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 见不得光的正派(三)

    听及“延大人”三字，年轻太守的眉宇稍稍松懈，摆手示意那貌美丫鬟去开门。
    大门吱呀声想起，一个满嘴满络腮胡的中年男子出现在门口，如小山一般高大的身躯遮挡住了门口灯笼里的光。
    “奴婢见过庄主大人。”
    那丫鬟低着头恭敬施礼，话音带着颤抖，看似很怕此人。
    男子捋了捋他并不算长的胡子，伸手勾起那丫鬟的下巴，将脸凑到她面前，邪笑道：
    “嘿……这段日子可有将太守大人服侍好？”
    丫鬟胆子很小，被这男子一看，眼神顿时流露出恐惧，紧张地回道：
    “谨记大人的话，奴婢一天不敢怠慢。”
    中年男子咧嘴一笑，露出满口黄牙，一直比那丫鬟脸还大一圈的粗糙大手，毫不礼貌地捏着她的下巴，肆意摆弄打量，似在欣赏某件新鲜古玩一般，良久之后才停手，略带可惜道：
    “是张俏脸，可惜了不是块双-修的料子……若是呆的腻了，给本座说一声，带你换地儿住，剑庄的好床铺多的是。”
    说完，他松开这丫鬟，大笑着往屋里走去。
    貌美丫鬟站在门口，豆大泪珠一颗接着一颗落下。
    “彭大人，听说今晚有人送来了泰州的山鸡肉，不知大人可否给我留下几块尝鲜？”
    人还未至，一道痞里痞气的吆喝声便摇摇传到了堂屋里。
    皱眉的彭钴立即收起脸上的不悦，换上一张笑脸，起身向门口走去，吆喝道：
    “这话不中问啊，延大庄主哪天来我府上是没有酒肉的？”
    话音落，那一脸络腮胡的高大男子阔步行走而至，咧嘴笑道：
    “大人既没睡，那我应算不得叨扰吧？”
    彭钴热情道：
    “你我之间说这些作甚，里头请。”
    中年男子大步走进堂屋，毫不见外。
    今夜太守府的二次开席，早就吃饱的彭钴鲜有动筷，实是吃不下。
    一桌子能供四五人吃一顿的酒肉全给那中年男子吞咽一空，彭钴并无讶色，这等场面隔三差五就得发生一次，他这太守中饱私囊多年，有些积蓄，倒是供得起，不过心里乐不乐意就无人知道了。
    至少表面看起来很是热情。
    酒足饭饱以后，那高大的古谭剑庄庄主打了个又长又大声的饱嗝，满意地拍着自己的微隆的饱肚，有些羡慕道：
    “剑庄饭娘的手艺差劲呐，还是大人这里的饭菜香。”
    彭钴脸色不自然的僵硬闪过，不过瞬间又恢复如常，并未让那男子察觉。
    只听他笑道：
    “难得延庄主高兴，今晚将人带回去便是。”
    那延庄主摆手道：
    “我延象又非山间土匪，每次来都带点好处回去，如何说得过去，大人把人好生留着，我多来贵府吃几顿即可。”
    彭钴有些不可思议，自从与这莽汉结交以来，他可是隔天就得从府里送出去点好东西，虽说都是自愿，人家也没主动提过，但那话里话外的意思谁都能听得出，好在送出去的大都是些小玩意儿亦或身外之物，无伤大雅。
    不过自己苦心经营才从那些商人手里收到的好处，就此随手送了人，一送还似上贡一般，定着时间交，如何也有些心头不爽。
    今晚这莽汉出言拒绝，倒是几年来的头一次，他没管太多，顺着说道：
    “那可得多来才是。”
    延象大笑一声，旋即放低声音，小声道：
    “不知彭大人对那丫头的技艺可还满意？”
    彭钴点头竖了个大拇指。
    “庄主有心了。”
    “门里近日又来了几个姑娘。”延象环顾四周，一脸神秘道：“大人若是觉得不够，说一声，我将人给你送来。”
    彭钴眯起眼睛笑道：
    “县里事务繁多，一个都有些吃不消，不要了。倒是庄主若有什么要帮忙的地方尽管提，我在这万谭县城里说话还是管用的。”
    心思被人发现，延象并未觉得尴尬，其实他之所以说得晦涩，等的就是彭钴开口先问。
    “那我就不与你客气了，大人应该知道，犬子心系剑道良久，这些年一直吵闹着要去祁连剑宗拜师，我拜访过几次，可人家瞧不上我这不入流的剑庄，一直没答应，每次都搪塞说再过几年……”
    “如今犬子年满二十，眼看着这修剑的最佳奠基年纪只剩下两三年，再等下我怕黄花菜真凉了，眼下指不定哪天就有一道圣旨过来，请大人去京中做官，所以才想着趁早来找大人问问，看能不能找找熟人引荐一番，事后不管成与否，剑庄都必有厚报。”
    彭钴凝思片刻，想起上月有祁连剑宗的长老过来拜访过，人还送来了一把泛旧的古剑，应该是价值连城那种，应该是有意要送这个人情来。
    向往江湖的他还因这事高兴了几天，因为这几月往来的宾客大多是些商贾或是同级别的他县官吏，但这类权力和财力到底都是虚的，用起来不仅麻烦，而且还束手束脚，真正让他瞧得上眼的还是那能杀人的真刀真剑。
    他点头回道：
    “好说。”
    延象嘴角咧起，黄牙露出，配着满嘴夹杂着酒气和肉气的味道，令人不禁一阵恶心。
    “就说大人有办法，那小子还不信，偏要我来走一趟。”
    彭钴脸上依旧带着不多的笑意，没有出言回复。
    延象笑着继续道：
    “那咱便说好来，明天我让那小子亲自登门拜访咯？”
    彭钴点了个头。
    “人来就行，好处就别拿了，我这府宅不大，前几月收的东西又多，实在放不下了。”
    延象笑着起身，抱拳正欲离去，却被彭钴叫住，后者低声道：
    “对了，王家村和邓家村那边，你可有派人去守着的？那里可出不得岔子啊，本宫能不能去京城，就看那摊子人的嘴堵不堵得住了。”
    延象豪言道：
    “当然了，大人放心，我这剑庄就是没了也会保住大人清誉的，眼下这情况，我敢保证，就是你我老死也没人知道。”
    彭钴起身一笑，抱拳相送。
    延象走后，那丫鬟进堂屋熟悉地收拾起来，不时瞥过那年轻太守一眼，在其头顶正上方，“修身正德”四字傲然悬挂。
    格外讽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