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一线之隔

    83_83437烈阳下的篮球馆通体闪耀着黄金的色泽，紧闭的大门之中，喧闹的声音穿透玻璃汹涌而出。
    27秒！
    只余下惊心动魄的27秒？
    东林能够逆转吗？观众的心一度停滞下来，紧张刺激得他们肾上腺素不断飙升，连嘶吼都产生了颤抖。
    “天河！！”
    “天河！！”
    “天河！！”
    这里是南京！这里是天河的主场！嘶吼送给他们挚爱的土地，喧嚣赠予他们心中的胜者！在这最后的27秒里，半个看台的人群爆发出了轰然的鼓动，5分的分差，东林难道想要逆转吗？没人有人这么认为！没有人这么相信！
    然而，沉默了整整4节的程方梓，那双自比赛开始就平静的目光里，此时闪现的却是一份无比的复杂。
    他不指挥、不布置，是为了让一路胜利的四中球员们从喜悦中清醒过来，是为了让他们重新品尝失败的挫折，知耻而后勇，更上一步。
    他害怕胜利成为球员们前进的枷锁，想要这帮年少气盛的少年们从最近的疲态中回醒，事实上，比赛打到现在，他所要达到的效果已经完全达到了，当第四节上半节的暂停过后，看到四中的球员们坚定而有力地走上球场，他就已经从中看见了那一份份永不放弃的执着。
    可是……可是忽然的，他却认为自己有些卑鄙。
    他们每一个人，都在为了胜利爆发出自己所有的力量，而他——东林四中的主教练，灵魂一般的存在，却在下面袖手旁观！
    这样的感觉让程方梓不由责问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然而，不管他是如何想的，这剩下的最后的27秒，用掉最后一个暂停的四中，已经没有他的发言权了。
    82比87！
    胜利的天平稳稳地向着天河的一方倾斜，然而钟离的面色却并没有观众想象中那么轻松，他喘着粗气，敲打了一下自己略显僵硬的胳膊，他必须尽快恢复自己的体力，挡下四中随时有可能爆发的反扑。
    “还要打？东林四中真的以为自己可以反转吗？太可笑了！他们以为这是在打nba？”观众中，有人不屑地撇了下嘴，“结束算了啊！”
    场下的球员可听不到他在说什么。27秒逆转5分，这会是一个奇迹吗？瞿南不知道，但他愿意去相信，并为之付出自己所有的努力。
    当球从陆元的手中向他飞来的时候，他的脚就已经在启动了。
    如同高速齿轮般旋转的身体像被拉到了极处的弹弓，“嗖”一下飞了出去，贺勇为他挡下了钟离前进的路线，然而，瞿南的面前还有一人，那是天河的大前锋厉云。
    “堵住他！堵住他！”天河的教练在场下大叫。
    太可怕了，这个十号！他就像行走在光明中的刺刀，一面散发着铿锵的冷光，一面露出尖锐的獠牙，必须阻挡他的进攻，哪怕是拖延2秒的时间也是对天河有利的，他们必须守住这份胜利！
    厉云听到了来自教练的怒吼，然而在他的眼前，瞿南已经高高起跳了，他心中一个激灵，下意识就伸出了自己长长的手臂，抡起一个小幅度的圆弧，狠狠地向着瞿南手里的球体砸去！必须拦下来！不能让他进球！这样的想法占据了厉云整个大脑，以至于当他看见瞿南的原本笔直的手臂忽然向前一伸的时候，惊起了一身的冷汗！
    “啪！！”
    厉云伸出的大手，清脆有力地拍在了瞿南的手臂上！
    然而这股大力却并没有影响到瞿南，瞿南的手臂猛然发力，右手在这样的情况下，只是左移了一厘米，接着以一种电光般的速度恶狠狠地砸向了篮筐！
    “哐当！！”
    多么美妙的进球声啊，犯规的哨声和进球声几乎是同时响了起来，瞿南一把抓起篮球，抛给了场边的观众，一步步平稳地走上了罚球线。
    “唰啦！”抬手，罚球命中！
    一次有预谋的21！全场的欢呼声在这个罚球应声入网后，忽地一滞，他们无法相信这一球是怎么进去的，只是将怒发泄到了厉云的身上。
    “怎么搞的！这个大前锋！这样还会打手犯规？他难道是四中请来的演员吗！？”不满的叫声此起彼伏，厉云一脸自责，他咬着钢牙，一字一句地说，“是我的失误……”
    瞿南抬眼看，还剩下13秒的时间，这样的时间，要是球权能够在东林的手里该多好啊，只要一个进球，哪怕是2分都能打进加时赛了，如果是三分，就正好是一次绝杀。
    但尴尬的是，这是天河的球权。
