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悲林碑林

    “青麟城古址外有一处碑林，皆以玄石砌成，不下万余计，上雕赤漆人名，表彰自立殿以来为青麟殿战死之人，后毁于战乱。大炎玄正一十七年，大炎宣政贤皇后于原址残垣上重建碑林以纪念焚河一役与洒血青麟的忠义之士。
    黑色玄碑共记两千余块，上记其名虽有遗漏仍不下三十万。黑砗中央立一块白碑雕刻人形左侧佩刀、右挎重剑，栩栩如生。底座以碧泽美玉镶于其上，篆写七个大字‘不世脉尊端木羽’。座下有碑文记载脉尊端木羽生平事迹。每逢十年城破之日端木氏后裔便以血为祭、以剑洗耻，后青麟端木氏家主举族祭祀，以此感怀先人，血记耻辱。”
    ——《大炎乾录靖河书·新元本纲》
    “小羽！怎么一个人傻呆呆的站在这？”
    一只有手的大手拍在他的左肩，端木羽登时惊出一身冷汗起身回头道：“没事，鼎叔。我在想怎么提升修为想的入迷了。”
    端木鼎微笑道：“这样啊，是该好好想想，难得见到你那么用功修炼。”
    这几天来端木羽不是修炼就是沉迷于那本剑法，那剑法虽然剑式普通但炼习过后端木羽总觉得自己变得有些怪怪的，脑子里莫名会出现一些奇怪的想法，好像要将自己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那里没有光暗、善恶、对错，只有足够强大才能拥有话语权，获得力量的过程没有任何人会在意，那些愚昧的爬虫们会畏惧你，放弃尊严与底线！
    够了，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简直同附骨之蛆。一定是自己最近太累了才会胡思乱想。
    在枯冥禁地里他理解什么是死亡，所以他敬畏死亡更敬畏生命。
    “羽儿，今天不见身上的脉力更为精纯了。”
    端木羽转头看去正是父亲。
    端木鼎见端木行便半跪握拳于胸口行礼道：“青麟殿鬓卫指挥使端木鼎恭迎殿主。”
    端木行提手做下托状，道：“阿鼎，起来吧。这儿又不是在青麟殿。”
    端木行今日并没有身着平日殿主所着的玉麟盛袍而是穿着一套白素长袍。
    衣肩到小腹部以金线绣着淡淡的金麟花纹，在残阳的斜照下闪着赤金光芒。墨黑的头发梳的一丝不苟，用青鱼金须发带裹束起来发带中央上镶嵌着一颗夜明珠。端木行浑身散发着一股英儒雅韵，与端木羽的样貌有几分相似，虽并没有端木羽如此神俊却多了典雅之气站在端木羽边上说不定还会被不知道的人认成端木羽的兄长。
    端木羽道：“阿爹，对不起。羽儿给你惹麻烦了，我不应该下那么重的手把徐昊凉毁容导致咱们青麟殿和金玉楼交恶。”
    “哦？”端木行背手而立道：“所以你认为你给家里惹了麻烦，所以你认为我会很生气？”
    “额，这……应该有一点……生气吧。”
    “哼，跪下！”端木行厉喝一声，端木羽先是一愣随后缓缓跪下。
    “阿爹，我错了下次绝不再莽撞犯事了。”
    端木行道：“我现在的确也很生气，只不过不是为了这件事”
    端木鼎有些不解，挠挠头疑惑道：“大哥那你这是……”
    端木行摆了摆手道：“小羽，你认为什么是强二道”
    “强者？”端木羽仰头回答道：“修为高势力大，能否算作强者？”
    端木行摇首道：“非也、非也……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强者立于天地之间，作为强者他们不可一世，将这天、将这地踏在脚下，这是属于强者的孤傲，一种与生俱来的傲气。屠人百万为雄，屠得九百万为雄中之雄！强者是无情的、冷酷的，我们端木世家，不！整个玄脉大陆哪位强者没有沾满鲜血，强者！是登天者！而他们登天的阶梯便是由失败者的血肉尸骨垒砌的。”
    “这个世界，弱肉强食，无可厚非。”端木行幽幽道：“但！强者也并非一味杀戮，无情亦有情！真正的强者他们得到毁天灭地的力量也并非全是为了毁灭，更多的是――守护，守护自己爱的人……爱的一切，守护自己与他人一切的一切，这才是――强者……”
    端木鼎看向端木行，他没有看到一个父亲开导孩子的温柔与肯定只在他的眼神看到了对下属的赏识。
    端木鼎心中暗叹道：“大哥，小羽他还只是孩子，你不该……”
    “你忘了九年前的耻辱了吗？九年前的寿宴上你被发现是天谴之体，经脉堵塞、脉门封闭。我们放弃了吗？你自己放弃了吗？”
    端木行的眼神透着火热，扶起端木羽道：“你忘了别人的眼神了吗？惊讶？同情、嘲笑……呵，你忘了别人看废物一样看你的眼神了吗？我相信我们不会忘你自己也不会遗忘，这不光光是你自己的耻辱也是我们青麟殿的耻辱，全天下都知道青麟殿的少殿主是个废物！”
    “大哥，够了。”端木鼎欲阻止端木行，端木行却摆了摆手，端木鼎看向端木羽。前额垂下的刘海将他的面上的神情盖住，但他知道有什么东西已经在面前的少年心里深深扎根……发芽。
    端木行扬起手来都迟迟没有落下，随之轻轻拍在端木羽的肩上：“阿羽，你知道你在枯冥禁地里开启脉门能够修脉的时候，我和你娘有多高兴吗？我们的儿子终立能堂堂正正的立足青麟殿你知道我们心里的窃喜吗？你知道你脉象突变的消息让你娘多担心吗？她整整在藏经阁查了一夜的古籍！你每日体验各种开启脉门的方法知道我们心里有多折磨吗？百毒破脉，你爷爷特地让草木坊取出解毒圣药——化毒丹，才让你在天秘毒池中不致被毒汁荼毒。”
    “阿羽，我知道我们很自私，你天生身体羸弱，我们却让你一出生便背负了复兴青麟的使命。我知道族内的孩子小时候都不愿同你亲近、玩耍，就因为你一出生就背负了青麟少殿主的名讳。阿羽，对不起。爹知道这些年你心里苦，你小时候闯了不少祸，我们都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你只是太寂寞了。这么多年了爹知道爹一直忙着青麟殿的事务却在你的生活中缺席。小羽，其实是爹错了。”
    端木羽的身体微微发颤，一滴滴清泪以他的脸颊滑落挂在下颚。
    端木行伸出左手握着端木羽受伤的右手“爹知道，这么多年来你表面装的快乐，其实心里一直落寞。我一直对你没有怎么称赞，当你从枯冥禁地里平安出来后，爹才发现你是我唯一的儿子、唯一的记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