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此之蜜糖,彼之砒霜

    云汐无奈地摇头，“你约我来，是不是有事想问我？”
    思梦这才想起正事，连忙道：“对啊公主，不，姑娘，这几天听说端卉宫出了很多事情，还都与您有关，先是被陷害盗窃，又被丽妃点名去她宫里伺候，现下又听说被调到了瑜王殿下的承华殿。这一桩一件的，搁在其他人身上怕是哪一关都不好过，是以奴婢心里实在放不下。”
    “我这不是好好的吗。”云汐摊开手臂，让思梦看个够。
    “你所担心的事，大都没有必要。行窃一事，我身正自然不怕影子斜，丽妃一事，也并非是我去招惹折辱于她，所以这些人这些事并不能奈我何。当然，若是别人不问青红皂白一定要置我于死地的话，那也并非只有这两件事可担忧的。”
    思梦想了想，觉得云汐说得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那么既然那两件事都无需担心，最后一件就更不用了吧，因为最后那件事，可以说是一件大好事了。
    这宫里多少宫女处心积虑地想去承华殿哪怕只做一个洒扫宫女，不仅仅是宫女，那些内侍公公们，哪个不眼巴巴地指望着承华殿的薛公公早点退下来好给他们腾出几个位置来？瑜王殿下的宽厚待下那可是出了名的，不仅自己很少责罚手下的人，还极其护短地不允许别人动他的人。虽说他在外面浑了点，风流了点，可这跟她们做下人的有什么关系呢？况且云汐这次过去，可是要去做掌事的，一个宫里的宫女都得归她管着，这可不就是好事么？
    可是--
    “我唯一担心的，却是要去承华殿这件事。”
    思梦的眼睛瞬间瞪得圆圆的了。
    “我在进宫之前，见过箫泽尘。”
    这些思梦不仅仅是眼睛瞪圆了，连嘴巴也大大地张开呈了“O”形，若不是情境不允许，思梦一定能发出银瓶乍破的尖叫声。
    云汐转头，看了看思梦的表情，忍俊不禁。
    思梦看到云汐笑容的那一霎那，泪目了。
    这个看似睿智冷静纵然面对惊涛骇浪也能面不改色的姑娘，也不过年仅十七，却已经承受了国破家亡、流离失所的惨痛经历，在她波澜不惊的背后，藏起了多少不为人知的血泪。
    “你无需如此，是我的仇，我会报，但我不会守着仇恨过下去。我现在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没有时间悲伤。现在最难过的一关，就是箫泽尘那里，他知道我是?国人。”
    思梦心里一沉，“那他知道您的真实身份吗？”
    “不知道。我同他相处过几日，此人机敏异常，不过从我寥寥数言中就猜到我是?国人，且我当日对他报了别的名字，虽说这个能找个理由掩饰过去，但我还是担心日后相处时日久了被他看出什么。”
    “那奴婢能做些什么？”
    “恐怕什么也不能做，不仅不能，今后我们联系也要更加谨慎才行。这段时间若无要事我们先不要见面了。”
    “女婢全听姑娘的。对了姑娘，”思梦从刚才的各种情绪中挣脱出来，又说起另一件事：“奴婢前几日依稀听到妍贵妃提起，二公主与驸马在竺南战力很强，那边的飏军一直没有攻打下来，似乎是已经给飏帝递了折子，请求增派援军过去了。”
    云汐心里一紧，“那你可知派了没有，派了多少？”
    “这个奴婢不知，也不敢冒然探听。”思梦似乎有些自责。
    “没关系，等我去了承华殿那边，试试看能不能从箫泽尘那里探出点消息来吧。”
    一早，在最后伺候完瑞嫔梳洗并叩头谢恩之后，云汐跟着内廷司的公公告别了端卉宫众人，来到承华殿。
    箫泽尘昨夜并未宿在宫中，所以这会儿她无需去拜见谁，只是跟一位主事的内侍薛公公见了面，由薛公公带着在承华殿走了一趟，并令各位宫女内侍来在她这儿报了个名。
