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问询

    老太婆想了一下，站起来，从一边的柜子里取出一张白纸和一根黑木炭，将白纸铺在饭桌的边沿，用黑木炭在上面画了起来。
    她先画了一条弯曲的弧线，指着它道：“这是我们中土的东海岸线，左边是我们中土大陆，右边是大海。”然后她的手挪到大海右侧一个较远的位置：“侨乞国大约是在这个方位。”她在那儿花了一个较小的圈圈。“如果要去侨乞国，我们一般从圣水港，也就是这里，”她在良渚州东岸点了一下：“坐船出发，在东阳海一直朝东边行进，走上一两个月就可以抵达侨乞国了。”她在圣水港和侨乞国之间胡乱涂了几下，“大约在这个位置，”她在被乱涂的地方接近大陆的区域，又点了三个黑点：“有三个分布成三角形的岛屿，它们分别叫英灵岛，左叶鸟岛和右叶鸟岛，英灵岛是三岛中最大的，”她指指最上面一个：“不过那是万千宫的地界，外人是不准上去的。左叶鸟岛和右叶鸟岛上面就住着侨乞国人，我刚才说的不准中土人上去的神秘岛屿就是这两个。”
    君如珪盯着那两个混在一片涂鸦之中并不很清晰的小点，看了半天，道：“这两个小岛上真有侨乞国人？”
    “我骗你干嘛？”
    君如珪喃喃：“看来我亲自去一趟那儿了。”又问：“那要去那儿，要坐多久的船？”
    “从圣水港走，如果天气好，五六天或者七八天也许可以到。”
    “七八天？还是挺远的。”他嘟哝道。
    “的确挺远，而且你去了，说不定都不能上去呢。”方错瘪了瘪嘴巴，坐回原位，继续吃菜：“毕竟那里的人可没那么友好。”
    君如珪继续研究这张简易的地图，他转过来转过去的看，并在心里反复掂量。
    “你真要去？”方错吃了一会儿，问。
    “我想去瞧瞧。”君如珪抿了抿嘴唇，下定决心：“我不想再等了，我都这么久了，不管能不能上去这个岛，我都要去试试，说不定能找到呢？要不然她若一直不现身，难不成我一直等下去？”他放下手中的地图，也坐回位置，开始一点点的吃东西，不过他心绪不宁，吃起来渐渐没什么胃口了。
    “也行，”方错叹了口气道：“除了那个地方，我也想不到还又别的什么地方能找到她了。”
    “是啊，”君如珪也点头：“我真的很想找到那把刀，我实在是等不下去了。”
    “那你什么动身？”
    “嗯……明天吧。今天实在累了。”
    在绿柳山庄休息了一日，第二日，君如珪赶赴圣水港。
    圣水港是良渚州最优良的港湾，这里云集了来自各地的商人和旅客，来往络绎不绝，十分热闹。君如珪抵达这里后，先在附近找了个客栈换了身衣服，打扮成一个普通客商的模样，然后才前赴港湾。
    这是一个清朗的清晨，太阳还没有跃出海平面，但是东边的天空已经被朝霞匀染成一片各种层次的红，远远看去如同悬挂在空中的一道浸润着各种色彩的绸幕。海面倒映着天上的霞光，被点缀成一片荡漾的碎金，就像一大片跳跃不住的河。河上布满帆船舟楫，帆樯桅柱如森林一般密集，从海边一直延伸到海湾尽头，岸上，行人商旅来来往往，整个风景繁华壮丽又生机勃勃。
    看到如此景色，让数日疲于奔波的他心神一爽。
    不过他还是没有忘记使命，他在海岸观察了一会儿后，看到一个水员打扮的老头子，站在一边，仰着脑袋看海湾方向，也不知在看什么。他走过去朝老头子打了个招呼：“前辈——”
    老头子转过头来。
    “我是新来这里的旅人。”君如珪彬彬有礼的道：“想向前辈请教一件事。”
    老头子用浑浊的眼睛盯着他，发出含糊的一声：“唔？”
    “请问前辈可知左叶鸟岛和右叶鸟岛？”他问。
    老头顿了一会儿，眨了两下眼睛：“……什么？”
    “左叶鸟岛和右叶鸟岛，前辈可知道？”
    然而老头还是一脸迷糊的样子：“左……”他说，喉咙里发出的还是含糊不清的声音。
    “左叶鸟岛。”君如珪放慢语速，加强语调。
    “左……”老头还是那个字。
    “左，叶，鸟，岛！”君如珪怀疑他耳朵有问题，干脆凑到他耳朵边一声大喊。
    那一刻，老头子一双眼睛陡然瞪大，眼白完全包围了浑浊的眼珠子，他死死盯着他，不过这回，他连半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君如珪看到如此，心道这老头子非聋即傻，只好悻悻放弃了。
