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人生何处不天涯

    世界上最尴尬的事，莫过于两个不愿相见的人总是莫名的遇见。
    佛说，这叫缘。
    端木羽却认为这叫脸黑。
    端木羽一向是个快乐的人，无论面对多么恶劣、危险的事他的脸上总能挂着快乐的表情、没心没肺地笑着，也许这就是老人家嘴里的初生牛犊不怕虎。
    可端木羽却认为，既然你没有办法战胜困难，不如笑着去面对。不到最后谁又知道结果是什么，笑着总比哭丧着脸好看的多。
    可端木羽现在真的笑不出来。
    因为他的对面坐着一个少年，身旁插着一柄冰蓝的长剑。
    少年正是冰河剑的主人，麟燮原第一少年剑修——端木留剑。
    在端木羽看来，留剑虽然不如端木如意和徐家人讨厌，可却是最令他头大的人。
    端木留剑的身上总是生出一股莫名的强烈气势，不知不觉中总想压制他，令端木羽浑身不自在。
    端木留剑并没有笑，他的脸上最好永远不要挂着笑容，不然肯定瘆人的慌。
    冷如冰山的脸仿佛用刀斧削成，手中捧着一截断木拈着柄匕首不断削动，薄薄的嘴唇一言不发。
    可他的眼子却像刀子一般，死死盯着眼前的端木羽。
    身上是刚换的一袭蓝衣干净、整洁，连褶皱都少得很，似乎不染一片木屑。
    端木羽仔细观察，发现这家伙每削下一片木屑，身上的脉力和冰河剑的剑气就要共振一共将木屑从衣裤上弹开，所以他削了半天木头身上却没有半点木屑。
    可端木羽却更加无语了。
    这家伙连休息时都在修炼剑气，真是一刻都不停下来。
    难怪端木留剑能和神宫的少宮主姬无双、魔宗的少宗主黎慕枫并称为当世三大少年奇才，果然名副其实。
    但这也是让端木羽最头疼的地方，姬无双和黎慕枫各自代表神宫和魔宗年轻一代最强实力。而青麟殿的少殿主却不是三大天才之一，端木留剑也是嫡系子弟也有继承殿主的资格，自然不会给端木羽好脸色看。
    端木羽平日里只好净量避着这位天才表弟，虽然除了遥儿给他好脸色外其它的端木氏子弟谁也不把他当少殿主看。
    端木如意就是个很好的例子。
    真想躲到一个没有端木氏族人的角落，也少挨些白眼。
    天下之远不过天涯海角，可就算跑到天涯又能如何，能不看见他们吗？能逃开这缘、能逃开这命？真可谓是人生何处不天涯。
    偌大的青麟山脉竟又碰到端木留剑，还偏偏不小心让他救了。
    “唉……都怪方熙州这毛糙小子，要不是这小子自己会被假江勇偷袭吗？”
    一想到假江勇，端木羽的胸口又忍不住传来阵阵剧痛。
    “斯~”
    倒吸一口凉气才好受一些，这些日子众人都受了伤，还好端木羽带的药物颇多不然可不好受。
    那假扮江勇的侏儒肯定不简单，他操控傀儡的手法和刺杀术与影卫们极为相似，而且他也被割下舌头。
    这更令人不得不联想到隐秘的的青麟之影——影卫。
    难道是家族中有人想要我的命，而那火叶标记不过是为了混洗视听。可到底是谁有这般手眼通天的能耐，能调动一名爷爷直属的影卫来刺杀他呢？
    也许那名侏儒是退役的影卫或只是接受训练的预备役……
    浓郁的肉香在鼻尖环绕，端木羽也不知道自己在想着什么。
    比起端木羽和端木留剑都哭丧着脸，方熙州的脸上却洋溢着快乐的神色，一个好厨子最喜欢看到的就是一群围着自己做的美食赞不绝口。
    江小蝶和小翳更是一左一右，眯着眼、流着哈喇子。
    袅袅炊烟升起，通红的铁架上烤肉喷香诱人。
    轻轻撕开熟透的表面金黄的油脂缓缓流出，撒下葱花和芝麻，肉香更是挠得人心里发痒。
    吃饭总是能缓和关系，如果不能……没关系那就在等一会儿，等到某个器官饿到惨叫，心里就是一百个不愿意，嘴巴也会老实吃着。
    外焦内嫩的烤肉、浓郁柔口的蔬菜汤、还有甜绵回甘的雪顶果肉拼盘……
    一道道看似普通却让让人根本停不下嘴的美味被捧上石板凑活的饭桌，江小蝶和小翳的小手也不怕烫疯抢着，怕有人跟他们抢似的。
    就连冷冰冰的端木留剑都开始狼吞虎咽，激烈的战斗总是令人食欲大开，何况……他真饿了。
    风卷残云，一个个抚着自己鼓鼓的肚子打着饱嗝。
    酒足饭饱后，最容易浮想联翩。
    江小蝶坐在留剑身旁道：“木羽哥哥、方州哥哥我们接下来去哪呀？”
    对于端木留剑这种青麟全民少年偶像，小姑娘喜欢坐在旁边也是自然。
    端木留剑一愣，疑惑地看向饭桌对面的端木羽和方熙州，方熙州却简单的用一个你懂的表情搪塞。
    “留剑哥哥你呢？你准备去哪呀？”江小蝶挽着端木留剑的胳膊甜笑着。
