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苍星·染·樱雪(上)

    一队凶悍骁勇的赤火闯进了白色雪原，像团野火在枯白的蓬草堆上放歌，又像白色的河流浮起了几朵惹人的红莲，张扬地盛放着。
    碧琼的穹霄似被昨日之雪洗净，苍澈一片，没有半点瑕疵。
    雪止、风歇。
    今日的太阳虽不明朗却也柔和，只是不知道……以后是否还能看见如此澄净的天，没有半点灰黯、更没有染上烽火狼烟。
    阴暗的地底深处绽放腥红的灭世之花，拨动命运沉重的齿轮，沉睡于牢笼之中的不洁灵魂在不止休的战火中觉醒，长眠的『啞王』将挣脱上古混沌的枷锁，而这个破碎不堪的世界推向——永沦的深渊。
    什么是命运？这就是命运。
    端木羽很久之后才明白……
    命，就是沦为可笑而又可悲的棋子，没有光亮没有温暖，在灰黯的世界中无尽的狼烽透过自己的身体，没有疼痛没有恐惧。
    也许自己的出生就是个错误吧，因为他……让他们都失望了……他不是什么脉尊更不是什么救世主，他不过就是个可怜的产物。
    运，相遇、邂逅……知己、莫逆……
    也许端木羽的出现惊艳了每一个人的生命，但平平淡淡的生活可能才是他最向往的，没有权力、没有争斗、没有杀戮……他只想执着她的手任雨平生。
    悲凉的风中孤寞地立着几人喝着自家酿的土酒，而后……大笑，肆无忌惮的笑着，笑过他们的青春年华、笑过他们的峥嵘岁月……笑得，还像当初这群长不大的少年。
    命也好，运也罢。
    时间，染白了他们的鬓角，锈钝了他们鞘中的刀剑，灰黯了他们的瞳眸。
    而他，继承了所有人的记忆。
    他知道，他们从未离开过自己。只要脑海中的记忆永不磨灭，他们就一直活在……他的心中。
    偌大的麟燮原被覆上了一层薄薄的霜雪，沉重的火蹄将冰雪融化露出一个个坑洞，像是为来年做下一个个紧致的花盆。
    飘摇的赤鬃冒着灼热的烈火，六只铁蹄像六件战锤不停的起落。
    像武辰之神的战锤，闪耀着乌红色的光芒。
    天上的太阳已悬到了正午，六足火驹的步伐也快了不少。
    披着黑色斗篷的少年紧勒着缰绳，胯下的六足马怒嘶北风。
    “殷叔叔，可快到谷府城了？”
    青麟殿下分风、林、火、山四殿，四殿分别坐落在青麟城四方大城。林殿位于正南谷府城、火殿位于正东扶光城，风殿位于正北开衡城、山殿位于正西灏襄城。
    殷文秀对骑术并不在行，被爪卫密密的围住还是落在了端木羽后头，“已到饮马滩了，再行大半个时辰便到了怎么了？”
    “靳禾之难，就是在这吧？”
    殷文秀的眼底闪过一丝怪异的眼神，呆呆地看向端木羽，少年的黑斗篷上还沾着两三粒白雪。
    他觉得端木羽变了许多，身上像蒙上了一层影子密不透风的，也许是多时未见的错觉吧。
    不过靳禾之难一向是端木氏的禁忌话题，其中的辛秘殷文秀也是了解不多。
    他只知道——
    饮马滩，曾淌着的是……是端木家的血，可而手中持着杀戮之刀的人，身上也绣着……麒麟纹！
    寂血之日，枯冢新坟。
    端木羽的马慢了下来，其余的六足火马也慢了下来缓缓随着他的步子游荡。
    饮马滩本是条小溪，此时已冻成了冰面。
    端木羽下了马，立在滩地的枯树下看向对旁。
    殷文秀发觉身旁的爪卫面色莫名的都严肃起来，布满粗茧的大手搭在悬在马鞘上的刀柄。殷文秀只是个文人并没有脉象，这时他才发现对岸也立着一人。
    那人离的太远看不清什么相貌，身上只有一身月白色的练功服，额头上系着一条藏青色的抹额。他的左手正握着一张赤色长弓，上面正搭着一支泛寒的利箭。
    双方就这样对恃着，殷文秀第一个反应是刺客，但马上打消了念头，哪有这样的刺客？
    众目瞪瞪下一个端着一张长弓守在滩头的刺客？
    没有这样的道理。
    突然众人只觉的眼前银光一闪，嗖的一声利箭就越过众人头上的枯树落在身后不远处。
    一众爪卫先是发笑，这箭法也太差些了吧这样也射不中？可随即他们却未笑了，因为对岸的少年搭上了第二枝箭！
    他想干嘛？若是刺客这箭法也太差些吧。若只是练习箭术这附近不哪来的箭垛？
    更震惊众人的是端木羽竟向那个少年笔直走去！
    殷文秀已然愣住，少殿主疯了！这不是找死吗？
    一众爪卫虽也是愣住，但那道银光他们可都认的出——那是青麟的银鱼箭。极强的穿透性能在盖了一层链甲的牛皮上开个窟窿，形如飞鱼射速疾快。
    多少次的生死磨练令他们心如坚气铁，一瞬间十几道银光闪烁像绽开一朵银亮的绚花，十几柄银亮长刀翻着刀花映着浅空长寒，他们的目光更冷甚。
    若是少殿主出事了，他们也只有自裁谢罪。
    那箭，却已至！
    “叮！”
    笔直的铁木箭杆平整地分为两半扎入冰中晃了晃，那箭落在端木羽的身前一寸，闪烁着银辉。
    “是他的银鱼箭。”
    端木羽雪亮的苍星剑不知何时已到手中，漆黑的剑柄上青蓝兽眸透着生陌，长剑上散着赤红纹路像纵横的赤色雷霆又像染血的美人粉黛。
    那剑，美的惊艳。
    苍星玄殒！
    浅空下不知何时又卷起了薄雪，细若盐星落在剑锋上冰凝成衣。滩再岸足有几十丈，他一步一步走向对岸的持弓少年。
    殷文秀看到银芒再袭时身子仿佛陷入冰窟，此刻他的眼中只剩下端木羽持剑萧瑟的背影以及弓影下少年冷漠的眸子。
    爪卫们已然绕过端木羽，手中的笔直的刀刃直指那人。持弓少年却并未慌乱，左手紧握赤红弓身右手则搭上第三支箭。
    他的眸子冷静的可怕，殷文秀看见了那对冷漠如冰的眸子，那对眸子下透着鹰隼一般的锐利、可怕。
    “退下！”端木羽暴喝一声。
    爪卫们先是愣住了，不解道：“少殿主，这人是个刺客！”
    端木羽摇了摇头，嘴角微微上扬：“他是我的对手，不要打扰我。”
    众爪卫只能看向身后马背上的殷文秀。
    “随你的吧！”
    殷文秀叹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长刀入鞘，众爪卫退回了滩边，
    对岸，少年半引长弓的手却并未松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