    他又转头朝周围看了一转，最后目光定到在东边一隅一个歇脚亭子里，那里坐着一个中年男人——这个人年纪不大，耳朵和脑子应该没问题吧。
    他来到男子身边，先打了个躬，然后问：“打扰先生，想请教先生一件事。”
    中年男人的目光从一边收回来，漠然而倨傲的望着君如珪：“什么事？”
    “请问您可知道左叶鸟岛和右叶鸟岛？”
    中年男人点了一下头：“听过。”
    君如珪心道：终于找到一个知道的了。
    他继续问：“那么请问从这里坐船是可以去那儿，对吧。”
    中年男人皱起一对毛茸茸的短眉，上上下下打量君如珪，好像对方是个长得很奇怪的人，然后：“你要坐船去那两个岛？”
    君如珪顿了顿，回答：“我一个朋友要去。”
    中年男人嘴角一弯，露出一个模糊但蔑然的笑意：“我劝你告诉你那位朋友，还是别去的好。”然后他的目光又放到一边去了。
    “请问为何？”君如珪不解。
    “因为那是蛮子的地界，而且是吃人的蛮子——”说了一半那男人又停下，耸起一边的眉毛，斜觑君如珪一眼：“你朋友去那儿干什么？”
    “呃……去找人。”君如珪答，他见那男子还是那样看着他，接着道：“几个月前我朋友的朋友经过那两个岛，然后人就不见了，所以他想去那儿找人——”
    “人不见了？”男人脱口：“啊！”他声调扬高，似乎很难相信：“如果真是在那两个岛不见了的话，那可就危险了，因为那岛上的蛮子不但不喜欢我们中州的人，而且还敌视我们，如果你朋友的朋友落到他们手中，那肯定凶多吉少。”
    “不过，”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也不一定，那两个岛北边还有一个叫英灵岛的地方，那是万千宫的地界，说不定你朋友的朋友去了那儿。”
    “也许吧。”君如珪点点头：“不过无论他是去了哪儿，现在他的家人和朋友都很着急，急切想知道他的下落，所以便想在这里找一艘船，亲自去那个地方找人。”
    然而在君如珪这一番说辞之时，那个男人一边听一边一个劲儿摇头。
    “不行的，不行的。”他听完了，说：“那里太危险了，无论是蛮子的地方还是万千宫的地方，都太危险了，我劝你们还是别去了，不然不但人没找着，自己反而搭进去了，这可划不来。”
    君如珪见他如此悲观，继续诌道：“我知道那儿很危险，我朋友他们也知道危险，但是那可是他们的朋友家人，怎么能说不管就不管了呢？所以去还是一定要去的。不过为了以防万一，他们雇佣了不少修行高手同行，想来谁若是想对他们不利，也是要考虑考虑的。”
    然而在君如珪这一番说辞之时，那个男人还是一边听一边一个劲摇头。
    “呵，修行高手，能够花钱雇的，能好到那儿去？”男人鄙夷的瘪嘴：“你知道那岛上的蛮子都是些什么人吗？左叶鸟岛和右叶鸟岛靠近中州，却被他们霸占了这么久，你以为没有人去驱赶过？你以为那些人没几下子吗？可是他们不但没撵了蛮子，反而送了命。所以啊，聪明的话，就离那两个岛远一点。还有英灵岛，那就更没人敢惹了，那可是四大门派之一的万千宫供奉英灵的地方，谁要去了就是对他们先人不敬！”说着，他伸出手指指一海湾的船：“你若不信，你看看这一海湾的船，你可以去每艘船上去问，随便问，你就问他们敢不敢去——哦，不，不是敢不敢去，而是敢不敢靠近那三座岛屿。如果你能找到一个，我老陶就随了你姓！”
    君如珪扭头看向海湾，见里面大大小小的船鳞次栉比数不胜数，他想着如果这么多的船真的一艘都不敢去，那么看来那几个岛屿还真的挺可怕的。
    他回头，又看着那个姓陶的，见他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倒也不像是在说大话。
    不过如此的话，看来要去那两个岛，就难了啊。
    一想到此，君如珪心头变得沉重无比。
    “好吧，多谢先生告诫，我再考虑考虑。”他无奈的对男人拱了拱手，告辞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