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一章 心迹

    一家稍显偏僻但却明显安静的法式料理餐厅，程亚玲操持着精确的法语，不多时，一道道菜品就被鱼贯摆上。
    鱼籽、蜗牛、还有牛排，赵弘飞品尝着，但他能够清晰的感觉到，程亚玲一直在看着他，至少他觉得他明显比菜肴有吸引力的多。
    “你父亲还好么？”
    闻言的赵弘飞嘴巴一窒。
    他万万没想到对方开篇的问题居然是这个，而且，这个问题再加上问话者，让他第一个想到的却是那个几乎完全被模糊化的程亚楠，也就是他的母亲。
    想到这里，赵弘飞压抑着胸中的澎湃，淡淡道：“还算不错吧！”
    “那你呢，弘飞？”
    “呵呵！”看着饶有兴致望着他的程亚玲，赵弘飞轻笑了一下。
    然后随意的切割着牛排，淡淡道：“小姨，我觉得我现在还可以，我已经二十一岁了。”
    “好年纪啊，如果我能像你那么年轻就好了，有些事想做，却已经晚了。”
    赵弘飞愈发佩服他的小姨，对方不愧有着教育家的头衔，连嘲讽和挑逗都这么直入人性，方位、深度恰到好处。
    一句话，他的小姨在套他的话。
    “晚倒是不晚，但是小姨，现在这个世界变化太大了，诱惑也太大了。”赵弘飞说着，一口红酒一饮而尽。
    略显沧桑的表达方式让程亚玲微微有些愣神。
    变化？诱惑？对方居然摸到了一丝她的谈话诉求？
    程亚玲下意识的回问了一句，道：“太大了？”
    “对！大到让人们应接不暇，所以，还是该珍惜眼下，这个牛排不错。”
    赵弘飞说着，在程亚玲的注视下，轻轻眼下一块牛排。
    程亚玲有些恍惚，如果她知道侄儿从前对待牛排的吃相，她第一时间恐怕就会哈哈大笑。
    但可惜，她不知道。
    眨了眨眼，难道侄儿真的如此做想？不过话说回来，如果真能如此，也许对他并不失一种善终之局。
    但人终归还是矛盾的结合体，程亚玲欣慰、放心之余，却有些可敢相信的淡淡失落。
    “弘飞，我们姨甥也这么多年没这般在一起了，我知道你这些年肯定不好过。”放下刀叉的程亚玲拉着对方的手，怔怔的望着他。
    但已经入戏的赵弘飞，却露出几许挫败的委屈之色，甚至轻抹了一下眼角。
    然后淡淡的反驳道：“不，小姨，我现在倒觉得，我过的很不错，真的不错。”
    “因为高菲吗？”
    程亚玲的眼中露出一丝希冀和紧张，难道这真的是真相？
    那她这些年的坚持又有何益？
    “有这个原因吧，但也不全是。”
    赵弘飞回答着，脑海中不自觉的蹦出了几个人影，还有那些个令其快意的不甘表情和绝命哀嚎。
    有时候，赵弘飞似乎感到自己像是一个完全黑化的幽灵，虽然抗拒，但极度舒适、享受与宁静的心理却很诚实。
    不过话再说回来，像他这般一步步滑入黑暗的人，根本没有资本向别人坦露心扉。
    而且再进一步说，别说坦露了。
    如今的他，哪怕有一丝包裹的不严，都可能被纪凌菲、李恪之流翻手间碾的粉碎。
    眼看着对方愈发飘忽的眼神，程亚玲反倒安心了不少。
    她最担心的，其实就是本就孤苦颠沛的外甥受到情感的伤害。
    但现在看，加上对方的口述，也许应该不会发生这种情况吧？
    可程亚玲万万想不到，外甥身后一排备胎只是她想到的一方面，但即便如此，她也没有再在这个话题继续纠结，而是说出了下一个最担忧的问题。
    “嗯，高菲是真心对你的吧？”程亚玲再问道。
    “怎么算是真心呢？”
    不同于程亚玲的郑重，赵弘飞的反问的却让她感到了一丝轻佻。
    对于赵弘飞来说，相比于人生的沉重，感情无疑是他的一个宣泄口。
    其中既有属于压力的，比方苏雯婧；也有来自仇怨的，比方张宏茜、鲍旭等人。
    “对你实心实意、毫无保留、不离不弃、怕你苦、怕你累、怕你……”程亚玲眼角的泪珠开始滑落，但话语却被赵弘飞摆手打断。
    “好了，小姨，我明白了，你说的这些在我看来，她应该能够做到。”
    “那你打算如何娶她？就算她是真心，但她的附加条件可不低。”程亚玲说着，还有些担忧的望了望赵弘飞的表情，明显是怕刺激到对方。
    “我能做到。”赵弘飞斩钉截铁的回答道。
    “你父亲会同意吗？”程亚玲有些紧张的问道。
    “父亲不能理事，我就可以代表他！”
    赵弘飞的语气愈发的坚决，程亚玲终于感受到一丝不妙的气息。
    原来他的发泄点在这里，程亚玲暗暗皱了皱眉。
    “那你叔叔和姑姑他们嗯？”
    “他们的死活与我何干？”
    赵弘飞的决绝令程亚玲气息一窒，她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外甥居然对亲族抱着如此沉重的怨念。
    “那如果你叔叔不同意怎么办？”
    “他没得选，我保证，他会同意的。”
    眼睛是心灵的窗口，也是心灵的叛徒，有时候他会将隔着肚皮的心事暴露给别人。
    比如现在，凶光湛湛的眸色让程亚玲心头一颤，程亚玲虽然不知道外甥的底气来自何方，但还是苦口劝道：“不管如何，他们都是你的亲人，这件事改变不了。”
    “是亲戚，不是亲人。”赵弘飞说着，将一整片牛排一刀切开丢进嘴里，咀嚼声和着血水，看的程亚玲直皱眉头。
    “弘飞，别这样。”程亚玲苦口劝道。
    “我也不想这样，但是小姨，你知不知道，这些年我是怎么过来的？哪怕到现在。”赵弘飞明显加速了进食的速度，程亚玲也感受到了对方情绪的变化。
    程亚玲语气一窒，再加上西餐厅本就寂静的环境，场面瞬间有些诡异扭曲的安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