导致悲剧发生。”她对着镜头鞠躬：“在听说这件事后我立刻从医院赶过来，只希望竭尽所能去弥补我的员工所犯下的错。”
    白子墨站在她的旁边，白柠鞠躬半响后抬头，她的目光在闪光灯下泛着清澈的光，面色苍白：“我想去看看死者家属。”她抿了抿唇：“我来晚了，对不起——”
    白柠往工地里走着，一阵风吹过风沙漫天让她睁不开眼。白柠深吸一口气，她已经看到了举着白布条的家属，新闻是在今天中午铺天盖地出现在各个新闻版面。他们是在这里待了多长时间？白柠快步往前面走着，身旁的白子墨握住了她的胳膊，声音很低：“小心点。”
    ————
    “白柠？”
    顾思坐在沙发上吃水果，嘴里一块苹果啪嗒就掉在了地上，目瞪口呆：“怎么回事？”
    电视屏幕上是直播新闻，东城建筑公司镜头只在白柠脸上晃了下就转到情绪激动的死者家属。顾思抬手就把笔记本电脑扔到了一旁，眼睛都粘到了电视屏幕上。
    妇女哭喊着突然就失控朝白柠扑过去，她消瘦的身影被扑的晃了晃身后一个男人连忙护着白柠往身后拉，记者的镜头才转开：“白氏建筑为何发生如此惨案，负责人却在三天后出现，我们的记者还在追踪报道，还原事情的真相……”
    自从上一次白柠坦白后，顾思已经很久没见白柠了，万万没想到再见是在这种情况下。白氏出事了，白柠穿着普通的衣服手臂还缠着绷带，灰扑扑的出现在屏幕上她的眉头顿时皱紧。心里一时间五味杂陈，不知道该幸灾乐祸还是做什么姿态，心里隐隐生出同情来。
    白柠和自己一样的年纪，却要面对那么大的摊子。虽然白柠的镜头很少，可是顾思还是看到她十分憔悴，简直不像以前的白柠。
    心里微微叹气，电视屏幕上已经换了别的新闻。顾思抿了抿嘴唇喉咙发紧，忽然很难受，如果不是她冲动之下对大哥说那些诋毁白柠的话，现在恐怕又是另外的局面。
    不管怎么说，她和白柠都是两个世界的人。即使白柠是白氏的总经理她还要面对记者的侮辱，死者家属的打骂，顾思抱着果盘吃了块橙子，深吸一口气。以后她和白柠也不会再和好了，白柠可怜也好风光也罢，和她没有关系了。
    新闻已经播完，顾思放下果盘要去喝水，刚站起来一回头猛然看到身后的人，突然出现这么个黑色身影，顾思的魂都快吓飞了。一屁股跌坐在沙发上，惊呼一声。
    顾琛低头看过去，眉头紧蹙冷硬五官倒是没有多少情绪，黑色衬衣下捏紧的拳头渐渐松开。他深深看了顾思一眼，转身往楼上去。
    “大哥”
    大哥什么时候站到了自己身后？顾思捂着胸口心有余悸。他站在身后做什么？卧槽！太吓人了。
    “嗯？”
    顾琛回头看过去，紧皱的浓眉已经松开，眸子漆黑。
    顾思有些害怕大哥，缩了缩脖子：“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顾琛把手指□□*了口袋里，眯了黑眸：“还有别的事么？”
    顾思心里忐忑不安，咽了下喉咙：“你……在看新闻么？”
    顾琛没有说话，眸光渐渐凛冽，沉沉的看着她。
    顾思心跳的飞快，顾琛高高大大的站在屋子中间气势凛冽，她觉得自己知道了答案，可是不敢说出来，犹豫了一会儿：“白氏出事了？”
    “顾思，你没事做了么？”顾琛双手插兜扫了顾思一眼，转身往楼上走，步伐沉戾：“回去s市看看妈，她最近应该挺惦记你。”
    顾思咬了咬牙到底是把那句话咽了回去，大哥是在看白柠么？
    一定是吧？顾思心脏忽然疼了一下，有些无法呼吸的憋屈。大哥是喜欢白柠的吧？顾思转头看到他的第一眼，他的表情十分吓人，带着股狠戾。这是顾思第一次看顾琛这样，他爱着白柠么？
    顾思不敢去找顾琛要答案，深吸一口气，她坐在沙发上怔怔想了一会儿，抬手关了电视。还是回s市吧，在b市连一个朋友都没有，好寂寞。
    顾琛走进房门，打开电脑搜索刚刚那条新闻。镜头落在了白柠的脸上，他突然按下了暂停，白柠苍白惊慌不安的脸就出现在屏幕上，顾琛看着她。
    仿佛屏幕中的人也在看着她，好长时间，喉结滚动顾琛恶狠狠骂了一声：“该！”
    拧了眉毛都没压抑住心头那股烦躁，半响后抬手就把电脑阖上转身重重坐进了椅子上。腿搭在桌子上，点燃一根烟抽了两口，尼古丁在肺里沸腾，脑袋更加清醒。透过白色烟雾顾琛似乎看到电脑屏幕上的白柠摇摇欲坠，她被白子墨护在怀里，显得那么可怜。
    顾琛猛地用力一脚就蹬翻了面前的桌子，巨大声响电脑摔在地上桌子压在了电脑屏幕上顿时四分五裂，桌子上的书和文件散落，一地狼藉。他手指夹着烟，眯眼遮住了沸腾的情绪，靠在椅子上他扯开领口。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顾琛重重出一口气，按灭了烟头。
    白氏出事了，没想到她会站到人前，是为了那个窝囊废弟弟么？
    “白柠，你一点都不无辜！”
    顾琛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手机屏幕映出他那张阴沉的脸，戾气横生：“被弄死都不亏，让你逞能。”
    按着手机屏幕半响，顾琛紧皱着眉头。简直想要摔了手机，咬牙切齿：“那个没良心的小崽子有什么可放不下？”恨恨抬起了手却始终没放下，许久后他又抽出一根烟叼在嘴上，烟头明明暗暗闪烁着火光，他打开手机按下个号码。
    “白氏的事怎么闹我不管，给我通知到位，谁敢伤了白柠别怪我不客气。”刚刚他看到白柠被那群记者堵在人群中，她红着眼圈鞠躬道歉，尽管知道她的可怜大概是故作姿态，可还是没压抑住愤怒涌上了心头。
    简直不能忍受，挂断电话顾琛靠在椅子上眯了眼睛狠狠抽了一口烟。
    一支烟抽完，顾琛忽然站起来拎了西装外套阔步往外面走，刚刚拉开门阿姨和顾思差点就撞到自己身上。顾琛皱着眉头，冷冷看着门口的两个人，沉默着一言未发。
    “我……听到你房间有动静，过来看看怎么回事。”
    顾琛堵在门口，阿姨往里面瞧去，满地狼藉。
    心里暗暗吃惊，顾琛这样稳重的性子竟然也会砸东西。
    顾思转身就往楼下跑，拖鞋都快跑掉了，顾琛看了阿姨一眼压下情绪声音低沉：“里面收拾下，我走了，最近不会回来。”
    说完步伐凛冽快速下楼，看都没看顾思直接往大门口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