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风雪凉心

    太清门主峰大殿之中，明月夜长身而立，双手交错并在身前，久久不放，殿内的气氛陷入了格外的寂静。
    无微几乎将明月夜的头发丝儿都打量清楚了，才开口回道：“太清门作为诸门之首，不仅有率领之责，更有庇佑之务。玄机长老作为太清门最为德高望重的长老，一直也替诸位抵抗着异族的侵扰，怎会有奸佞之心？明谷主慎言。”
    “掌门对我等一片冰心，我等了然于胸，然而玄机却罔顾掌门的惜才之心，欺上瞒下，为一己私欲，罔顾数名弟子性命。”明月夜直接单膝跪在了地上，言辞激烈如玉珠落盘，一副忠贞无二的模样：“还请掌门明辨忠奸，为我等除恶。”
    话音刚落，所有人都站了起来，齐刷刷地跪在了地上，齐声道：“请掌门明辨忠奸，为我等除恶。”
    随侍在侧的太清门弟子哪里见过这个局面，都局促不安地将目光投向了面色越来越严肃的无微。
    “尔等可有任何证据，如果没有......”
    话未说完，唯一坐在位置上没有动作的朝暮站了起来，打断了无微的话，接下纱帽，并不下跪只是冷漠地看着无微。
    然而仅仅是这一眼，就让无微将未说完的话咽了下去，他暗中派人查找的玄光，就随着众多家主掌门如此坦然的出现在了大殿之上。
    想起玄光的诀别书，和信中将太清门视作囚牢一般的话语，无微瞬间明白了此时的现状。
    “玄光.....你为何在此？”无微神情激动地站了起来，往前走了几步，伸手捏住了朝暮的肩膀，下意识用了几分力气：“藏冰峰走水你下落不明，你可知道你父亲如今还因为你的失踪忧心不已，几乎一夜白头，你身为人子，如何自处！”
    这话明着是担忧玄机，实则是暗中威胁，以玄机的安危威胁玄光，然而就算现在站在这里的是玄光本人，也不可能会遮掩这份罪行。
    “掌门不必惊慌，今日他们只为求我父亲一死，不为别的。”朝暮言语平淡，仿佛在说的不是父亲的生死，而是路边的花花草草。
    而这话也充满了嘲讽，只求玄机一死，言语中对无微乃至整个太清门都充满了不屑与厌弃。
    如今玄光都站在眼前了，那这些个家主掌门知道了玄光身上的秘密也显而易见了。
    虽然如此，戏却要演完，无微露出一副错愕的神色，不可置信地看向了众人：“你们口口声声说玄机罔顾人命，到底事实为何？”
    仅凭现在愿意出来为后人讨一个公道的这些家主掌门的数量，并不足以威胁到太清门的存在。
    因此明月夜与江瑟瑟一开始就商量好，此次的目的仅在玄机一人，只要能逼无微对玄机动手，那计划就有了一个完美的开局。
    于是明月夜也陪着无微演完了这场戏，言简意赅地将玄光之命的真相有复述了一遍，甚至还奉上了那份名录，当事人都在场，再说冤枉就滑天下之大稽了。
    无微手握名册，久久无言，众人也一直保持着跪着的状态没敢起身，心中却敲起了鼓，他们的势力不过尔尔，不比明月谷家大业大，若无微动怒将他们除名再打压，那莫说公道，就是小命也许都难保。
    原本太清门对众多追随者恩威并施，并不仅仅靠着实力打压，而是以利益相联络，真的帮助了这些小家小户的存在。
    因此追随者们无论联盟目的如何，心中到底是存着一份敬意。
    然而现在他们第一次出现了在敬意以外的畏惧，并不是出于对上位者的畏惧，而是如同猎物害怕猎人一般，开始忧虑起了这份合作的利弊。
    “真是岂有此理！”无微忽然出声，重重地拍向手边的茶几，茶几瞬间被他的力气震得粉碎。
    众人见状更加屏气凝神，生怕无微责难，只有首位的明月夜依旧挺直了脊背，似乎并不意外此时无微的任何反应。
    “人证物证具在，玄机为续一人之命残害我太清门弟子无数，罪大恶极，本门绝不可能包庇此等恶徒。”无微似乎被气极了，青劲暴起，喝令道：“来人，传玄机前来大殿！”
    弟子领命后匆匆离去，无微又亲自走下来扶起了首位的明月夜，一脸哀痛：“诸位不必担忧，我既知晓此事，绝不会坐视不理，诸位还请就坐，今日，我必给诸位一个满意的答复。”
    说罢他又皱眉道：“玄机已有元婴期修为，若知晓是问罪，恐一名弟子无法制服，我亲自前往捉拿。至于玄光，作为重要人证，暂时关押，稍后再作处置。”
    说完几名内门弟子拔剑上前，将朝暮团团围住，明月夜见状抬头看向朝暮，朝暮却悄悄向她摇了摇头，示意无事。
    朝暮被带了下去，玄机也独自离去，大殿之中又只剩下了各位家主掌门，此时便不再静默，开始七嘴八舌地讨论了起来。
    有说无微秉公执法大公无私的，也有担忧此举是否太过莽撞会为以后埋下祸患的，更多的则是觉得可以惩戒恶人告慰后人在天之灵而畅快不已。
    莫清秋就是后者，他神情激动，眼眶通红，嘴里喃喃着终于水落石出，转头一看却见明月夜愁眉不展的模样，出声问道：“此次多谢明谷主告知我等真相，犬子之死才得清明。不过谷主你为何并没有释怀反而忧心呢？”
    明月夜伸手揉了揉眉心，摆了摆手：“莫掌门多虑了，我只是为这么多青年才俊的损失扼腕，只不过......”
