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长情·少年·歌

    端木羽没有杀他。
    没有意义的杀戮不光不能解决不了现有的问题，反而只会制造新的问题。
    端木羽本就是个善良的人，而且他认为爱一个人是没有错的。
    哪怕姬鹤杰爱的是他最爱的人，但每个人都有爱一个人的权力任谁也无法剥夺。
    姬鹤杰的眼睛一直落在雪轻灵的身上，就像雪轻灵的眼睛一直落在端木羽的身上。
    电光火石间，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连虞倾寒都忍不住想出手了——这俩个人无论谁都不可以死在雪家的花园里，不然那必是一场血雨腥风。
    如果神宫和青麟殿以此为借口对禁星塔下手……虞倾寒光是想想就有点头皮发麻，她有些后悔——后悔为什么要这俩个小子在雪家决斗。虞倾寒只是希望上天保佑，保佑这俩个臭小子都安然无恙。
    苍星极亮的剑光闪过，众人才看清发生了什么。
    雪轻灵悬着的心放下了。
    姬鹤杰的心也彻底黯淡。
    鹤止麟息，杀气渐缓。
    他最后看了一眼雪轻灵，这个七年来令自己魂牵梦绕的女人……七年前她还只是一个漂漂亮亮、干干净净的“瓷娃娃”，而他只是姬家一个不出名的落魄子弟。七年后他成了名盛大陆一时的少年天才剑客，而她成了璞玉雕作名动天下的玉粉佳人。
    七年来，她的一颦一笑无时无刻不在牵动着他的心弦。而他的剑是为她而炼，风吹雨打、烈阳寒雪他一日也没有停过……没有停止刺出手中的剑。
    姬鹤杰的剑法没有斩、削、抹、转……唯独精善于刺，就像他的人一样直来直去不会曲折变化。
    因为那天她说过，她最喜欢的人会是世上最厉害的剑客带着她周游大陆、去天涯海角。
    但他不知道的是，那天端木羽也对她说过自己要变成最厉害的剑客，要带灵儿、遥儿还有阿呆一起周游世界。
    姬鹤杰的眼睛终于重新落回来端木羽身上，他的脸上写满了疑惑：“你不杀我？”
    “我为什么要杀你？”
    “因为你赢了，不光我刚才想杀你，而且我跟你都喜欢……雪姑娘。”
    端木羽疑惑道：“因为我和你喜欢同一个人，你就一定要杀我了吗？”
    姬鹤杰冷冷道：“就差一点。”
    “对，就差一点。”端木羽无奈地微微摇头，脸上又挂起了微笑：“差一点，那就是还没有。”
    是的，他姬鹤杰输了。无论是剑术、心境、还是感情他都输的一败涂地！
    姬鹤杰阖上眼，将独鹤重新插回腰间上的挂勾。轻轻点了点头道：“你说的对，差一点就是差一点……你赢了。”
    ……
    “嘎嘎——”
    花园的门终于打开了，灯笼下一道斜斜的人影曳在地面。
    一双灰白色的眼睛映入众人眼帘。
    是姬鹤杰。
    众人议论纷纷，但话音间都指向同一种可能——是姬鹤杰赢了。
    端木如意和徐昊文又是不约而同的笑了，笑得阴森……可怕……
    一个是为了自己躺在床上重伤毁容的弟弟，那另一个呢？他又是为了什么？名？利？
    但下一刻花园里爆发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将端木如意和徐昊文脸上的笑意一扫而光。
    “哇，哥哥你好棒啊！你居然打败了那个瘸子！”
    端木遥一把丢下灯笼冲上去抱住端木羽开心地哈哈大笑，哪儿还有什么大家闺秀的模样，毕竟刚刚这么担心现在一定要好好释放。
    端木羽脸色一抽，只是低下头看向端木遥。
    “怎……怎么了？哥。”端木遥不安地说道。
    端木羽倒吸一口冷气道：“你扯着我肩膀上的伤口了。”
    月，月出。
    月过树梢头，却上人心头。
    黄澄澄的金轮终于撕破厚重的乌云，照得灰黯的夜幕生出几抹趣味来。深秋本就该是金色的，风是金黄的，吹响金杏红枫。月是金黄的，晃得人只想看着彼此。
