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便是战死,也要与你同在

    箫泽尘就坐在那里，欣赏着云汐面上飘忽不定的情绪变化，像一只欣赏自己爪下猎物挣扎求生模样的豹。
    良久，他才发了话。
    “从今以后，你便是这承华殿的掌事宫女，本王不在时，这宫内的大小事务你均可做主，若遇不能决断之事可同薛公公商议。”
    一旁的薛公公急忙对着箫泽尘施了一礼:“老奴自当尽心竭力，扶持云汐姑娘共同管理这承华殿。”
    云汐也照着薛公公的样子行礼表态，内心却充满了抗拒与防备。
    短短几句之后，箫泽尘便让人各自散去忙活。
    一直到走出室外，云汐还不太确信，这就完了？看他的模样，明明就不像是要她过来只为了管事的。
    不过他既然能不动声色，她便只做好该做的事便罢。
    此刻，在前?国最后一座城池竺南城的城墙上，风中猎猎招展的“?”字纛旗已是褴褛残破摇摇欲坠，城楼之上更是狰狞恐怖的遍地横尸，还有间杂的断肢残臂触目惊心，却没人顾得上清理，浓浓的血腥味充斥在空气中，刺鼻难闻。
    烈烈战火升起的浓烟弥漫在城楼之上，战斗，仍在持续。
    响彻天际的嘶喊惨叫震人心弦。一方是不死不休的灭国之仇，一方是全歼凯旋的不世之功，城墙下守备军与进击的飏国军队扭曲交织在一起，血雾漫天飞舞，哀嚎遍地流淌。双方余兵均已陨半却毫无退意，阵前对峙的头领疲惫决绝，这场决战进行至斯已是空前惨烈。
    蓦然，空中箭矢狂飞,拖着长声的箭雨如蝗虫过境般纷纷划破晴空,不断有飏国士兵中箭倒地，一些搭了梯子刚登上城墙的飏兵,即刻被数名守备军蜂拥持刃迎上,寡难敌众，掀了下去。
    见此，竺南守备军士气大振，厮杀得更为热烈，而飏兵在一层一层的箭雨下已然失了方寸手忙脚乱，渐渐胜负便甚为分明了。
    随着一声鸣金，飏军传令官大喊着收兵，已被杀得面无人色的飏兵如同得了赦令一般，纷纷退去，速度竟比前来进攻时还要快上许多。
    这次竺南战役,也似乎成了飏军彻底灭?的最艰难之战。
    残阳如血,落日的余晖倾洒在了城楼之上。
    曾忆安，前?国的二公主，站在城楼上，难掩目中哀恸决绝之色，就连驸马穆子品走到她身边，她也恍若未觉。
    “二妹，下去吧，你也受了伤，去包扎一下。”
    曾忆安低头看看按着的左手臂上还在涌血的伤口，点点头随穆子品去了，刚下了城楼便差点撞上正在指挥清扫战场的穆子庄。
    “公主，大哥！”穆子庄回身行礼，神色凝重。
    “子庄，今日你也辛苦了。处理完后便及早去休息，看这情势，他们不久之后应该还会来的，一旦他们援军到了，我们恐怕会更吃力。”
    曾忆安嘱咐完穆子庄便由穆子品搀扶着，寻军医去了。
    穆子庄神色微闪，看着被抬下去的一具具尸体面现痛苦之色。
    包扎完伤口，曾忆安与驸马回到住所。
    眼下的情景已经不容乐观，飏国只是一时忙于巩固刚攻打下来的领土，无暇顾及，一旦大批军队得以空闲，调拨至此，那他们绝无胜算。
    “子品哥，我们是否已到了穷途末路之境了。”曾忆安看着眼前这个已经连续奋战几日，面容疲惫却依旧坚毅的男人，声音里有止不住的迷茫和绝望，“已经这么久了，我们从最初的南线九城不断退守，如今，已只剩这最后一座城了。再怎样负隅顽抗，我们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穆子品一阵心疼，在他记忆里，从未见过妻子有过如此绝望气馁之时。
    作为皇室的公主，曾忆安应属异类，自小便不爱女红爱骑射，好在?帝曾厉足够开明，不仅专为她聘了女师傅来教习，还准予她参与按例男子才可参与的皇室狩猎竞技，而她一介女儿身竟每每能令一众皇室男子甘拜下风。
    也是因此，他才对其一见倾心，在历经种种曲折后如愿求娶到曾忆安，成了她的驸马。若论出身，他是不够格做驸马的，他的父亲穆山，不过是竺南一线的戍边守备，只是三公主在见过一身戎装的他以后便放言此生非他不嫁，?帝爱女心切，无奈将她下嫁并在珈城赐公主府，然而成婚后，曾忆安却以“出嫁从夫”的理由随同穆子品远驻竺南，鲜少回都。
    这样一个率性敢为的女子，便是当日得知珈城被破，父皇母后尽皆殉国，她也只是痛哭之后亲自上阵杀敌，拼得一身的伤痕后，凭一己之力竟斩杀了六个飏兵。而今日，她才第一次将自己的脆弱显露了出来。
    “二妹，不到最后一刻，我们决不放弃。”穆子品拥住曾忆安，用力地握住她的手，“秣东军主将郭泰至今仍未被飏军擒获，那极有可能他还健在，郭泰的能力三妹应是知晓，倘若他得知?国有一城尚存，必定会竭力前来，只要他到了，一切便有转机。”
    “可，若他不到呢？几个月来，无人见过郭将军，若他还尚在人世且能行动自如，又怎会杳无音信至今？”曾忆安似是失去了所有信心，变得极度悲观。
    “若他不来，我便陪你战到最后一刻。只有你我全都倒下那时，?国的江山才算彻底落入他人之手。只要我们一息尚存，这最后一道城门，任谁也进不来！”
    “子品哥，谢谢你。”曾忆安偎在穆子品怀里，神色放松了些许。
    窗外，穆子庄面沉如水，残月透过乌云的间隙照在他双目微闭的脸上，投下的暗影带着些许森寒冷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