    说到这明月夜欲言又止，似乎有所顾虑，莫清秋立刻道：“谷主若有烦忧之事，还请直言不讳，我等受谷主大恩，自当竭力相报。”
    其余人闻言也纷纷称是，若不是明月夜发现了流落在外的玄光，挖掘出了真相，他们至今都会还蒙在鼓里。
    “诸位严重了，不过是坚持本心所为罢了。”明月夜一副却之不恭的样子，简短地回道：“我为人谨慎惯了，此次无微掌门为我等伸张正义，本该是件喜事，只是我担心玄机在无微掌门眼皮子下作出此等恶事，必定有所倚仗，恐此事并不会如此轻易结束。”
    明月夜担忧的也是众人心中隐藏的疑虑，无微到底知不知道此事现在无从查证，但对于太清门而言，损失的可是一名元婴期的修士，此事必然不会如此轻松的完结。
    亲自到了藏冰峰的无微，速度比前去传唤玄机的弟子更快，步履匆匆走到玄机面前大呵道：“你知不知道，你的宝贝儿子，给太清门捅了多大的篓子！”
    听见玄光，玄机这才有了反应，抬起头半晌才聚焦到了无微的脸上，声音喑哑道：“玄光？玄光怎么了？”
    无微心中气结，一甩衣袖道：“玄光自爆你杀人续命之事，被苦主们押着到了太清门，现在就求一个公道，你说说，这公道我如何给，是杀了你，还是杀了玄光？”
    玄机闻言立刻站了起来，浑身的灵力暴涨，眼露杀意：“谁敢伤我儿子，一群宵小，敢尔！”
    无微冷眼旁观玄机的动作：“玄机，扪心自问，我也将玄光视若己出，才回容许你行次逆天之举，你手染鲜血，但玄光却是无辜的那个，我身为长辈，怎忍心让他丧命？”
    玄机浑身的灵力满满收敛，瞬间明白了无微的话外之音，直接跪在了无微面前，重重地磕了一个头：“望掌门念在我这么多年替太清门呕心沥血，一定保下光儿的性命，即使要我死，光儿也不能有半点损伤，求掌门成全。”
    玄机一下又一下磕在冰冷的雪地之上，将额头磕的通红也半点没觉得痛，直到无微出手将抵住了他的额头。
    “唉，当初我便劝过你，逆天而为不可行，现在我也只能替你照顾好玄光了。”无微右手掌心浮现出一把半透明的小剑，他言语沉重，神色却冷漠无比：“玄机，莫要怪我，只能怪你自己，走到了今天。”
    无微将右手高高举起，掌心的小剑飞速转动着，露出了危险的信号，只见他将掌心压在了玄机的头颅之上。
    玄机未见半分伤势，只双手垂落在了身侧，头重重地低了下去，抵住了胸骨，再无一点声息。
    玄机身死后才赶来的内门弟子亲眼见到了这骇人的一幕，腿脚一软便跌坐在了地上，惊恐地睁大了双眼。
    无论如何他也想不到太清门中实力高深，位高权重的长老玄机会如此轻易地死在了掌门的手下。
    无微收回手背在背后，睨了一眼那名内门弟子：“还不过来，替玄机长老收敛尸身，带去正殿。”
    内门弟子唯唯诺诺地上前，屏气凝神地将玄机的尸体用灵力控住，用了一匹上好布料将他包裹住，然后跟在了无微的身后朝大殿而去。
    主峰大殿之中，终于又盼来了无微的身体，玄机的尸体被内门弟子放置在了中央，缓缓将遮盖住的布料掀开，露出了一张失去了温度苍白的脸。
    “诸位，玄机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