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大王他心口不一11

    他出征前，朝琴厌吩咐：“不准她走出这院落一步。”
    琴厌跟了沈归州五六年，行事从不问为什么。
    她只是点头，道：“大王放心，有奴婢在，娘子定然出不了事。”
    沈归州神色不明地点了点头，骑着那匹枣红色的马出征定州。
    定州是这回攻打大周的主力军，属定远王陈庆的领地。陈庆为人阴险狡诈，最是喜欢背地里寻人不痛快。
    以前常州老青山王还在的时候，陈庆就常常带人搞偷袭。不是炸金矿，就是杀俊马，再或者是抢煤炭。
    每回下手又特别有分寸，找人送一封言辞恳切的信，再拎出一个无足轻重的替罪羊，最后送一些定州不缺，常州也不缺的东西来，这事就算揭过。
    偏生老青山王贪生怕死，贪荣华富贵，回回气得吃不下饭，也只能忍。
    还要写一封宽宏大量的信送回去，恶心自己呢？
    沈归州就不会这么好说话了。
    上次定州在营地里偷袭他，又送了封无关痛痒的信来，这回他非要打得陈庆哭爷爷告奶奶！
    恰好打完仗回来，还能赶上过年。
    常州地不好，这次救援大周用了许多存粮，来年指不定又会缺粮食。
    这回打定州，也是冲了定州的存粮去的。
    沈归州一走，战岐林好像就活了过来。
    天这么冷，别说是沈归州不让她出去，就她自己也不愿意出去。
    琴厌给她收拾了一间屋子，战岐林就在里面住下。
    她听说白云娘把她原夫君的骸骨重新下葬了，还请人来做法。
    白云娘亲自跪在棺椁前敲了三日的木鱼，诵了三日的经。
    七日后重新下葬，白云娘又食素斋半个月，王府被笼罩的悲哀压抑才彻底散去。
    听说白玉娘开始吃肉了，战岐林就知道自己要见客了。
    白云娘大抵知道战岐林不能出院子，所以亲自来见她。
    白云娘见了战岐林的第一句话便是：“罪妇见过长公主。”
    战岐林面露惶恐，扶着白云娘的手同她一起跪在了地上。
    “老夫人，小女子商贾家出身，绝非什么长公主，还请老夫人勿要折煞我。”
    战岐林说得情真意切，眼眶通红，一副要被羞辱死的模样。
    白云娘诧异了一下，左右瞧着，又试探道：“罪妇当年被押送出京，曾见过长公主一面，不会认错的。”
    笑话，我当年是躲着送沈归州的，可是带了面纱，你认得才是见了鬼！
    “老夫人，小女子虽是京城人，但住蛤蟆下街尾，家父姓林，是大王的旧识，小女子名在远，小名阿玖。”
    “老身倒是不记得归州有这么个老朋友。”但是他在京城有内线，白云娘是知道的。
    听到白云娘的自称从“罪妇”到“老身”，她就知道自己蒙混过去了。
    她战岐林又不是没脑子的人，白云娘明显是来试探她的身份。
    要是说漏了嘴，沈归州回来怕是只能见到她的尸体了。
    既然沈归州瞒了她的身份，也没有把她送给白云娘的心，她能瞒一时是一时。
    不过，这白云娘的自称，也忒会卖弄资历了一些。
    扶白云娘起来的时候，战岐林眼神同琴厌擦过，对方眼里全是“佩服”二字。
    战岐林还是胆怯的模样，心里却暗自好笑。
    以前见惯了左右逢源、表里不一，竟是不知道自己有一日也要演了。
    不仅演，她还给自己化了一个不精神的妆，衣服也多穿了一些，遮住自己的身段。
    白云娘一坐下，就细细打量战岐林。
    面容憔悴，身段粗鄙，手相不堪入目，除了一双眼睛好看，寻不出出彩的地方了。
    这要是战岐林，也是见鬼了。
    但转念一想沈归州都十九了还没有娶妻，便拉过战岐林的手，亲切道：“阿玖啊，你这手可得养好了，老身等下差人送药过来。”
    “谢谢老夫人，老夫人府上真大，东西真多。”战岐林说着，又要往地上跪，一副没见过市面的模样。
    白云娘虽然拉住了她，心底却是生了些瞧不起的意思，又有点被恭维的满足。
    她三十多的年纪，历经半生苦难，脸部削尖，又抹了一层厚胭脂，说不出的刻薄和诡异。
    战岐林就知道沈归州品味没那么差，这府上到处镶金，大抵是白云娘的意思了。
    白云娘又拐弯抹角地试探了一下她和沈归州的关系，见战岐林纯情得和小兔子一样，有些失望地离开。
    战岐林估计第二位客人大概是白书峨，可左等右等，都未等到这人。
    倒是有些意外。
    又觉得是自己小心眼了。
    又下了一场大雪，晴了几日够大家心情愉快地采办年货，就又下起了不歇的雨。
    大年三十那日狂风暴雨，沈归州据说还在回来的路上。
    陈庆被他打得屁滚尿流，最后不仅双手奉上粮草，还割了三分之一的地。
    夜里白云娘邀了战岐林去吃团圆饭，于是落大的王府，竟是凑了一桌三人。
    看起来有点好笑。
    战岐林想到自己不能和战岐远一起过年，但白云娘也不能和自己的宝贝儿子过年，心里就一阵痛快。
    她刚要落座，竟是发现白云娘身边摆了一块牌匾，见上面的字，战岐林胃里翻滚，顿无食意。
    谁家大过年的，把死了七年丈夫的牌位拿出来摆着？
    但她面不敢露出愤怒，只能一如既往胆怯地吃饭。
    “阿玖多吃一些菜，不要拘谨。”白书峨主动替战岐林夹菜。
    战岐林想到那碗养生汤，心中顿生暖意，腼腆地回以一笑。
    饭吃到一半，白云娘突然塞给她们荷包，说是压祟。
    战岐林面露惶恐，连忙离开桌子要跪下道谢。
    白云娘一脸人上人地坐着，若不是白书峨扶住战岐林，白云娘倒是真要承战岐林一个跪了。
    白书峨：“阿玖你糊涂，讨个彩头，大方谢了母亲，母亲会更高兴的。”
    说罢，白书峨就福身道谢，祝福的好话说尽。
    白云娘摆摆手，然后摸了摸一旁的牌位，一脸受用。
    战岐林有些错愕。
    她以前虽未见过白云娘，但也想过能养出当年名冠九州的沈归州的女人，该是何等风华绝代。
    如今一瞧，何止看走眼，简直是眼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