    天河甚至什么都不用做，他们只需要在这13秒的时间里，牢牢地把球控在手里，哪怕不需要进球都能赢下这场比赛。这对天河来讲，是一件多么容易的事啊，可是对四中，却是一场严峻的考验。
    钟离抬眼，望着硕大的85比87的比分，脸上露出了奇异的神色。
    他没有想到，在这样的情况下，四中居然还是如此强硬，这个十号，依然是那么的无所畏惧。21啊，那么短短的几秒钟，他到底是怎么判断厉云的动作的位置的？又需要多么强大的心脏，才会在最后的几秒里，毫不动摇地完成这样一个扣篮。
    他的心里，在那一瞬间也不由得流过了一丝不确定。难道天河真的会被四中逆转吗？这个想法刚刚萌芽，又很快被他掐断了，钟离握紧双拳，牢牢地盯住篮球，天河——不会输的。
    “天河……不会输吧？”拿着相机，随行的记者有些坐不住了，他们是为了宣扬天河这匹黑马而特意赶来的，原本都已经想好了标题——《南京黑马英勇退敌：东林大话的终结》，然而27秒之前还有的6分优势，眨眼就只剩下2分了，如果这最后的13秒球被东林的人抄走的话……
    拼命安慰着自己这不会发生，戴着黑框眼镜的男记者想了想，把镜头的焦点对准了钟离，不论如何，自己还是先拿点这位新人王的素材再说吧。
    “防钟离。”贺勇一脸凝重地嘱咐，“最后这一球，一定要抢过来，哪怕是造他们犯规也好！我们一定要拿下这2分，教练在场下看着呢！”
    “嘟嘟——”比赛继续。
    几乎是在哨声吹响的同一时刻，双方的球员们就迅速摆好的阵型，天河想要拖延时间，而东林却恨不得将每一秒掰成两半。和预料的一样，钟离一上来，就慢吞吞地运着球往中线走，纪东阳焦急地在心里默念着秒数，看着钟离传给斐金，而斐金慢慢悠悠地来到了四中的外线。
    时间已经过去了13秒的一小半。
    “啪啪——啪啪——”
    手指有规律地上下摆动着，球撞击地面的声音在原本嘈杂的篮球馆内此时显得格外的清晰，每个人都屏住了呼吸，有的人想要见到一场奇迹，而更多人的却希望这一球就这样，永永远远地躺在他的手心，直到比赛结束。
    一份名为希望的存在在东林的球员们心中不断地摩挲着，跃动着。
    然而斐金在这份寂静之中，忽然身形急速地扭转了一下，两边的肩膀飞快地起伏，运球的右手像是被上了满了发条的机械表，以一种特有的节奏飞快地向着球框飞驰而去！
    “不好！”贺勇双目圆瞪，身体用力一挺就要阻止对方的动作，可是斐金的突破却在即将完成的那一瞬间，骤然停滞！他忽然将篮球往篮筐的方向用力一抛！
    这是要干什么？随意抛投了？观众有一瞬间的傻眼。
    紧贴钟离防守的瞿南大脑里猛然闪过一抹危机，下意识地盯住了篮球，可是钟离却比他更快一步，身体剧烈地扭动了一下，脚下的乔丹二代在地板上划出一声“滋啦”的巨响，接着他高高跳了起来，双手稳稳地抱住了来自斐金的传球。
    这一系列的动作，从完成到现在不过才仅仅经历了2秒钟。
    瞿南同时起跳，他高高伸起手臂，试图阻挡，可是晚了，他只能看着钟离的身体和篮筐越来越近，而奇迹，离四中越来越远。
    钟离的眸中骤然爆发出一抹异样的神采，犹如刚刚从地平线升起的骄阳，火光和他的双手紧密地结合在了一起，紧接着，就是来自篮筐的剧烈嘶吼！
    哐嘭——！！！
    瞿南颓然地闭上了双眼，从空中轰然落到了地面。
    4分！还剩下4分！4分的差距！这比登天还难的4分！
    剩下的2秒能打进一个4分吗？
    除非你可以打出一个31来，但是天河的球员和教练除非傻了才会在这种时候去犯规，就算陆元能够2秒内投中3分，可没有人会防他的，没有人会给他提供31的机会。
    输了，四中真的无力回天了。
    瞿南一直以为，重生后的他，并不那么计较胜利还是失败，他想，他的心理素质应该已经足够强大，没有什么会再影响他的情绪，只是他忽然发现自己还是错了。
    当裁判吹响了比赛结束的哨声，看着刺眼的、鲜红的85:89的数字，仿佛是在嘲弄着东林的球员们，瞿南忘记了自己是怎么回到南京的，但是，那天全场先给天河的欢呼和寂静而沉默的东林的休息室，他想自己也许一辈子也无法忘记。
    荣誉和光辉是无法在干净的道路夺取，失败了，就这样失败了，没有奇迹发生。
    不会再有下一次了！离开广州之前，程方梓平静地想。他望着沉寂的球员们，脸上浮现出了淡淡的微笑。下一次，来的，将是有他这个教练的，完整的东林四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