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心念执着

    这里是端木羽第一次见她的地方，也是端木羽第一次救她的地方。
    他还在，可她呢……
    万籁无声。
    只有偶尔一两阵冷风穿过葟葟红叶，传来两声落单的兽鸣。
    漫天红枫，衬的这块玄黑石碑更加凄凉萧索。
    漆黑的碑，死默的坟。
    任谁心里都会莫名生出一股心酸凄凉。
    一个朱漆的食盒紧紧贴在石碑旁，两支白烛只剩一地烛泪。
    这烛泪中又是否藏着一个男子汉的眼泪？
    食盒中的小菜早已凉却多时，想来应是方熙州这家伙留下的。
    都是他为小蝶做过的好吃的。
    石碑下还摆着一堆精致的小玩意，翠玉镶嵌的蝴蝶银簪、朱砂漆的渔童拨浪鼓、一块巴掌大小漆黑的青纹令牌……
    冰冷的令牌上刻着一个个大大的“江”字，好似比这块石碑还要冰凉。
    端木羽不知道她喜欢什么，但遥儿小时候喜欢的东西，这小妮子应该也会喜欢吧。
    他们找了一个月也没有替小蝶找回那块江家令牌，最后只能去江家腆着脸要了两块。
    这是小蝶生前最想要找回的东西，就是再难他们也要得到，哪怕为此得罪江家。
    一块放在这，守着小蝶的衣冠冢。另一块陪着小蝶的骨灰送到天河镇，交给她的母亲。
    天河镇是个普通的小镇，不大不小，和所有人对小镇的想象都大差不差。
    小蝶的母亲也是个普通的女人，只不过在一间破旧的老屋里日复一日的等着她的丈夫、儿女……等着那些永远回不来的人。
    当那个女人看到白净的骨瓷瓶和铁黑的江家令，在那一个瞬间，她彻底垮了。
    他们三个人中没有一个敢看江夫人，没有一双眼睛敢正视那双哭的红肿、溢出哀伤的眼睛。
    他们都想到了自己的母亲，自己如果有一天战胜沙场或是……自己的娘亲也会抚着自己的灵柩痛哭流涕。
    可他们不能不去……
    他们三个掏出了自己所有的金钞塞进了那个悲怆的女人手中。
    可再多的钱对她又有什么意义？
    一个心死的女人，又怎么能在弱肉强食的麟燮原存活？
    端木羽不知道……
    他的眼睛第一次灰蒙蒙的。
    另一双灰蒙蒙的眼睛看着端木羽，银灰的小爪子轻轻的抚着他的头。
    就像一个天真可爱的弟弟抚着自己兄长的头，在安慰着一颗悲凉的心。
    修脉者，是超脱常人的存在。
    虽然他们的寿命与常人无异，却拥有强大的脉诀，强大的脉诀更是有崩山焚海、逐云追日之能。
    可，那又怎样？
    人，终究难逃一死。
    到现在端木羽也不知道，那夜他为什么会冲出去去救她？就因为她要被一只丑陋的妖兽吃了。
    偌大的青麟山脉，无时无刻都有人被妖兽吞食，端木羽就是长了三头六臂、不眠不休都救不完。
    任何一个修脉者听到别人的呼救都只会冷漠的走开，常人的生死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这就是修脉者的世界。
    一个只存在竞争、杀戮的冷酷世界。
    可端木羽还是会去救她，这并不是因为她是个柔弱的小姑娘
    而是因为，他是端木羽。
    只要他力所能及，端木羽就一定会去救。
    端木羽不是烂好人。
    他只是一个看似长大，却还未真正长大的少年，少年的心中存在着一腔热血。
    一腔不曾冷漠的少年热血！
    心中的热血不允许漠视生命。
    可一个再热血的少年也敌不过命运、敌不过时间。
    热血消尽，少年不再。
    既然热血终散尽……
    既然敌不过命运……
    既然难逃脱死亡……
    既然什么都无法改变！
    那他，又为何要修脉？
    一片红叶轻轻落在他的头顶，像一只红蝶缓缓停落。像是一双手，一双瘦弱白皙的小手。
    端木羽抬起头，笑了。
    西风卷起红叶，片片红蝶飞起灵幻舞动，飘向拂晓云天。
    天边，日出方睛，剪影高耸。
    “白云苍狗几千年，世事变化皆无常。太过执着，反而成魔。”
    端木羽缓缓转身，正是端木望。
    “师父，可我心里依旧放不下……我本来可以就她的，她就离我只有四百零七步，我……”声音忽地呜咽，再也说不下去。
    端木望摇了摇头：“可世事就是这样，我们修脉者追求脉诀的极限，注定就要见到生离死别。”
    他看着眼前的少年，突然想起的少年时的自己。
    端木羽道：“可是师父既然我们什么都改变不了，那我们修脉又究竟是为什么？”
    “说实话……我活到这岁数也没有明白，修脉是为了什么。”端木望粲然一笑：“可是这个世界的话语权从来都是由最强者决定的，你只有站在最高处才能决定天下是一个怎么的天下，但你也要付出最惨重的代价。”
    “代价？”
    “看似得到一切，实则失去一切。高处，不胜寒。”
    端木羽的眼神有些落寞，转过身来玄黑的石碑在漫天红枫中显得极为扎眼。
    双手合十，默默低吟。
    “小蝶，羽哥哥下次再来看你……”
    山高水远，一路迢迢。
    下次相见，又是何时？
    麟燮原·降金城
    端木羽上次到这，还是为了去玄兵楼找一柄趁手的剑。
    现在他是为了一座神秘的大山而来，为了寻找一种神奇的灵花。
    不过相同的是。
    上次来时，小翳被送回麟羽府。
    这次来时，小翳还是被送回麟羽府。
    倒不是端木望不想让小翳待在端木羽身边，而是凭借小翳现在的实力还有那独特的红枫脉术，就是六重境妖兽都有一拼之力。
    所以小翳自然不能陪着端木羽一起去紫红山，希望自己不在的日子小翳不要给遥儿太大的困扰。
    毕竟，自己麟羽府的房契还在这小妮子的手里呢，堂堂青麟殿少殿主从被扫地那可太难看了些。
    他的目的地就是前往紫红山，收集一葫芦玉枝赤桂他的历练就算结束了。
    但稀罕的血红玉枝赤桂可不是那么好见的，更何况要收集整整一葫芦，更是困难重重。
    而且紫红山可不是那么好闯的，不光是各类千奇百怪的妖兽而有那骇人听闻的紫雾。
    更可怕的是，据说那里盘踞着一头强大的七重境妖兽，那可是和虎蛟同一级别的兽王。
    不过，绝对安全的历练算什么历练？
    蜕变，只能不断经历鲜血与死亡，才能得到最后一瞬间的辉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