    端木留剑却一把挣脱。
    “我不是你哥哥，再碰我我就不客气了。”
    江小蝶以前一直是被众星捧月地娇惯着，在山林中也被端木羽和方熙州照顾哪受过这般冷落，一时间愣在原地手足无措。
    “哎留剑你可是大名人，小蝶只不过想和你交个朋友。”方熙州一看气氛不对立马出来打圆场。
    端木留剑被方熙州按回座位，冷冷道：“朋友？我不需要弱小的朋友。”
    紧接着，他又掏出匕首对着已有几分光滑的断木继续削磨着。
    江小蝶一双杏眼狠狠瞪着身旁冷冰冰的少年，气得已是说不出话来，红彤彤的眼睛里泪水不停的打转。
    端木羽与方熙州相视一眼，也是一脸无奈。
    对于接下来去哪儿，他还真没有什么打算。
    方熙州和端木留剑都只是在山脉中历练，而他想送小蝶回天河镇，可这倔丫头没找到令牌又不肯回去。
    正当端木羽为下一步打算时，忽地，一声威严的咆哮声从远处的山林中悠悠传来。
    “吼泉”这两个字同时在四个人脑子里崩出。
    方熙州缓缓道：“留剑、木羽，咱们都是到山脉中历练，这吼泉出山宝的盛况咱们怎么能放过？而且大量妖兽都聚集到吼家附近，说不定还能帮小蝶找到亲哥哥和令牌吗？”
    端木留剑好似充耳不闻，继续低头削木。
    小蝶一听到哥哥和令牌也顾不上难受，点了点道：“木羽哥哥，我们也没有什么线索，不如就和他们一起去吼泉看看吧。”
    端木羽看向端木留剑只是淡淡应了一声：“好。”
    夜已深，鼾声起。
    可两人还没有睡，端木留剑削磨的手法很慢很仔细，可手里断木却愈发看不清样子。
    一只淡青的木鞘伸到了端木留剑面前。
    端木羽道：“知道你的剑少了剑鞘，你自己慢慢削不如我用脉力替你做只出来。”
    端木留剑顿了顿，却还是接过端木羽手中的剑鞘。
    淡青色的木鞘由上好的青杨制成，墨绿的藤蔓在握持处交织，提升握持的舒适感。
    长剑入鞘，一寸不多一寸不少。
    “别以为你送我支剑鞘我就会感谢你，总有一天我会打败你，我才是真正的青麟殿殿主。”
    “其实……我实在不明白你为什么想当殿主？这又不是一门好差事。”
    “堂堂青麟殿主，原来在少殿主眼中只是件无关紧要的差事吗？你忘了族训和青麟的荣耀吗？”
    “没有，这些刻在骨子里的东西怎么可能会遗忘。可这些天我看到了很多的穷苦采药人，他们住在漏风的破草屋里、他们只能吃着能数清几粒米的薄粥、他们只能在妖兽口中争一株我们眼里像根垃圾的灵药。”
    端木羽叹了口气，道：“可就算他们竭尽全力也只能勉强活着，像一头牛、一只羊……卑微的活着。”
    端木留剑淡淡道：“这是弱者的宿命，既然他们没有足够的实力就只能依附强者，接受强者给他们制定的命运！”
    “可澪祖创立青麟殿并不是为了制定牢笼一般的命运！而是想在玄脉大陆上创造一片没有杀戮、只有和平的乐土。”
    “乐土？只有最强者才有资格给青麟带了和平、带来盛世长安，你别忘了澪祖立青麟、征四方可是屠杀了大陆上半数的人。”
    “是！可是死了那么多人的还是没有换来和平！”
    两人对视，气氛相燃。
    “我们互相说服不了对方，只有时间才能证明谁是对的。”
    端木留剑突然激昂道：“所以我会亲手打败你，向那群老头子、向青帝证明我才应该是青麟殿的殿主，青麟将在我的统御下才能长盛无夜！”
    端木羽只是微微一笑：“好啊。”
    端木留剑疑惑道：“好？”
    “有一个人天天紧迫地要夺走你的地位来督促你，不好吗？”端木羽脸上笑意更浓。
    端木留剑并未搭话，只是微微摇头。
    “留剑，你说我们如果不是端木氏的子弟……我们可以做一对普通的兄弟或是朋友吗？”
    端木留剑抬起头来，却看不清端木羽的脸。
    “也许。”
    “也许？”
    “很难很难……”
    “有多难？”
    端木留剑站起身来终于看清了端木羽的脸，他们的眼中闪着光，那是少年独有的光芒。
    青麟的光，高傲的光！
    “除非，天涯海角……”
    端木羽笑了，端木留剑也笑了。
    一对堂兄弟从六岁开始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可十年后两人却在月夜下相对而笑。
    端木羽看着眼前既熟悉又陌生的少年笑道：“你不是说了吗？人生何处不天涯！”
    方熙州缓缓睁开眼，眼神迷离不知在想些什么，只是轻轻说道。
    “人生何处不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