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月白

    杨柳依依，月光皎洁。
    自明月谷一行人入住太清门以来，明月夜每晚都会坐在院中的小湖泊旁，静静地望着水中的月亮。
    连着几日，都天气舒朗，夜夜繁星遍布，月圆如盘，是个赏月的好时候。
    “姐姐，夜里凉，多穿件衣服可好？”一张柔软轻薄的毛毯披在了明月夜削瘦的肩上，还有一双纤长如春笋般柔嫩的双手轻轻按在她肩上。
    明月夜听见这轻柔带点沙哑的嗓音，没有回头，也没有动作，只是轻笑了一声：“月白，明日就是炎天岗的死期了，你会开心些吗？”
    长发如墨，末端沾染了些绿意，仿佛长了叶子的枝条一般，少年披散着长发，趴在明月夜的双腿上，露出半张小脸，嘴角勾起了一抹浅浅的弧度：“只要姐姐开心，月白就欢喜。”
    看着眼前这张青葱少年的侧颜，明月夜的眼里有难以言喻的眷恋，却不敢伸手触碰，似乎是梦中幻影一般，一碰即碎。
    “能为你报仇雪恨，姐姐自然欢喜。只是一个炎天岗还不够，我要整个赤炎城为我的月白陪葬。”
    明月夜用最温柔的声音说出了最狠厉的话，末了低下头，轻轻地在少年的额头上落下一个羽毛般的吻。
    而也就是这般轻柔的动作，眼前的少年依旧随风消散，只见明月夜一人独自坐在湖边，看着湖中的月亮留下了两行清泪。
    小院中的另一处，江瑟瑟的住所中，她掏出好几样东西在桌子上一一摆开，专心的思索着什么。
    门被人从外面推开，蕊儿端了些点心走了进来，放在了桌上：“公子，你让蕊儿打听的事情，有消息了。”
    江瑟瑟冲蕊儿招了招手，让她坐下，肚子恰巧咕咕叫了一声，拿起一块点心塞进嘴里：“我还以为明月夜的消息不好查探呢，所以她对炎天岗的恨意是为何？”
    “我是从明月谷年龄稍长的修士中探听到的，他们说明月谷和赤炎城积怨已久，最开始是因为一处灵石矿的争夺，加上都对太清门抛出的橄榄枝有兴趣，算是竞争关系。”
    蕊儿见江瑟瑟吃得很快，倒了一盏热腾腾的花茶放在她面前继续说道：“而真正让谷主对炎天岗起了杀意的，是因为一个异族少年，名叫月白。”
    握杯的手一顿，江瑟瑟有些愕然：“异族少年？我看那千金楼，还以为明月夜对异族也没什么好脸色呢。”
    说起明月谷对异族的观感，身为异族又从小生活在明月谷的蕊儿自然最有发言权。
    异族与人族大战失败后，有少数异族归隐山林，避世而居，但更多的异族被人族俘虏，过上了比奴隶还低贱的生活。
    因为异族天赋异禀，被人族定义为是人与灵兽不伦的产物，是天生就低人一等的低贱存在。
    最初被俘虏的异族也不过按照种族习性，力气大的被罚去做苦力，长相出众的便做妓为婢任意驱使。
    渐渐地九州上的灵力日益衰竭，无论是灵石还是灵兽的数量都开始减少，人族修炼依靠的资源也渐渐匮乏，直到第一个炼药师，发现了某些异族的血肉入药有奇效后，已经被俘虏的异族连安危都不保。
    以往异族只是生活艰难了些，自此后，异族被作为一种高阶材料随意买卖，竟是成了猪狗一般的存在。
    其实如千金楼一般，仅仅是以异族为妓的地方，在九州已经很少了。
    明月夜花了大价钱搜罗来的异族，自然不会白白养着当菩萨，千金楼是一个去处，还有些则留在了府中做仆从驱使。
    这样的生活对于被俘虏的异族来说，称不上什么自由，但至少保住了性命。
    而让明月夜一个人族，能对异族稍有改观的原因，就是一个树族的少年，听闻这名少年早年救了当时还没成谷主的明月夜，后来一直跟随着她，按照明月夜的习惯取了个名字叫月白。
    明月夜在成为大名鼎鼎的明月谷谷主前，也不过是个修仙世家的庶出小姐，虽天资不错却不受待见，在争夺家产中被同族兄妹重创，伤了一双腿，永世不得行走。
    那时的她遇到月白，于两人来说，谁是谁的救赎未可知，但也是一段相护依靠陪伴的难忘日子。
    “谷主当年弑父杀兄夺来了明月谷谷主的位置，又从赤炎城手中夺了灵矿，凭借着商贾和情报之力成了太清门的座上客，原本终于走到了一个安稳的位置，直到一次群英会......”说道这里，蕊儿也有些感慨。
    “炎天岗使计，在比武时，让月白说不出话，不能主动认输，活活折磨致死。”
    烛火微动，灯花滑落，这段陈年往事再被提起，也是一股掺杂着潮湿和血腥味的记忆。
    江瑟瑟忽然想起那夜与明月夜相见的时候，明月夜看着自己说，更漂亮些，原来确实有一个少年在明月夜的心中存活。
    夜已深了，江瑟瑟未对这桩往事作何评价，她让蕊儿先回去休息，准备明天的比武，自己则看着满桌的物件儿，心里有了思量。
    “既然答应了明月夜要虐杀炎天岗，那不如就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吧。”
    这次群英会中，江瑟瑟也见到了一些异族，都是被人族修士带在身边当仆从使唤，在人族中对异族稍稍保留着一些好感的势力少之又少，既然明月夜算一个，那日后说不定还有合作的机会。
    有了计划后，江瑟瑟将准备工作做完，也吹灭蜡烛早早上床休息，晚上睡得还不错，只梦到了一轮皎洁的圆月。
    第二天江瑟瑟起了个大早，出门时被明月夜给唤住。
    “姜小友，且慢。”
    江瑟瑟顿住脚步，回身向明月夜行了一礼：“谷主有何吩咐。”
    “我是想提醒你，虽你胜了朝暮，但对战炎天岗切记小心些。”明月夜等了许久才等来这个机会，自然不希望江瑟瑟功亏一篑，将收集到的关于炎天岗的信息一一细数，末了拿出了一张能覆盖住口鼻的面罩。
    那面罩由上好的蚕丝编制而成，内里似乎还有内衬，不知装了什么东西，有一股十分醒神好闻的清香。
    “这个你戴上，那炎天岗最爱在火中掺杂毒粉，以防万一。”
    江瑟瑟没推辞，道了谢，将面罩接过来便戴在了脸上，这面罩的针脚并不算细，而且不料有些微的泛黄，似乎并不是近期做好的东西，更像是尘封已久。
    进场前，江瑟瑟回身半蹲在明月夜的面前，一如以往的平视着她道：“我会让炎天岗，连认输二字都说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