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寞寞红枫

    黑暗混沌，血夜冷月。
    “救救我……救救我……”
    林中，端木羽急促喝道：“是谁在喊救命？小蝶是你吗？”
    “救救我……我不想死……”
    冰冷的风刮得人骨子里直透寒气，可端木羽没有停下脚步，依旧在浓密的黑暗森林中前进。
    漆黑的夜飘起浓烈的血腥气，好似能撕开你的胸膛，灌入你的肺叶。
    不知何时，端木羽的周围扑棱着诡异的蝴蝶，漆黑的身子如同来自地底深处的怨灵，墨蓝的翅膀扇动宛若空中半飘浮着慎人的鬼火。
    端木羽并不在意这些如影随形的“鬼火”，他只想前进、拼命的前进。
    他只想快点、再快点！
    伸手，拨开浓密的叶层，他终于看到了她。
    乳白色的月华从夜空倾泻，静静淌到密林中的空地。
    月下，一地碎肉残尸。
    月白、地红，浓烈的血腥气几乎扼住了端木羽的喉咙，令他无法呼吸。
    可他并不在意。
    他在意的是在一地残肢中那个瘦瘦小小、哭鼻子的小女孩。
    “是……小蝶，小蝶不哭！木羽哥哥在这里，哥哥一定会保护你的！”
    端木羽笑了，现在那个家伙还没有出现，还来的及。
    她不会死的……我不会让她死的……
    寒风已瑟，狞笑凄声。
    “粲粲粲……”
    端木羽浑身突然一抖像是在恐惧着什么，迅速地伸出了手想拉住江小蝶，可他还是慢了一步。
    脚下的碎肉残尸着魔似的拉扯住了他的身体，好似每一块不洁的血肉都被注入了邪恶的凶灵。
    “噗！”
    一支紫亮的蛛矛贯穿她的腹部，缓缓抬起她瘦小的身子，冰冷的血液一滴一滴溅在他的脸上。
    空洞的脸上刻满了绝望，一股冰凉的寒意从骨缝中涌出，好像他的脸上沾的不是血。
    而是……万载不化的寒冰。
    江小蝶强忍着恐惧，缓缓说道：“木羽哥哥……你又晚了一步，没事，小蝶会等你的……”
    苍白的小脸依旧无助，可端木羽这次依旧没有抓住她。
    依旧，没有能……救她。
    他眼睁睁的看着她被塞入狰狞的口器中，沾满血液的齿牙蠕动像是再回味绝世佳肴，十只血红小眼直直地瞪着他，像是在享受端木羽此时的绝望。
    它露出了诡异的微笑，狞恶的笑声伴随着骨肉嚼碎的声响，久久回荡。
    “粲粲粲……”
    一步慢，便是遗憾……
    “不要——啊！”
    端木羽赫然惊醒，额头凝出一层薄薄冷汗。
    低头一看，自己还泡在药桶中，只不过腥臭的药汤又变得冰冷。
    端木羽喃喃念道：“又睡着了吗？又是那个梦吗……”
    “叽叽！”
    随着一声嘻笑声，一根古铜蕉赫然砸向端木羽的脑袋。
    “小翳不要浪费灵果，这可是师傅调养我们俩肉身准备的，被他老人家看到了又得一顿臭骂。”
    端木羽将古铜蕉抛回药架上，随即缓缓从药桶里爬起，拿起斜挂的白布仔细擦拭着自己的身体。
    结实、有力的肌肉在小麦色的皮肤下隆起，八块腹肌在西垂的夕光下散发着淡淡红光。
    这八九个月来，他晚上不断与凶恶的妖兽厮杀、磨练，白天练功、药浴，肉身的强悍程度已不是与虎蛟争夺山宝时可比。
    大量的气血的积聚不光令他的八荒气劲凝练到第六十三道，霸麟王体更是要突破到第二重境界。
    霸麟王体分四大境界，地戎苍苍、幽暝煌煌、千山不动以及最后一重——霸麟不灭，一旦肉身到达那样的境界便是空手，也足与器榜前十的神兵利器一战。
    端木羽此时已经突破地戎苍苍，半步幽暝煌煌的肉身境界。
    他的年纪要达到这样的肉身境界已不是天赋和血脉那般简单，而是青麟殿不知耗费了多少天材地宝为他进补气血，端木望更是对他悉心教导。
    修脉从不件简单的事。
