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章 调转矛头的鸿门宴

    彭钴是幽州人，也是幽州为数不多的卓越俊彦之一。
    幽州坐落于西北边陲，在洛朝的传说里，西北之地的坤纶山里有万千古墓，阴气繁重，是为阳间这头的鬼门关。
    而坤纶大山的绝大部分山体皆在幽州境内，故而，那里的志怪故事甚多，民间每每兴起什么怪异传说，人们自然而然地就会将之与幽州联系在一起。
    兴许是传说影响了人文习俗，幽州的道观和寺庙尤多，而那里的人们饮食也都极为清淡，惯以素食为主。
    幽州土生却不土长彭钴，并没有把那刻入每个幽州人骨子里的习俗给带出来，就连那酒量也比那里的人要高出许多。
    酒桌之上，三大碗酒下肚也不见其脸上泛红晕。
    这是白乾记事以来，遇上的第一位能酒的外人，自然而然地生起了几分比酒之意。
    大号酒壶很快干了大半，看得不胜酒力的姬如雪那是一个羡慕。
    不过出京时便被太子殿下下了禁酒令的姑娘，即便想练点酒量出来，也没有那个机会和胆子，今晚不出意外地没有沾上酒，一人茶水就肉，百般无赖地听着这两个人虚假地高谈阔论。
    说来神奇，本该是清醒时才好谈论的家国大事，却在酒桌上显得格外有趣，喜酒之人无论有没有见识，都得在酒桌之上说上半天才行。
    太子殿下素来只喜欢一个人喝酒，为数不多的多人酒席，也大多都是和女人一起，比如姬如雪，而能有资格与他喝酒的男人，又都不喜高谈阔论，只爱谈钱和女人，极为庸俗，就连钦天监的那个光头也是如此。
    所以，他今夜听闻彭钴谈论边疆局势以及洛朝今后的走向等等，就仿若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觉着格外有趣。
    第一次年轻听读书人说这类话的他，没有特意去插话，任由彭钴一人发挥。
    或许是觉着酒桌上的客随主便有失分寸，彭钴没说多久便将话语权交到了白乾手中。
    “冯公子，如今边关局势不好，对商人的影响不可谓不大，您家可有做到北齐人那里的生意？”
    白乾点头道：
    “那是自然，生意都放在一处做，万一哪天丽州那样的事在全国兴起，家族也没退路不是？”
    彭钴若有所思，肯定地说道：
    “大族要考虑后人吃不吃得起饭，小家族只需考虑如何拓展生意就行，二者格局，的确不能比。”
    白乾摇头叹道：
    “没有那么长远的目光，做生意就是要赚钱的，后人自有后人命，管不了那么久远的事。”
    彭钴疑惑道：
    “还未问公子，贵府做的是什么生意。”
    白乾金口吐出两个大字。
    “布匹。”
    彭钴身形一震。
    “冯氏布纺？”
    白乾微微一笑。
    得到肯定回答的彭钴明显有些坐不住了，一人借着絮叨拍着马屁道：
    “难怪听闻公子大名时就觉耳熟，没想到竟是冯氏布纺的大少爷……看来我这桌酒肉还真上不得台面啊，要不我请您到城里的大酒庄坐坐？”
    白乾小酌一口，一脸无所谓地回道：
    “人流之地眼多耳杂，大人莫要忘了，咱们今天可不是来吹牛唠家常的。”
    彭钴心神一凝，心知接下来要谈及那所谓的大事了，于是收起脸上惊色，抱拳致歉道：
    “是我唐突了。”
    白乾知道时机已经成熟，不再谈论些有的没的，直入主题却又是随口胡诌地说道：
    “家族近年的生意不景气，特别是在南边这头的，强龙压不了地头蛇，有些布纺被官府和本地商人打压的不成样子，甚至出现了入不敷出的惨况。”
    “咱们大方些，不藏掖什么，此番千里迢迢来找大人，不为别的，只为钱。我们希望大人在升迁的过程中，可以多多帮衬一些。”
    彭钴瞳孔收缩，颦眉略显警惕地问道：
    “未经纸上书的事情，八字没一撇，公子与我说这些，是不是有些早了。还有，打开天窗说亮话，这是您的意思，但我仅知贵府的皮毛，您却上门就要我干这类勾结商人的杀头事，公子，还请把话说得再敞亮些。”
    彭钴这警惕并未让白乾心生不悦，因为他知道自己接下来的这句话会打消此人的所有疑虑：
    “北方边关那场仗迟早就要打，兴许是明年，但最多不超过后年，圣上可能没有那个精力去打，但是太子殿下有，大人是聪明人，应该知道新帝登基以后，京城诸多官位都会被腾出来的吧？”
    “你说，新帝会让自己心腹来坐那些位子，还是等着科举选的新人去争？”
    说完，他似笑非笑地等着彭钴的反应。
    果真如预料的一样，彭钴在思索一番之后脸色就变得和悦起来。
    事实上，他这警惕并非来源于白乾说话太过直接，想想不远千里来找他的，又如何不知道他在万谭县的成就就是在众州官面前演戏？
    他只是在方才那话里没有听到一点推他做中央官的意思，话里话外好似都在说要止步于州官之位，让他得着同样的好处去做这等可能杀头的事，那还不如在一众宾客里选个没那么多事儿的，至少没有性命之忧。
    所以，他看似警惕的表情，实际是在掩饰心里的不高兴，合着我大开宴席请你来，就是要听你吩咐的？
    他彭钴可不是傻子。
    不过这后一段话倒是中听，也命中了他的下怀，他笑着放低姿态，抱拳道：
    “那就烦请冯公子回京以后，在太子殿下面前多多美言几句。”
    “痛快。”白乾故作豪迈之相，举起酒壶朗声道：“放心，殿下就喜欢识时务之人。”
    “咳咳！”
    他话音刚落，一旁喝着茶的姬如雪忽然咳嗽几声，转头望去，见这姑娘正在擦拭嘴角的茶渍。
    “你喝了酒？”他有些狐疑地问道。
    失态的姬如雪摇着头，草草回了两字：
    “太辣。”
    然而事实上，饮食清淡的万谭县太守，又岂会容忍下人做出一桌子西蜀菜品呢？
    所以说，姑娘不是辣的，是被某人的胡编乱造本领给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