    酒香，味烈。
    月色如酒，空气中泛着一股醉意。玉角杯内盛着琥珀色的酒液，不满不浅刚好能装下整只月亮。就像爱人的心不多不少，刚好能装下一个可爱的你。
    房顶观月，两人相偎。
    端木羽看着雪轻灵泛红的脸，就像红透的蜜桃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眼波如水，长睫似波。
    雪轻灵靠在端木羽怀中，小声嘟囔着：“干嘛这么看我？”
    端木羽一把扑住雪轻灵，四目相对两双眼睛几乎要凑在一起，那对红红地唇也几贴到一起。
    端木羽脸上原本温和的笑，霎时间变得坏坏的：“我呀，不好好看着你让你跑了怎么办，那我不就没老婆了？多可怜啊。”
    雪轻灵娇叱一声道：“一到就剩我们俩个人的时候就不老实。某些人表面看上去衣冠楚楚是正人君子，背地里就是个‘衣冠禽兽’一天到晚尽想着欺负我。”
    “那我的人生多有意义呀，每天都可以欺负你……真好。”
    “才不好，那我岂不是以后天天都下不了床。”
    “啊，这……”
    情人轻昵，眉眼间生出烟雨。
    两个相爱的人之间是有说不完的话，也总是看不腻对方。
    朝朝暮暮，暮暮朝朝。
    桃花满庭，是你；雨打芭蕉，是你；梦中辗转，是你。
    “灵儿，你唱首曲子吧。”
    雪轻灵靠在端木羽肩头仰头看他，水汪汪的大眼睛藏不尽的柔情，“羽哥哥，那你想听什么曲子呀？”
    “嗯……”端木羽踟躇一会才道：“那……那就唱小时候你经常给我唱的吧。”
    “那首童谣你听了九年还没听腻啊？”
    端木羽笑了笑：“听不腻，只要是我家灵儿唱的一辈子我都听不腻！”
    “好吧。”
    玉铃的歌声从樱桃似的小嘴传出，令人沉醉。
    “一月寒入冬。”
    “二月梅胜火。”
    “三月雨惊蛰。”
    “四月铜生绿。”
    “五月新蝉鸣。”
    “六月荷满座。”
    ……
    酒醉人，曲醉人。
    醉末是伊人。
    雪轻灵听到身边传来一声低沉的呼噜声，她知道自己的男人睡着了。他今天是该好好睡一觉，不光是因为他面对过薛剑庭还是姬鹤杰。
    还有……少女猛地面色一阵羞红，谁家少女不怀春？谁家桃靥不泛红？
    夜已深。
    歌声又起，化作绵绵情丝钻人肺腑、惹人心头。
    “灼灼花火，留灯一豆。记今朝，记昨夜，几时愿几时却。记梦中再遇见，落花笺，藏心间。漫漫长夜，凌波玉影。”
    陆术待在库房里正清点着今晚的礼品，正忍不住地打哈欠时，透过窗隙他听到了那曼妙的歌声——是小姐的歌声，真好听呀……只是这歌是为了羽公子唱的吧。
    抬头，望月。
    陆术心里只是默默想着小姐，想着那张空灵绝世的娇颜。
    ……
    虞倾寒也听到了歌声，纤细白皙的手指不停地叩击紫檀木桌。
    眼神迷离，不知在想着谁。
    ……
    端木遥站在院子里身上裹着厚厚的毯子，她看着相互依偎的端木羽和雪轻灵眼中升起一阵羡慕……要是，我和阿呆也能这样就好了。
    端木遥低下头小声的几乎连自己都快听不见。
    小嘴嘟囔一声：“嫂子。”
    随即，拖着毯子便一溜烟地“逃”进了屋子里。
    ……
    雪府外，一袭白衣的俊俏少年靠在一株老树的树干上，正注视着房顶上相互依偎的两人，眼神中道不尽的心酸苦楚。
    他现在本应该一脚把她踢开然后把他抱进怀里，端木羽本就应该是他的，只能是他一个人的。
    少年咬了咬牙还是耐心地伏在树干上，因为端木羽睡着了……他一被吵醒就很难再入睡。
    “花开正逢岁温柔，以奉新茶暂为酒。一世悲欢入白发，四时相守梦天荒。”
    曼妙动听的歌声悠扬，似那看不见的滚滚星河顺着月色流进青麟城内每一扇门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