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 十年

    天色逐渐青明。
    一大队银甲马队立在青麟城正门，为首的雪羽角马背上正是虞倾寒与雪轻灵。
    雪轻灵转头看向身后通体明亮的青麟大殿，在这个时间通常还未点灯，看来羽哥哥已经到了。
    只可惜……
    哐~喀喀喀！
    天微明，朱红色的城门缓缓打开。
    雪轻灵一脸不舍，却只能茫然地看着青麟万家灯火。
    “走吧，若是你们有缘日后定能再相见。”虞倾寒轻声道。
    少女点了点头，虽是不情愿却依旧促马跟上大队。
    少女回眸，温柔的眼波里已是沁出了泪水。
    十年……
    自五岁时和姐姐一起被小姨带到青麟，她便再也没有离开青麟。
    对她来说，青麟早已代替荒雪成为她心梦中的故乡。
    青麟有她爱的人，有她留恋、不舍的一切。
    但为了父亲、为了雪氏、为了禁星塔、为了星空城里几十万臣民……她不得不走。
    十年，十年……
    人生能有几个十年？
    这一走，不知……与他再相见又是何年？
    半刻钟后，正在出城的人们惊讶地看到一个青衫少年狂奔至城门口，肩上还趴着只相貌丑陋的银毛猴子。
    “哈啊……哈啊……还是没赶上吗？”
    粗壮的喘息，端木羽无力的瘫倒在地，这一瞬间他只觉得自己所有的力量都被抽走。
    耳边杂香嗡嗡作响，大滴大滴的汗水顺着鬓角划过下巴，滚烫的汗水溅落在洁白的冰雪之上将其消融。
    “没有你，我成为脉尊又能如何？”
    他抬起头，看着风雪中人影稀疏的大道。
    鼻尖突然一酸，心里只觉得空荡荡的。
    小翳默默跃下肩头，俯**子靠在端木羽身边希望给予他一些温暖，白蒙蒙的眼睛茫然的看向四周的路人。
    “少殿主，您的信。”
    眼前，一双手伸来朝他递出一张信纸。
    虽然看上去和少年一般白晳、光滑，掌心指间都是粗糙的老茧，一双满是刀笔茧的手，。
    端木羽抬头看去，白茫茫的雾光前是一个身着朴素灰袍、相貌平平的少年，看上去虽然有几分书生的儒雅，却又透着几分商贾的精明。
    “你是？”
    “在下陆术，家师禁星塔管事雪三川。少殿主事忙可能不记得再下，我们在小姐的生辰宴曾有一面之缘。”
    “雪胖子的徒弟？”
    端木羽先是一愣，最后凭借强悍的记忆力回想雪府夜宴时每一张脸，才回想起那晚躲在人群角落里记录礼薄的少年。
    陆术并没有感到意外，像他这样的小人物这些高高在上的公子小姐怎么可能会记得。
    除了小姐……只要小姐让他做的事，无论多么繁琐、多么困难他都会做到，哪怕是这次。
    “少殿主，小姐已经在回荒雪的官道上了，这封信是小姐嘱咐小可交给您的。”
    端木羽无奈苦笑，迫不及待地在砖道上扶起身子缓缓展开信纸。
    素白的信纸上也是一幅简易的炭笔画，月下大雪，一个小男孩与一个小女孩雪地相拥。
    是那天！
    端木羽浑身一震，想起来那个彻底改变自己命运的雪夜。
    画下还有一行细笔小字，是灵儿的笔迹。
    “说好一辈子就是一辈子，差一年一个月一天一个时辰都不行，雪轻灵。”
    端木羽沉声问道，“那你家小姐有没有说过什么？”
    “有！”
    陆术朝着端木羽抱拳行礼，声音微颤，“小姐说，这辈子非少殿主不嫁，若未果……黄泉再婚，衷情不渝……”
    端木羽缓缓起身，眼中紫意澎湃似乎拥有看穿风雪的力量。
    北方，那是荒雪的方向。
    是灵儿回家的方向。
    天无雪，净无痕。
    三年，他必须拥有跻身大陆天才之列，不！是战胜他们的实力。
