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桐花的姿态

    一朵桐花下落的姿态，游荡的路径，像是羽毛在空中沉浮飘荡，竟然比鸟的姿态更像飞翔。我想，张嵝和陈稞就是这样的人。很美很飒，很哀伤。
    后天晚上八点火车站。从哪里开始就要从哪里结束。
    我们仨是大学同学，他们是情侣，或者伴侣这个词会更加准确，与世俗社会抗争的坚定，让他们的灵魂契合到了一个无法企及的高度。也很难让我不替他们担心。
    战争会胶着，滞留，结局会迟到，但是不会缺席。
    四年前某晚八点的火车站，陈稞对张嵝说:“是我孬，家里逼得太紧了。那个女孩不爱我，我也不爱她。不过正好两家父母认为她缺一个男朋友，我缺一个女朋友。”
    “前几天哭成那样，这番话翻来覆去地说。别说了哈，多大点事儿呢。我去旅游散散心。结婚别给我寄请帖，我没个落脚处收不到。”张嵝语速很轻快，让人听不出悲喜。
    火车的轮子摩擦着铁轨，声音刺耳遥远，又带着暧昧悲伤的依恋。
    就此别过。
    后来去旅游的是我，张嵝嘱咐我到一个地方就给陈稞和他寄明信片。还打趣说，想写啥肉麻话，你给陈稞的别手写，你字比我好看太多。
    张嵝去了庙里，我旅游回来第一个去见的人就是他。我劝他出去闯闯，活出生气来。
    他指一指观音对我说:“都说世间万物包容，可是我现在只有待在这庙里才有归属感。每天晚上万籁俱寂的时候，我觉得自己灵魂很轻，觉得我又有力量去抗争争取。可是一闭上眼睛就是爸妈气得送到重症病房的情景，那样白的医院，我觉得满目血疮……”
    我无言。
    第二次去，我说:“我去拜访你爸妈，他们说再不认你。陈稞也和父母闹得很僵，不过还是马上结婚了。你们……”要不要自由地自我一回，就离开吧。千回百转，这话我还是说不下去。
    张嵝听了，好像压着的很多很多想法在迸发膨胀。我从他眼睛里可以读到——哀伤，压迫，解脱，甚至一丝渴望。那天我不知怎的，不愿让观音看到张嵝。
    我不知道张嵝最后去没去，我也不敢去庙里看。直到半个月后，收到一张明信片，有几张照片，是拉萨的天，蓝透了。还有两个大男人靠在一起的自拍，丑，丑的可爱。
    上面的字迹歪歪扭扭，是张嵝的——你帮我去庙里看一看观音。
    庙还是老样子，守夜人也换了一个老汉。我的反应似乎更加从容且机敏。我发现我竟然想多了解一些陌生的灵魂。
    我和老汉聊了很久，他的故事冗长且酣畅。
    只是最后离开了庙门，我才发觉，因为张嵝不在，我竟不敢看观音……
    再度背起行囊，我也在找灵魂安放的地方，把这一肚子不合时宜打磨成净水，让灵魂熏起水雾来。最终一滴一滴，落进观音的净瓶里，让我脚踏实地，灵魂滚烫妥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