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落雪轻灵

    端木羽觉得他这一生实在与下雪有缘。
    和遥儿一起把阿呆捡回来天上飘着大雪，第一次遇到雪轻灵也是雪天，不过却是场暖雪。
    日近西薄染黄昏，城外红杏未凋给来往的客商带来暖意。
    橙黄色的天宇舞起片片雪花，天上雪花纷白、城外杏花殷红，红白交织下令人心醉，雪态妩媚没有半点凛冽，这雪高雅的令人心暖。
    那年是青帝八十大寿，端木羽六岁。
    几日来六矩、四朝都派谴使臣至青麟向青帝贺喜，连与青麟殿速来不合的神宫魔宗都送来重礼为青帝贺寿。
    端木羽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麟燮原之外的人，那是青麟城十年来最热闹的一天，那天也本该是端木羽最高兴的一天。
    大寿之日，青帝盛喜之余为少殿主端木羽启脉，那一日四方宾客第一次看见了青麟白龙水木至高脉象，却也第一次见识了传说中的天谴之体。
    当青帝浑厚的脉力注入端木羽的筋脉，一声长啸一只巨大青麟浮现在端木羽头顶，随后水汽氤氲一条白色龙影缠绕麒麟身躯，正是龙霄阁·白龙阁的白龙脉象。
    青麟白龙，水木双脉。水木助势、相辅相成，正是至高脉象！
    宴间已爆发出一阵阵热切的贺喜之声。
    “青帝大人已是四帝之首，爱孙羽公子想必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
    “羽公子水木双脉、双脉相辅，是至高脉象必然能超越列代先祖比肩脉尊。”
    ……
    “恭喜恭喜，羽公子日后必然是天之骄子，依我看连神宫少主姬无双、魔宗少主黎慕枫都难以接踵。”
    ……
    端木羽笑了，他还不懂他们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但他看见爷爷笑了，他自小被爷爷教导不能在外人面前留露真心。
    可今天他开心的笑了，第一次笑得像个孩子。
    端木燕咬破指尖手掐法诀，一滴精血从指尖逼出印在端木羽额间，右手一翻一只青色小鼎出现在端木燕手中。
    掌心的青色小鼎表面浮铸着一只威严的金色麒麟，金色鳞甲上刻满繁奥铭文透出一股不可阻挡的镇压之力，四只麟蹄鼎足支在掌中，一缕缕青光从鼎身上冒出从端木羽额头精血钻入。
    镇麟鼎！座下宾客目露狂热，这可是名青麟四宝，列器榜前二十的宝物！玄脉大陆大家族素来以灵物来给幼童启脉，希望用灵物上浓郁的灵气启脉可以改善资质、图个彩头，没想到青帝居然用镇麟鼎来为端木羽启脉，可见重视程度。
    镇麟鼎上光彩大放，鼎身上一个个小字化作青光飘浮在端木羽身旁，一丝丝青色光华从浮空小字中溢出渗入端木羽的身体。
    端木羽的身体在光华渗入下竟然隔着衣物慢慢变的透明，十道蓝色圆环出现在端木羽身体各出，突然一道白气从端木羽胸膛喷出将十道蓝色光环绞碎，浮在周身的青光小字也被这道纯白气浪打散钻回青麟小鼎。
    众人面面相觑，全场鸦雀无声。
    “十门全毕，这……这是天谴之体！”
    一声惊呼划破寂静。
    经脉闭塞、脉门封闭，已断然没有修脉的可能。端木羽看着爷爷脸上的笑容逐渐凝固，转而变成可怖的铁青。端木羽脸上孩子般的喜悦褪去露出错愕的神情，笨拙的他转过身子看向众人，却看到千万张一模一样的脸。
    脸上的神色是……失望。
    想要摧毁一个人其实很简单，你用希望把他推向高处，再用失望把他推下谷底。最后摆在他面前的只剩下——绝望。
    端木羽发疯似地跑了出去，没有人拦住他，在场宾客都眼睛都留在青帝身上，他们都看向了坐在金麟座上那个孤寞的老人。每个人心中都暗叹——青麟少殿主的位子怕是要落在别的嫡系子孙头上了，该不该拉拢几个可能性较大的公子？
    冷月如钩、北风如刀，一刀一刀扎在端木羽的心头，狂乱中端木羽不知道自己跌倒了多少次，他一次次从雪堆中爬起，他的眼前一片昏黑。
    他自幼研读藏经阁经书，他再也不过明白天谴之体的含义。
    他是个废人，永远都无法改变，永远！
    “啊！啊啊——”
    一声声痛彻心扉、同野兽一般的嘶吼从他的喉咙中爆发，直至鲜血夹杂着雪片从他的喉咙中喷出，他才停止。端木羽痛苦地瘫倒在雪地上，任由冷风刮落他的发冠，黑发散乱铺在白雪上。这雪，怎么变的好冷好冷……
    迷迷糊糊中端木羽看见了一个人影，粘稠的血液混着雪片沾在端木羽的长发上、糊在端木羽眼前，让他看不清眼前的人。
    一双温暖的小手捧起了端木羽的脸，那双手从怀中取出一方白帕仔细地擦去端木羽脸上的血污。
    这手好暖、好软、好香……
    端木羽看到了一条白裙、一张俏脸，一条雪白绣着星点的白裙、一张瓷白干净的稚脸，童稚的脸上挂着担忧的神色。
    “大哥哥你怎么了？怎么身上会有那么冷，灵儿抱抱你好吗？”
    一滴热泪从眼眶划出，滴在红雪上。端木羽一把抱住了眼前的小女孩，眼泪第一次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他是青麟殿的少殿主，他从未留过一滴眼泪。哪怕只流露出半分胆怯都会被父母、爷爷一通责骂，他生来便是高高在上的孩子，他同孩子们做游戏一定得是大英雄的角色、他写的文章一定得是书塾中最好的、别的孩子可以在雪天偷懒他却依旧得早起晨练四季如此，他一定得是人群中最耀眼的人！
    “我……好累呀。”
    端木羽抱着这具小小的、暖和的身体，眼泪再也止不住了。他第一次毫无防备的哭。现在……他已从过去的神坛跌落，他再也不是什么高贵的少殿主。
    他现在，只是个无助的孩子。
    只是一个……无用的废人。
    小小、软软的手放在端木羽脸颊上轻轻擦去他的泪水，温和白嫩的小脸贴在另一侧脸颊。
    “大哥哥，你不要哭了……我阿娘……我阿娘走的时候我也哭了好久，大哥哥你哭了……小灵儿也哭，灵儿想阿娘了……”
    “小妹妹我叫端木羽，乖，不哭了，你叫什么名字？”
    端木羽抬起脸，眼前小小的脸上淌出几滴晶莹泪珠落在他的额头上，热热的、湿湿的……秀发拂过端木羽鼻尖，一股淡淡的暗香凝绕心头令端木羽平静几分。
    软糯的声音呢喃道：“我叫雪轻灵，爸爸和小姨都叫我小灵儿，大哥哥你也叫我小灵儿吧。”
    （女主上线，第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