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番外(七)岑星阑篇

    世界从来没给过我选择的权利，而我从来都是被迫长大——岑星阑
    我叫岑星阑，其实原本姓陈，十岁那年，父亲去世后，我就跟着改了母亲的姓。
    小时候，我很孤僻，身边并没有什么朋友，所以记忆里的童年并不怎么愉快。
    记得那时，我常常跟人打架，一度是老师长辈眼里的坏小孩，是个不学无术只会惹是生非的小混混。
    为什么要打架呢？其实我也不知道。
    但，大概是因为，只有那个时候，我才能见我爸一面。
    从记事起，脑海里关于我爸的记忆少之又少。
    我妈说他是个商人，常年在外做生意挣大钱，所以陪我们的时间很少，经常一年也不见得见上几面，而他每次回来也只是短暂的待一段时间，接着又消失。
    我曾一度以为，我们真的是他家人吗？
    于他而言，这似乎只是一间歇脚的房子，而不是一个家庭。
    那时，很多人背地里说，我爸是个坏蛋，是**上的，做了很多坏事，是过街老鼠，所以不敢回来。
    每次听到那些小孩这样说的时候我都很愤怒，因此没少跟那些人打架，而每每这个时候，学校就会让我叫家长。
    只有这个时候，我爸才有可能回来一趟。
    可见了我后，他也只会狠狠地把我臭骂一顿，骂我不懂事，骂我不让人省心。
    每当这个时候我都会冷漠地看着他，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一样。
    无数次，我想质问他，那你呢？
    作为丈夫，你没有守在我妈身旁，尽到丈夫应尽的职责。
    作为父亲，你没有给我树立一个好榜样，甚至从来没有关心过我过得好不好。
    你只会告诉我，我是一个男子汉，要懂事，要努力学习，在你不在家的时候好好听妈妈的话。
    记得那次，我一个人单挑六七个比我大一年级的男生，结果可想而知，我被他们打的鼻青脸肿，可我一滴眼泪也没流。
    我知道，我这幅模样回到家里肯定会被我妈念叨，所以干脆躲在外面，直到半夜才偷偷摸摸的回去。
    一进门，屋里一片漆黑，我猜她已经睡着了。
    正在我暗自侥幸的时候，客厅里的灯忽然被打开，看到我那副鬼样子，我妈瞬间泪流满面。
    我想，如果不是因为我身上到处都是伤疤，或许少不了被她打一顿。
    毕竟，我身上那件毛衣她织了很久，却没那些小孩给撕坏了。
    但她什么也没说，只是抱着我一直哭。
    也正是那一刻，我开始恨我爸。
    我恨他撇下我们一个人在外逍遥，我恨他为什么不能像别的父亲那样陪我长大，我恨他从不告诉我他究竟是好人还是别人口中的坏人。
    如果不是因为他，我妈不会常常以泪洗面，而我也不用通过打架的方式引起他的注意，获得他的疼爱。
    我想，我真可怜。
    再后来，又有人造谣我是野种，说我爸在外面早就有老婆孩子了，而我们是不光明的存在，所以我爸才没有一直待在我们身边。
    为了这个，我拿着一块大石头，把那个造谣者家里的窗户砸了个稀巴烂，又在放学路上跟他互殴。
    委屈和愤怒吞噬了我，一时冲动，我把那个比我高半个头的男生掐的喘不过气来，如果不是路人及时拦住，我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不出所料，我妈又被请去了学校，而因为那个男生是教导主任的亲侄子，所以我被勒令退学。
    我妈差点急哭，拉着我给那个男生道歉，卑微的就像随时都能被人踩死的蚂蚁。
    我低着头没有说话，仅剩的一丝骄傲让我做不到去向那种人服软。
    脸上一疼，我被我妈狠狠打了一巴掌。
    可打完我后，她哭了。
    哭得像个孩子一样。
    我怎么忘了，她那年也不过三十多岁的年纪，可那头乌黑的秀发却不知什么时候夹杂了不少银丝。
    我永远无法忘记，她在办公室里给那几位老师下跪的场景。
    尽管我低着头，可依旧能感受到那些人嘲笑的目光。
    屈辱感和委屈感袭遍全身，于是，我逃了。
    我跑的很快，就好像只要这样，所以一切都没有发生，而现在的一切都不过是在做梦，梦外，我爸是个平平凡凡的普通父亲，有着一份虽然挣不了大钱却足够养活我们全家的工作，而我也从未被人轻视笑话过。
    可现实告诉我，这只是我的痴心妄想。
    事情闹大后，我爸从外地赶了回来。
    他双目通红，一见到我就发了一通脾气，指着我的鼻子鼻子让我滚。
    如果不是我妈拦着，他可能还想上手。
    后来，我真的滚了。
    但我只是个身无分文的小屁孩，又能滚多远呢？
    我躲在家附近的胡同里，那时天还没那么暖和，到了傍晚还有凉风，可我硬是倔强地一直待着。
    时至今日，我也不知当时的我究竟是什么感受，只隐隐记得好像哭了。
    因为那晚，是我的十岁生日。
    往年过生日的时候我爸也不一定会陪在我身边，可这次，他回来了，我却不能开心地让他们给我过生日。
    后来实在是困极了，我靠着墙坐在地上，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中途，也不知是不是做梦，隐隐约约感觉到好像有人抱我，仿佛还听到了我妈的声音。
    等我睁开眼时，我正趴在我爸的后背上，我悄悄地抬头，借着月光，看见我妈也走在一旁。
    她脸上，正露出一抹我从未见过的温柔而又满足的笑。
    当我爸扭头看过来时我立刻闭上眼睛假装熟睡，他们小声说着什么，提起我时，他们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
    我忘了他们对话的内容，可趴在父亲后背的那个时刻，却成了我此生最幸福的一件事。
    十岁生日那晚没有蛋糕，没有礼物，可我至少感受到了家的温暖，即便它是那样的短暂。
    后来的许多日子里我都在想，如果我早知道，那会是我最后一次见到我的父亲，我一定不会装睡。
    我会乖乖地向他道歉，告诉他，我以后一定好好听话。
    可一切，却再也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