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出气

    春晖堂里，小丫鬟们都打发出去了。
    王嬷嬷带着凝霜和竹露跪在外面请罪，三个人的眼睛都哭肿了。
    蔺老太太看着许卿包着的额头和手指，苍白的脸色一点也不好，鬓发之处还能看到些许细密的汗珠。
    她老人家一时忍不住便大哭起来。
    杜氏和范氏劝不住，跟着红了眼眶。
    许卿才一伸手，蔺老太太就握着她的手道：“不是因为你，是我自己伤心。”
    “当年你大舅舅刚刚迁升六品将军，去了属下家喝酒。那时郭氏才十三岁，就知道往你大舅舅身边凑。他爹是个攀附之辈，说是愿意将她说给你大舅舅。那时你大舅舅比她大八岁，原是不肯，但她哭着追了你大舅舅一路，你大舅舅便松口答应了。”
    “后来我差人打听，知道你大舅母名声不好，小小年纪落了一个偷盗之嫌，本劝你大舅舅不要娶。你大舅舅那时也无心娶妻，就说等过几年看看品行如何？郭氏是个聪明的，她知道我嫌弃她了，便自此循规蹈矩，开始读书认字。只可惜啊，你大舅舅只看见她变好了，却看不见她隐藏在背后的攀附之心。”
    许卿也曾听她娘提过几句，此时听她外祖母说出来，便知这些事梗在她外祖母心里很久了。
    想必也正是这些年外祖母看清了郭氏的为人，所以才郁郁寡欢。
    许卿道：“俗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外祖母应该为我开心些，不要老想这些伤心的事情了。”
    蔺老太太道：“我都知道了，是赵先生救了你。听说钟大夫还困在他的房里呢，他能想办法给你请大夫，还偷偷送你回来，这真是天大的恩情了。”
    许卿动了动唇瓣，想说两句辩驳的话，希望她外祖母不要太挂心了。
    可想来想去，竟然一句辩驳的话也想不到。
    倘若不是赵玉郎，这会她怎么可能好端端地躺在这里？她连自己如何失去意识的都不知道，更别提后果了。
    许卿道：“我见过赵先生了，与他曾在靖王府见过，是旧识。外祖母不必挂心，我以后会好好感谢他的。”
    蔺老太太道：“那不行。你是在宋家出事的，要谢也是让你大舅舅去跪谢，你不要操心。”
    整个宋府里，就她大舅舅见过赵玉郎，这要是见了面一定会认出来的。
    可赵玉郎根本不想亮明身份，她也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外祖母，赵先生应该是不想见我大舅舅的。”许卿道。
    蔺老太太想到赵先生那样神仙人物，自己的孙儿又是如此的不堪，儿子虽说有些能力手腕，可同样教养不利，只怕未必能见到。
    想到这里，蔺老太太用手帕擦干眼泪道：“乖乖，不怕。赵先生若不肯见你大舅舅，还有我呢，我亲自去感谢他！”
    许卿没有反对，紧握着蔺老太太的手道：“等我好些，我才是应该去给他磕头的人。”
    许卿说完，想着自己心甘情愿跪在赵玉郎的面前，磕过头了，恩怨也了吧？
    如此，她心里也更踏实些。
    蔺老太太怜她懂事，叮嘱她好好休息，其余的事情都不要操心。
    许卿知道，蔺老太太是指郭氏和宋子凡的事。那两个人对她来说，死活她都不关心了。
    倘若她真的还在乎那两个人，那她就是个傻子。
    这也是为什么她明明回了春晖堂，却不肯露面说情的原因。
    ……
    宋岩来春晖堂的时候才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蔺老太太道：“你若要留她，那你带她到杭州去，从此不要再回嘉兴来。”
    宋岩连忙道：“她做下这样的事情我哪里还有脸来求情？”
    “休书我现在就写，至于那孽子，直接送去戍边。”
    蔺老太太冷哼道：“你现在不心疼了？”
    宋岩一脸菜色道：“我的亲娘啊，我什么时候心疼过那孽子？只是自小让他从文也是您同意的，我一直都想让他学武跟着我的。”
    蔺老太太冷笑道：“他这样的人去戍边只会当逃兵，可别去给宋家丢人了。你就找一个治下严厉的将军，好好磨他三五年，看看他还有没有点骨气？”
    宋岩连忙应是，不敢反驳。
    蔺老太太又道：“今天必须都送走，我一个也不想看见。”
    宋岩连忙点头，退下去处理了。
    不一会，有个婆子把李麟对郭氏说的话告诉了蔺老太太。
    蔺老太太抬头看了看杜氏和范氏，狐疑道：“你们知道大老爷外面有儿子？”
    杜氏和范氏面面相觑，连忙摇了摇头。
    蔺老太太蹙着眉头道：“怎么听李麟说起来，还真有这回事呢？”
    杜氏闻言，立即道：“怕是诓骗的吧。老太太想一想，您都不知道的事情，怎么可能会是真的呢？”
    蔺老太太寻思着也对，便笑道：“他到是个聪明的，竟然想到用这个去气郭氏，听说都气昏过去了。”
    杜氏脸上也有了几分松快道：“别人遇到这种事情都躲得远远的，他一进府就先来春晖堂，见卿丫头无大碍就去了正房那边，可不就是去给卿丫头出气的。”
    蔺老太太颔首道：”总算还有一件让我舒心的事情，还有你们两个也都是好的。”
    “卿丫头什么也不说，也不告状，可她心里的委屈我全都知道。”
    “她自幼在侯府里最受宠爱，老侯爷夫妇去哪里都喜欢带着她，小小年纪就出入宫廷赴宴了。她难得来一次嘉兴，我就想多宠她一点，让她开开心心在嘉兴住着，玩着。”
    “谁知道……却还是让她寒了心。”
    蔺老太太说着，又哭了。
    杜氏连忙劝道：“老太太别哭了，今日您太伤神了。先歇一歇，听说二老爷和三老爷都在回来的路上了，等会少不得来春晖堂说话。”
    蔺老太太道：“你们带着人都费心费力的找我都知道了，也都下去歇一会。让王嬷嬷她们去伺候卿丫头吧，要打要罚，也要等卿丫头好了再说。”
    杜氏和范氏应了，一起退了出去。
    不一会，王嬷嬷等人进来给蔺老太太磕头。
    蔺老太太疲倦地靠在软塌上，一句话也没有说，挥了挥手让她们进西暖阁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