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不会死难道不会痛

    树荫遮蔽下，凉亭里仿佛隔绝了夏日的燥热，一青衣女子和白衣男子对立无言，任由斜阳渐渐爬上他们的衣衫。
    听完朝暮的讲述，江瑟瑟久久无言，瞥了朝暮一眼，叹了口气：“这就是你师父平日里教导你的道理？”
    朝暮点了点头，无论在皇宫里，还是入了太清门，他一直独来独往，筑基后，师父倒还时常带着他，两人一起去了不少地方捕猎高阶灵兽。
    他体质天生特殊，无论受多重的伤，只要不是断头挖心这等药石罔医之症，都能恢复如常，不过重一点的伤势恢复的时间长些罢了。
    除此之外，那些邪恶阴暗之物似乎对他有天生的惧怕之意，而高阶灵兽却容易被他身上纯净的灵气吸引，于是他成了最好的诱饵。
    一次一次跟着师父身涉险境，不说如云练般的啃食抓伤，就是断手断脚也都经历过。
    最后也不过是师父灭杀灵兽后，将他给捡回来，带回师门，只往刻了加速灵力吸收符文的石床上一扔，由他慢慢恢复即可。
    所以在朝暮看来，只要不死，以此为代价去灭杀敌人，似乎显得理所应当，因此他不懂为何江瑟瑟会如此生气。
    如果说一个人严于律人，宽以待己，不顾队友死活只为了自己的利益，那江瑟瑟肯定不屑与之为伍。
    但像朝暮这样，自身就是那个被轻视的诱饵，以己度人，不把受伤放在眼里，似乎连怨恨都立不住脚了。
    “你师父说的不对。”江瑟瑟微微仰头，直视着朝暮的眼睛，“能最大程度的保护自己和队友都是必要的，就算不会死，难道还不会痛吗？”
    从来没有人关心过朝暮会不会痛，他听着江瑟瑟的话，眼里甚至是迷茫的神色。
    彼时他还是一个年幼无知的皇子，失了皇帝和贵妃的欢心，平日里有些磕磕绊绊，服侍他的宫人压根不当回事。
    “反正二皇子身体好，恢复的快，再说娘娘根本就不来看他。”这是他贴身宫女的原话。
    直到贵妃跟国师勾搭上了，怀了第二个孩子，平日里十分小心，生怕这胎出了什么问题。
    不怀好意的妃子借着带朝暮去御花园游玩的借口，设计让他扑在了贵妃的肚子上，贵妃稳住身形后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将自己的亲生儿子一脚给踹倒在一边。
    “本宫怎么生了你这么个不会哭不会笑的白眼狼？”
    太子身体羸弱，二皇子虽不受重视，却是皇子中功课最好的一个，能文能武，于是便有了传言，说圣上有意改立太子。
    贵妃摸着自己越来越大的肚子，脸上甜蜜的微笑渐渐被仇恨所替代，咬牙切齿道：“不能让他挡了我麟儿的道。”
    于是神不知鬼不觉，原本在寝宫里睡去的朝暮，再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南海海底。
    这些回忆于朝暮而言也不过只是发生过的事情，并不能让他产生多一丝的心绪，就连这次回南珠国，也不过是师父听闻到了邪修中赫赫有名的招魂幡有了下落，才派他顺便了结作恶多端的国师。
    对于朝暮来说，江瑟瑟是救命恩人，比旁的人似乎多了一点不同，但也仅仅是一点，要圆了因果的报恩罢了。
    看着朝暮一脸懵懂的模样，江瑟瑟心头的气也消散大半，踮起脚拍了拍他的肩膀，“总之你往后也要好好护着自己就对了。还有，你们太清门，不会所有收徒的都跟你师父一样教人吧？”
    如果是这样，那自己只能给兰若另谋出路了。
    朝暮摇了摇头，知道江瑟瑟考虑的是兰若拜师的事情：“木灵根适合芳草峰，峰主方眉待人宽和温顺。”
    “那就行，这里事情也了解了，兰若拜师的事就拜托你了，千万别跟错了师父，本事大小不重要，至少对徒弟好。”
    等到云练恢复了一些，四人一起悄没声的离开了南珠国皇宫。
    国师身死以及国师为邪修迫害女子的真相被公之于众，加上贵妃杀子还与国师有染的小道消息也满天飞，一时间皇帝忙得是焦头烂额，更加无暇去寻自己消失的二皇子。
    到了一处小镇，四人便要分别各奔东西。
    兰若知道自己要跟着朝暮这个长相漂亮却冷冰冰的大哥哥走已成定局，心里却十分舍不得江瑟瑟，抓着江瑟瑟的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瑟瑟姐姐......你能不能多来看看若若啊，呜呜，若若想你怎么办？”
    江瑟瑟蹲**来，拿出手帕给兰若擦着眼泪，语气十分嫌弃动作却很轻柔：“多大个人了，有什么好哭的，喏，这个给你。”
    一个平平无奇的千纸鹤被放到兰若的掌心里，兰若泪眼婆娑的看着手心的东西，一撇嘴：“我不是小孩子了，瑟瑟姐姐。”
    江瑟瑟笑了笑，戳了戳兰若的额头：“会写字吧？这个千纸鹤类似你们人族的信鸽，想我就给我写信好了，它会找到我的。”
    听了江瑟瑟的解释，兰若似乎也被宽慰了不少，好奇的看着手里的千纸鹤，怕被江瑟瑟哄，还侧头问朝暮道：“朝暮哥哥，真的吗？”
    朝暮点了点头，“你入道后可用这灵物。”
    能够有来有往不至于断了联络，兰若终于流干了最后一滴泪，跟云练和江瑟瑟拥抱告别：“瑟瑟姐姐，我会天天给你写信的，你要回信哦。”
    最后兰若带着心爱的千纸鹤，穿着江瑟瑟送她的水火不侵的百鸟羽锦，包袱里还装满了云练给她备的各种功效的药丸，跟在朝暮身后，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
    这里离太清门距离很远，朝暮虽可御剑飞行，却不得不顾虑兰若受不住高空的罡风，只好选择了骑行踏云马缓缓归山。
    “朝暮哥哥，瑟瑟姐姐送你的是什么呀？”骑在踏云马上的兰若觉得很是新奇，又十分欢喜的摸了摸身上自动变小了的羽锦，好奇的问道。
    朝暮将那个装着江瑟瑟送他的离别礼递给了兰若，兰若打开一敲，是一枚造型古朴的小圆镜：“你是男子，怎么会送你镜子？”
    朝暮对小孩子似乎要有耐心一些，虽然依旧没什么表情，可还是回答了话痨兰若的疑问：“这是护心镜，防御类灵器。”
    兰若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还是觉得自己的衣服好看，拍手道：“我知道了，瑟瑟姐姐是怕你跟我受伤，所以送的都是防御类的东西。”
    收回了那枚护心镜，朝暮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佩戴，放进了芥子袋，脑海里忽然滑过江瑟瑟那句：不会死难道不会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