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白蛇传中

    不多时，钱塘门到了，天上的细雨仍在下着，许仙便将自己的油纸伞借给了白素贞。
    “多谢小官人。”
    朝李月鑫盈盈一拜，沈月楼当即唱起一段西皮垛板：“谢君子，恩义广，殷勤送我到钱塘。
    君子请看，我家住在红楼上，还望君子早降光。”
    恭谨回了一礼，李月鑫含笑对沈月楼白道：“明日一定奉访，小姐慢走。”
    小青和白素贞上岸之后，许仙遥望着白素贞婀娜多姿的身影，不禁啧啧感叹道：“好一位知书达理的娘子，一见神仙归天上，不问姓名忒荒唐。”
    “客人坐好了！”
    耿长庚一做摇桨行船的身段，李月鑫脸色微惊，身形也随之摇摇欲晃。
    二人配合着京胡和鼓板声做了一套组合身段，边晃边转，缓缓走下了舞台。
    看完这场西湖初遇的戏码，台下观众立刻热情地鼓起了掌。
    “哈哈哈，看许仙和这船夫的表现，怎么还有点轻喜剧的意思呢。”
    “这故事十分大胆，表面上是才子佳人的故事，实际上是人与妖的禁忌之恋。”
    “是啊，新颖有趣，也不知白素贞和许仙会是什么结局？”
    “唉，还能什么结局，看沈老板应工的角色，怕又是一出惨绝人寰的悲剧啊！
    《桑园会》和《游龙戏凤》这两出剧情简单的小戏不算，在《风筝误》和《花田错》两出喜剧里，沈老板是反串小生，而她亲自以青衣本行挑大梁的《六月雪》和《杜十娘》，哪一出不是天地同悲的大悲剧？
    这次沈老板在《白蛇传》里饰青衣，肯定又是一出大悲剧啊。”
    “咦？听您这么一说，好像确实如此。啧啧啧，您对沈老板的戏研究很深嘛。”
    听到有人根据沈老板应工的角色对《白蛇传》做出如此推断，戏迷们心中顿时更加期待了。
    毕竟，相比于喜剧风格的《风筝误》和《花田错》，大部分戏迷其实还是更喜欢《六月雪》和《杜十娘》这类赚人眼泪的深刻悲剧。
    锣声一响，林小琳在帘内喊了一声：“许相公这里来呀~~”
    一声清脆的白口过后，林小琳带着李月鑫从上场门登上了舞台。
    “扫尽落花门外等，接来姐姐盼望的人，许相公请坐。”
    轻松唱完两句西皮摇板，林小琳便把李月鑫请到舞台中央的座椅上坐下。
    “小娘子怎知我姓许？”
    小青轻甩双袖，嫣然一笑道：“你那把雨伞上不是有大大的一个“许”字儿吗？”
    “哎呀，见笑了。请问你家小姐她姓什么呀？”
    “我家小姐她姓……”
    说到这里，林小琳忽然转向后台，回头娇俏白道：“等小姐来了，你自问她好了。”
    趋步走向上场门，林小琳一掀布帘，沈月楼立刻从里面缓步走了出来。
    一见沈月楼再次登场，台下观众的掌声立刻自发响了起来。
    转头看了看四周戏迷们激动的神情，柴荀不禁感慨起沈月楼在戏迷中的人气。
    这种受欢迎的程度，与京剧繁荣时期的当世名角出场相比也不遑多让了。
    等沈月楼走到舞台中央，李月鑫立刻上前行礼：“小生拜揖。”
    “还礼，快快请坐。昨日在湖上遇雨，若非君子停船借伞，我与青儿真不知如何是好？”
    “呵呵，此乃男子分内之事，何足挂齿。”
    ……
    二人互通了姓名与家世之后，白素贞便退回后堂，嘱咐小青与许仙提起成婚之事。
    最终，在小青的撮合下，白素贞和许仙点起花烛，拜了天地。
    “千里姻缘一线牵，伞儿低护并头莲。西湖今夜春如海，愿似鸳鸯不羡仙。”
    欢天喜地的成婚戏唱完，禅声一响，徐兆麟扮演的法海禅师缓缓登上了舞台。
    “堪笑世人太冥顽，沉沦三字痴、嗔、贪。苦海回头即是岸，方寸之地有灵山。”
    念完四句佛偈子，徐兆麟对台下观众自白道：“老僧法海，驻锡金山。今日江南来一白素贞，老僧查明，她乃千年蛇妖所化，与许仙相恋，结为夫妇，在临安开店卖药。
    江南佛地，岂容妖孽混迹其间？
    老衲这便下山去收了它。
    只是，临安许相公九世为善，为免伤及无辜，须得先度许仙，后降白氏。”
    看徐兆麟宝相庄严，以一副得道高僧的形象登台，台下观众还以为他是正面角色，是过来度化白素贞皈依的。
    毕竟，白素贞一开场就说她“一心向道无杂念，只盼菩萨点化，皈依三宝弃红尘”。
    然而，等法海扬言要度许仙收白蛇时，戏迷们才知道这位法海禅师竟然是《白蛇传》里的大反派。
    “真是多管闲事的老和尚，人家白素贞又没有害人，一直做的都是治病救人的大好事，用得着你来除魔卫道？”
    “可白素贞毕竟是蛇妖啊，法海禅师应该还不知道白蛇的品行。
    说不定，见面之后，双方的误会就化解了。
    许仙和白蛇双双成仙，成为一对令人羡慕的神仙眷侣。”
    “咦，还真有可能。
    许仙这个“仙”字是不是在暗示着一些什么。”
    “就是有冲突才好看，期待青蛇、白蛇与法海斗法的场面。”
    ……
    戏台上的故事继续演着，法海禅师来到临安，伺机与许仙会见了一面。
    “禅师是募化来了？卑人已捐过檀香一担了。”
    “深谢施主。老僧今日却不为募化而来。”
    ……
    法海与许仙说起白素贞为蛇妖的事，许仙根本不信。
    法海无奈，只得语重心长唱道：“许官人，看你入迷已深，说也无益，待等端阳佳节，你劝她多喝几杯雄黄酒，她原形一现，方知我言不谬也。
    好言相劝你不醒，端阳酒后看分明。
    告辞了。”
    望着法海禅师的背影，许仙眉头紧皱，心中不禁若有所思。
    与娘子白素贞相识也有些日子了，其间也确实发生过一些不合常情的事。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便不可抑制地萌发了。
    看到这里，台下观众不由有些替白素贞担心。
    白素贞确实是蛇妖啊。
    而且，蛇也确实怕雄黄。
    情节铺垫到这里，许仙是肯定会在端阳节上让白素贞饮下雄黄酒的，就是不知道是偷偷摸摸，还是和白素贞明说？
    要是白素贞真的在许仙面前现出了原形，那他们的爱情能经受住这种严峻考验吗？
    在沈老板笔下，这许仙，不会也成为《杜十娘》里李甲李干先那种负心之人吧？
    若是许仙得知白素贞蛇妖的身份，然后帮着法海一起对付青蛇和白蛇……
    这太残忍了，白蛇还怀着身孕呢？
    许仙要真这么做了，那他的渣男指数可就直接超过李甲了。
    随着《白蛇传》的剧情一步步推进，柴荀也渐渐入了戏。
    端阳节上又是一场大戏啊！
    也不知白素贞会不会饮下雄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