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清清白白

    怀着凝重的心情，养蜂人走进了灵堂，刹那间，看到那张白色的遗像时，他脑子里如惊雷霹雳。
    那样娇俏的可人儿，笑得又甜又纯，此刻却定格在了这一方小小的黑白纸上，油亮乌黑的辫子变得黯淡无光。他发狠地抽了自己一个巴掌，痛，不是梦，这痛却抵不上心头的万分之一。
    养蜂人颤抖问老裁缝怎么了，为什么?
    老裁缝哭成了泪人，皱巴巴的嘴，张了半天，最终只得颤抖地说:“我的女啊！至死清清白白，清清白白!”
    旁人看不下去，对养蜂人说，前三天女裁缝收摊，李屠夫拉了女裁缝想要玷污她，女裁缝宁死不屈，撞了石头。李屠夫已经给蹲大牢了。
    养蜂人呆愣地看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黑白照片。他爱了她许久，却未曾敢认认真真地看看女裁缝的脸。她在他心中是女菩萨，他怎敢玷污?
    他止不住心悸，竟大众大哭起来，抱着棺木，只是哭，黝黑的脸被泪水洗的发亮。他说:“我来娶你，来娶你，我要娶你。”
    养蜂人在灵堂守了三天三夜，滴水不进。直到第四天天还未亮，他老子骂骂咧咧地把他拉回家，破口大骂:“你为啥这么没出息，这女娃要是知道你是这样的，指不定怎么羞你。裁缝一家都是清白坚韧的主儿，你怎么就这么软？一天不够哭，要哭三天，还想继续哭下去吗？”
    声音越来越大，却也带了点哽咽。老养蜂人被旱烟熏哑的嗓子，低声感叹——多好的一个女娃娃啊！说没就没了。
    养蜂人听完便跑去了裁缝家的菜园。牵牛花错落有致地开着，淡淡的紫，晕成一片，映衬得竹篱笆悠然雅致。花瓣上沾着露珠，软嫩得招摇，惹人怜惜。
    他就这样倚靠在篱笆上，想起来女裁缝那张水灵灵的脸，白嫩的手，娇娇的笑容，软软的声音。
    他粗糙的手指，摩挲着衣裳上绣着的那只针脚细密的鸟儿，默默想了很久很久。再次抬头，竟然已是黄昏时分，牵牛花干枯地垂着头，蜷缩成小小一团，花瓣变得焦黄，再无半分生机可言。
    啊!他的未娶妻啊！惨黄的阳光照着他的脸，显出男人的坚毅的棱角，是大山里的孩子独特的男子气。
    养蜂人摸了一把脸，上面没有一滴泪，他似是哭尽了，他轻轻地摘下一朵干枯的牵牛花，放在女裁缝缝补过的口袋里。他要在他每一次放蜂的地方，都撒一把牵牛花的种子，带她看遍春天的花，苹果花，枣花，栀子花，玫瑰花。
    养蜂人摸索着口袋里那朵枯萎的花，那片轻盈温柔的紫，在他的眼前浮动了一下。他轻轻地说重复着那带着粗糙诗意的话——走!放蜂去!
    黄昏沉晚中，天边的红霞绚烂夺目，这是一场盛大的燃烧，烧他的心，烧他的魂。山峦曲线优美动人，托起一轮残阳。他的身影坚定地映照在黄土地上，又细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