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人心隔肚皮

    “你不知道，妈在最后闭上眼之前，还念着你的名字。”
    徐槿一视线微垂，眼睫未抬起一下。
    平静的言语冷静得让人起一身寒凉。
    以前不说，是因为不知道她和苏文柏的兄妹情究竟能走到哪一步。
    可是，今天看到苏文柏和和美美的一家人，她发现，她竟然有点贪恋这样的相处。
    然而，她平静的一句话，却让苏文柏瞳孔放大，瞬间红了眼眶。
    心像是瞬间被一把无形的手握住。
    生疼得厉害。
    徐槿一眼底很平静，眸光清寒，不见一点波澜。
    “这辈子，最让她牵挂的有两个人，一个是苏东耀，另一个就是你。”
    一个是日思夜想的丈夫，另一个是分别已久的儿子。
    “妈在去世前，还是一直念着你的名字，可惜……她始终没能等到。”
    苏文柏仓促地别开眼。
    胸膛里泛出一种痛到极致却无法挽救的哀伤。
    他以为……他以为，只要他不刻意去想，就能忽略这份痛苦。
    没有一个孩子在成长的过程中会不期盼母亲陪在身边。
    他看着苏东耀和乔淑华另组了家庭。
    他知道，那个人不是他的母亲。
    他始终记得徐静婉的模样，所以，他对乔淑华的称呼始终是‘乔姨。’
    在苏家，他每次看到苏东耀和乔淑华相处，情不自禁地就会想到徐静婉。
    可惜，从跟着苏东耀离开后，直到苏东耀再成家，直到苏文承出生，直到现在，他从未从苏东耀口中听到关于母亲的只言片语。
    最初的时候，他问过苏东耀，问他什么时候才能回家，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妈妈妹妹，可苏东耀严肃警告地不让他再提起。
    母子连心，如今，这份再不能相见，是永远留下的遗憾，怎么可能不痛。
    窗外的灯光亮起，夜殇阑珊。
    徐槿一安静地坐在座位上，气质鲜少地抛去了冷酷。
    无论时间过去多久，她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幕。
    当时，徐静婉被病痛折磨得意识模糊，她守在徐静婉的床边，却只能听到她说些胡言乱语。
    明明徐静婉说出的是最简单的心愿。
    可她却没有办法完成。
    徐静婉相见苏东耀，她做不到；
    徐静婉相见苏文柏，她也做不到。
    时间悄然过去，随着从徐静婉眼角滑落的一滴泪，在徐静婉缓缓阖上眼之际，所有的遗憾，都彻底留在了那个初冬。
    永远都没有办法磨平。
    徐槿一不止一次地想过，在她生命中，徐静婉教会了她什么是爱。
    可，苏东耀的存在，却让她明白了什么是恨。
    冰火两重天的交织下，爱意越来越淡，恨意却总涌上心头。
    缓缓吸入一口气，徐槿一平静开口。
    是心冷过后的平静。
    “苏东耀想分开就分开，想要舍弃就舍弃。既然他做出了选择，那么就应该承担后果。连小孩子都知道要承担责任，他凭什么就能例外？”
    “或许，你说的没错，他现在一把年纪，对他应该多点体谅。可难道就因为他年纪大，我就要体谅他？呵，他现在就家，有妻有子，生活上也过得顺利。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妈曾经过得是怎样的生活？”
    曾经她的不甘可以通通抛去，可徐静婉的遗憾是永远无法磨灭的。
    漫长的等待，希冀一次次燃起，又重新被打破，那才是最致命的。
    “你说，他现在需要我这个女儿？可是，曾经我最需要他的时候他在哪？还有妈，她受的那些委屈，他能够偿还吗？她等待的那些年，苏东耀能偿还么？他么？”
    徐槿一的眼眶发红。
    不是悲悯，是彻头彻尾的愤恨。
    苏文柏听着她的话，目光疼痛。
    徐槿一笑笑，“明明什么都做不了，如今却还要说这些，真是可笑。”
    “自从我记事起，他就没有尽过一天做父亲的责任。分别二十多年，他现在倒是要跟我谈什么亲情！你难道就不觉得很可笑？”
    眸光寒了寒，“我可以不去计较他在我生命中的缺失，可他让妈一生抱有遗憾，这一点我绝对不会原谅的，永远都不会。”
    苏文柏沉沉，颤抖的双唇，言语是止不住的苍白，“爸是想要偿还你的。”
    “偿还？这两个字说得真是好听？”
    “难道偿还就可以吗？他现在想要偿还就要偿还，这天底下哪来的这么便宜的事！你在他身边长大，难道不是更清楚他的为人？”
    苏文柏呼吸一滞。
    徐槿一笑了，目光很清醒，“他从不善良，他自私狡猾，在他的眼中自尊高于一切，权利财富才是首位，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他说，他想要和我相认，那我倒要问问，他和我的关系，现在和他结婚的那个女人知道吗？”
    苏文柏眼神渐渐失去神色。
    是啊，他始终不明白，为什么苏东耀不愿意光明正大和徐槿一相认。
    更不明白，在苏家，为什么苏东耀对徐槿一的事绝口不提。
    徐槿一视线微垂，在灯光下注视着自己的掌心。
    除了川字纹，她的掌心还有许多细小的纹路。
    反反复复，全是落下的心思。
    她无比冷静地开口。
    “我想，他们大抵是不知道的。苏东耀所谓的想和我相认，不过是想偷偷摸摸地认下我。”
    她笑了笑，视线看向苏文柏，问，“你知道，这是为什么？”
    苏文柏没说话。
    因为，他确实从不明白苏东耀的心思。
    徐槿一对此的回答很凉薄。
    冷漠得如同在说和她完全不想关的事。
    “因为这样做太方便。不出事还好，一旦有什么流言威胁到他，他就可以顺水推舟把事情的责任都推在我身上，指责我是一个贪慕权财的人，轻易就能和我撇清关系，而他又可以是一个好人。”
    苏文柏被她尖锐的想法刺痛，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先前话语的影响，他音色都跟着颤抖起来，“你……你不要用恶意去揣测。”
    徐槿一笑了，深深看他，“这不是恶意。”
    这是事实。
    “你觉得，我现在的想法是在恶意揣测？”
    苏文柏：“……”
    “人心隔肚皮，别太那么容易相信人，尤其是他！别把他想的太好，他也没有那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