    无论是为了成为脉尊的梦想，还是与轻灵之间的承诺，还有他们对自己的期望。
    “我绝不能输，也绝不能放弃！因为我是青麟澪祖的子孙，我……终成脉尊！”
    少年的脸上终于不再充斥迷茫与痛苦，而是露出了和煦的笑容，正如天边旭日初生。
    他在等待，等待希望。
    街角，一道素雪白衣躲在人流之后。
    一双明亮的眼眸恍若星辰，却笼罩着少年人不该有的忧郁。
    双掌紧捏衣摆，嘴角微微翕动。
    “她对你来说，真的比我重要的多吗？”
    ……
    青麟城·长生殿
    阴暗的地下，回荡着幽魂的嘶哑的厉吼。
    成千上万支银白色的蜡烛点亮了每一处漆黑的角落，青铜浇铸的地面上刻满了古老深奥的篆文，还有麒麟图像。
    麒麟是青麟殿的像征，更是端木一族的图腾，还是他们的先祖。
    这里，是端木氏先祖的长眠之地。
    一共十七口棺材，都是来自东方的青色香木——扶桑木制成，可保尸身千年不腐。
    棺面上都镶着一块巴掌略大的铁片，上面刻着棺木内主人的名字，生卒年月。棺木的排列都按时间为序以中左右为位排序，但之中却少了两具棺材。
    如果端木羽在这一定会很惊讶，因为棺木上的铁片上刻的都是列代殿主的名字。
    青麟殿中若是将殿主比作主宰生死的帝王，那么太上长老就相当是太上皇，让你求生不能能求死不得。两者权威高下立判。
    不过既然将手中的高权交了出去，殿中事务自然就与自己两不相干，好吃好喝躲在哪处神仙洞府里两耳不听窗外事，这日子神仙还得羡慕几分。
    可总有些人天生就是闲不下来的，所以历代太上长老中只有两人是这样的例外，他们拒绝了闲云野鹤的舒服日子。
    第一个例外的人，他受到的惩罚是身后不能进入宗祠，弃尸野外、曝骨成泥。事实上当他认识到自己死的时候，他已经没有多少皮肉或是脏器留在身上。
    他，也曾是呼风唤雨的大人物。可惜，有些人老了脑袋瓜子也不好使了。他站错了队，惹毛了一个他个不该万不该的人——端木枯。
    倘若只是惹了一般人，大不了落个身首异处的下场。但，端木枯可不是一般人，他可是终结那个乱世的……疯子。
    是很疯狂，但一点也不可笑。
    上一次幽冥大劫后，伟大的天痕氏彻底覆灭，旧的历史同尘芥一般灰飞烟灭，新的历史由沾满血腥的大手翻开了序幕。
    是的，上面沾的血还是湿热的……
    终结乱世的，一共有三人。
    其中两人让青麟劲旅在大陆上驰骋过，当然不包括无垠瀚海。
    一个人屠戮了半个大陆，用铁和血创立了青麟殿。另一个人仅凭一己之人抵挡兽潮，他的伟力让天下再次臣服在青麟脚下。
    端木枯杀的人并没有端木澪多，但他绝对比端木澪还要疯狂。
    因为……他的刀也对准了端木氏。
    对于端木嫡系来说，端木枯确实解决了困扰了青麟殿五百年的旁支争权的问题，他用了一种比杀了他们还要让他们痛苦的方式——淡化血脉，他们不知道端木枯是怎么做到的。
    但他……成功了。
    青麟旁支血脉的浓度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飞速退化，脉象变异的情况也越来越多。
    玄脉大陆以脉术为尊，脉象的品质与强弱决定了修脉者一生的高度，再多的努力也无法改变这铁一般的事实。
    这一招……
    未杀人，却诛心！
    虽然端木枯永远断绝了旁支夺权的情况，却也给青麟殿之后的五百年，留下了战力严重不足的困扰与难题。
    即使青麟机关术也因此飞速发展，依靠机关技巧的精妙绝伦便独步玄脉大陆。
    第二个例外的人，是端木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