    随着肉身不断淬炼，他的身体发育的更加完善，身材挺拔、匀称，每一块肌肉似乎都蕴藏着气血凶威，已有了几分成年男子成熟的韵味。
    哪怕他还是个不到十七岁的少年。
    端木羽刚穿好衣物，小翳便一把跳到他的肩头，银灰的小脑袋轻轻蹭着他的脖子。
    端木羽宠溺地摸了摸小翳的小脑袋，笑道：“小翳无事献殷勤，你又想吃血鹰灵果了吧。”
    小翳并未以叫声回答，这是伸直了脖子蹭着端木羽的脸颊。
    “好啦好啦，给你就是！”
    随即麟眸戒紫光闪烁，一颗比柿子略大、外皮附盖着羽毛似的外壳的血红果子赫然出现在手心。
    小翳一双灰蒙蒙的大眼睛登时便有了光亮，一把捧起血鹰果熟练地撕开果壳，对着果壳下雪白的果肉大快朵颐。
    这一颗血鹰果可不比值十万金的龙血芝便宜，看小翳这番熟练的模样，平时能少吃？
    可不管小翳吃多少端木羽都不会觉得心疼。
    在血潭一战中，小翳吞食了半颗地源珠已经突破到四重木境巅峰，更是觉醒了天赋脉术——『红枫』
    这名字自然是端木羽乱编了，不过有总比没有强？
    这一身赤红难道不像千山红枫？
    小翳的红枫脉术类似于血魔虎的血神脉术，相比之下却强大的许多。
    脉术发动，小翳便会化作一头狂暴的血红巨猿，实力更是恐怖的达到五重境以上。
    这说明小翳的血脉中不光有灵木奇猿的血脉，更有一部分泰坦巨猩的血脉，只是十分微弱。
    如果让小翳不断成长，它甚至可以堪比先祖森罗猿王。
    这样的金牌打手，端木羽就是倾家荡产也要好生供着。
    “师父，你回来了。”
    端木羽和小翳正打闹着，一道灰袍身影立于门外，反手拖着一头倒霉的黑背钢齿豨。
    端木望看着端木羽……笑了。
    漆夜，浓星。
    茅屋，炊烟。
    端木羽和小翳正各自抱着一条熏猪腿啃，他们的饭量可是一天比一天多，幸好青麟殿财大气粗，若换个小势力多半泪目。
    端木望道：“小羽，第六十四道气劲还是没有凝练成功吗？”
    端木羽停下筷子，沉默地点了点头。
    随着气血暴增，他的肉身也是大进，可这第六十四道气劲却一直无法凝练成功。
    而且这八九个月来他的脉力修为却进展的极为缓慢，依旧停留在木境三重、水境四重，像是遇到了瓶颈。
    “没事，年轻人境界增长太快反而有害，踏踏实实巩固基础才是有利。”端木望淡淡道：“两脉修炼本就困难，无须责怪自己。”
    端木羽点了点头，可却吃的慢极了。
    “小羽多吃点，已入秋季这片山林的妖兽需要修养生息，我也要带你去下一处灵地修脉。”
    “师父，那我们什么时候动身？”
    “今夜……”
    端木羽吃惊道：“今夜！”
    “怎么啦？”
    “师父……我们可以明日再动身吗？我想去祭拜一位朋友。”
    “很重要？”
    “对我来说，是的。”
    端木望点了点头，他已明白端木羽要祭拜的是谁。
    一个好师傅并不是不断催促徒弟去做什么，而是引导徒弟想做什么、要做什么……
    白雪过，盛夏去。
    叶红，秋凉。
    拂晓的第一缕曦光刺破夜幕，端木羽便早早立在这里。
    寞寞红枫、落地无声，红叶铺地、炽红如血，掩盖了此地曾经的血腥。
    红枫如蝶，肆情舞动。
    红叶地上安静地立着一块玄黑石碑，好像一个可爱的小姑娘，安静地躺在这片红叶地上睡着了。
    红叶为床，红叶为被。
    就是……冷清了点。
    玄黑的石碑上刻着两行苍劲有力的大字，字是留剑刻的，他的剑术一绝、书法也是一绝。
    “义妹江小蝶之墓。”
    “义兄木羽、方州、留剑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