    用了一上午时间熟悉了这宫里情况，午饭后，看宫里一时无事，云汐也不想一来就给下马威，索性便都不安排活计，让歇着去了。
    一众宫人得令纷纷乐开了花，看来这个传言中的铁面神探也没那么可怕。
    一直歇到傍晚时分，才有个叫做叶子的小宫女跑到她房里说瑜王殿下回宫来了。
    在这承华殿的待遇最明显不同与端卉宫的便是她在这里有了一间自己的房间，且承华殿的下房不像其他宫里一般简陋，论起来倒不比平常百姓家的女子住得差。
    许是因为昨夜从思梦处听到三皇姐跟驸马的消息后忧思过重一夜无眠的缘故，刚一进房她便倒头睡着了。
    叶子跑到她房间敲门时，她一时之间有些怔忡，竟然恍若在?国，她的寝宫。
    连她也不知道，怎么会突然有这样的错觉，流离半年以来，她住过走夫贩卒落脚的客栈，住过农户家里的陋棚，最窘迫的时候也住过废弃的庙舍；后来到了飏国，见了玥王妃，住进了那间遇到箫泽尘的院子，又住进了她那个假的姨母万夫人家；再后来进了宫，从内廷司，到端卉殿，再到这里，一个并不算华丽的房间。
    从来都不曾有过这种感觉。
    或许是因为瑞嫔和思梦对他的那些宽厚待人让她进了这承华殿以后便潜意识里放松下来了，以为在这里便能安心一些？
    可是他宽厚以待的是他自己的人，他护的，也是自己人。
    而她，不仅不会是自己人，还是彻头彻尾的真正的，敌人。
    但此刻云汐也顾不得去分析自己这种种感觉了，抓起鞋子套上，连桌上的铜镜都没顾得上照一眼，便匆匆跟着叶子向着他的主室走去。
    一进正厅，便看到那张令她困扰了几天的脸。
    此刻，她真希望这张脸的主人失忆了，但这话她是万万不可能能说出来的。
    作出一副温顺的样子，她放慢脚步，婉婉行至箫泽尘面前便拜了下去。
    “奴婢拜见瑜王殿下，谢瑜王殿下提携之恩。”
    这个跪在他面前温言细语的人，真的是那个横眉冷对他的女子吗？箫泽尘忍住笑意，准备继续看她表演下去。
    “若非你才干惊人声名在外，本王也不会寻到瑞嫔这里执意将你要来。平身吧。”他的语气淡淡的，不带一丝情绪。
    她低垂着的脸上闪过一丝诧异。
    听他的语气似乎确实不知她是谁，莫非真就只是巧合？
    这么想着，她更不想起身被箫泽尘看到脸了。
    “怎么，云汐姑娘可是有话要说？”箫泽尘挑了挑眉，带着一丝戏谑。
    “回殿下，奴婢没有。”云汐咬咬牙，把心一横，站了起来，头也稍稍抬了一些，眼眸却还是低垂着，看向地面。
    箫泽尘脸上立刻浮现出一副惊讶的模样倒吸了一口凉气，“云汐姑娘长得竟像极了本王一位故友，看来，本王将你要来承华殿是要对了。”
    他表演得太逼真，加上云汐又始终认为在此之前他不可能在宫里见到过她，因此有一瞬间，她信了，认为他果真是一无所知的。
    但当她试探性地抬了下眼睛，对上他那双满含了深长意味又带着点促狭的眼睛时，她便知道，她错了。
    这一切都是他设计好的，他必定是在这宫里的哪一处，在她不知道的时候看到过她，然后用他的权势，用他在这些人心中剩下的那点儿好形象去提了这么一个要求，去要了她。
    她的愤怒还未点燃便又被疑问扑熄。
    他想做什么？遇到她时，也是他最狼狈不堪的时候。知道了他的身份，再从他当初那刀刀直击要害的伤口，她几乎可以窥见一段龌龊不堪的皇室秘辛，而这些应该是他们这些人最不愿同人分享的。
    她突然就被自己下一步的想法吓到了。
    他该不会是为了杀人灭口才费尽心机将她调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