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父子

    群山之巅的太清门中，常年飘雪的藏冰峰仿佛进入了更为严寒的冬季。
    自从藏冰峰在玄机率领弟子出兵走水后，玄机回到山门中，再没有一步踏出过藏冰峰，明明知道玄光失踪，却也没有派人寻找。
    自幼刻苦练功，勤学不缀的玄机头一回放任自己枯坐雪中，眼前就是付诸一炬的祠堂，被打扫干净后，只余下了一片空地。
    原本被烧灼留下的残痕也已经被白雪覆盖，再看不出此处原本有一座日日焚香的祠堂。
    玄机身后传来踏雪而来的脚步声，无微立在他的身后，没有启动任何的灵力防护罩，却没有一片雪花沾染在身。
    “你何苦如此折磨自己，都是玄光自己的选择，你现在这个样子，还有一点身为强者的尊严吗？”无微言辞恳切，却并非仅仅出于对玄机的关心。
    因为玄光的病，玄机的修为已经许久没有进展了，不仅如此，前段时间玄光身体加速衰败后，他甚至开始以自己为药引，更是损伤了根本。
    要不然凭他元婴期的实力，怎会在与两个金丹期的修士对战中都难以战胜，最后还被刚刚进阶元婴期的蜃姨所伤。
    但即使这样，无微对于玄机用人命给玄光治病之事却是默认许可的，无他，对于无微来说，他需要强者的辅助，但更重要的是这个强者需要有软肋，这样才可以将他掌控在手中。
    玄机就是一个最为合适的刀，修为在当今的九州可以傲视群雄，有因为心系亲子，有所顾忌，只要无微答应他继续救治玄光，他就可以为无微做任何事，无论是善是恶。
    然而现在，这把刀钝了，他的软肋也出走下落不明。
    祠堂失火之后，无微第一时间派人寻找玄光，恐他受到伤害，最后却发现玄光已经不在藏冰峰，不知如何以一副病躯残体逃出了巡逻严密的太清门。
    留下的只有一封诀别信，字迹十分潦草，似乎是匆忙落笔，但字字诛心，想来也已经在心中思虑了许久。
    信不长，只留给玄机一人，一言不孝，二言苦痛，三求自由，信的最后，玄光让玄机就当自己死了，不要再折磨自己。
    这封信对于玄机来说无疑是一记闷棍，自觉将这个儿子捧在了心尖之上，甚至将自己都排在其后，最后换来的却只有折磨二字。
    从见到这封信起，玄机就枯坐在祠堂的位置，任由大雪将自己一层一层的覆盖，也不挪动半分。
    无微深深地望着玄机的背，似乎在思索这把刀是否还堪重用，眼里明灭不定，直到一名弟子来报。
    “见过掌门，玄机长老，明月谷谷主与众家家主掌门刚刚到了主峰，说有事要求见掌门。”弟子修为不深，被藏冰峰的风雪冻地不住发抖，恭敬地低下了头。
    “来了多少人？”无微微微皱眉，自己最近忙着收拾此次出战的残局，已经许久没有联络明月夜了，也没有收到明月谷郭家传来的任何消息。
    “大约有三四十人。”
    无微禀退了弟子，最后伸出手拍了拍玄机的肩膀：“你若想通了，就来主峰寻我，你知道我将你视作副掌门一般的存在，不要让我失望。”
    被拍的肩膀处落下积雪，玄机却如同一座冰雕一般，依旧坐在原地，没有言语也没有动作。
    等到无微赶到主峰大殿接见众人时，已经过去了半个时辰，大殿中坐着各家家主掌门，皆一脸肃容，明月夜身边则作者头戴纱帽的朝暮，还算淡定地喝着热茶。
    无微衣袍飘飘，踏入大殿后，所有人便起身想他鞠躬行礼，他面带微笑，走到了最中间首处的位置座下，微微抬手道：“诸位不必多礼，今日并非什么特殊日子，怎么大家一起光临我太清门呢？”
    这话虽是问所有人，无微的目光却是落到明月夜身上的，眼神里带着探究的询问，但明月夜却似乎没有看懂他的眼神一般，依旧稳坐在位置上。
    最先说话的是一个小门派的掌门，除了世家会将杰出的子嗣送往太清门修行外，一些势力单薄的门派也会作出同样的决定，大多是让弟子后人前往太清门修行一段时日再返回山门。
    站起来的掌门名叫莫清秋，性格急躁最为护短，与花堡主一样，子嗣缘薄，只有一个儿子，为了儿子的前程，在他才七岁的时候就送到了太清门修炼，最后在儿子十五岁时，得到了儿子身死的消息。
    莫清秋对于儿子的死一直耿耿于怀，无奈人微言轻，根本没有机会找太清门一问究竟，道侣日日以泪洗面，几乎哭瞎了一双眼。
    “回掌门的话，我等此次前来，皆为一件事，就是我们的后人当初皆拜入藏冰峰门下，但最后都得到了孩子们意外身亡的消息。时至今日，某也不能释怀，心存疑虑甚多，故此特来向掌门求一个清白。”
    无微坐直了身子，垂下眼眸，叹了口气：“原来如此，其实诸位并不清楚，太清门弟子众多，当初与异族一战元气大伤，死伤弟子无数，并不只是藏冰峰，各峰损失都不小，其后也常有心存歹意的异族暗中刺杀我门弟子，这也确实是我这个掌门没有保护好诸位的爱子爱徒。”
    无微一来便先说了软话，企图将自己的处境摆在与这些伤心长辈同样的阵营之中，作出一副自责模样来，反倒让莫清秋一时不知如何追责下去。
    下意识，莫清秋就将视线投向了坐在最靠近无微位置的明月夜身上。
    明月夜也没再端坐着，而是站了起来，走到了大殿中央，朝着无微行了一礼，低着头也不看无微的神情，自顾自地说道：“掌门，我等一直心甘情愿追随太清门，视太清门为正道之首，如今有奸佞小人妄图破坏我等对太清门的忠诚之心，还望掌门明鉴。”
    “明谷主，此话何意？何人有此恶毒之心？”无微没想到明月夜会毫无征兆的出声，口口声声地便是讨伐，心中暗觉不妙，微微眯起了双眼。
    明月夜拱手后抬头直视无微双眼，朗声道：“此人正是太清门长老，玄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