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元星年的过去

    在去往电子城的路上，元星年决定先迈出这一步，主动说起了自己的过去，她问沈佚：“你还记得那天，在学姐的解剖课上看到的尸体吗？”
    “……”沈佚握着她的手紧了紧，想起那恶心的场景，不禁有点反胃，“嗯，挺难忘的。怎么了？”
    “你不好奇吗？”元星年抬头问他，“为什么我不害怕，或者，不觉得恶心？”
    “好奇。”沈佚看着她的眸子，深沉而略带悲悯，“但我想不会是什么愉快的经历，所以，我不想让你再回忆起来。”
    “没什么。”元星年灿然一笑，“从我走出大山那一刻起，就释然了。过去的事情，对我来说，就只是写在纸上的背景资料了。”
    她突然停下脚步，认真地对着沈佚的眼睛说：“我想告诉你。关于我的一切。”
    “好。”沈佚也随着她停下来，晚风习习，路灯下两人的影子叠在一起，沈佚伸手为她整理了一下被风追乱的发丝，以前所未有的耐心等待着她的故事。
    “我听人们说，一般人成年之后，都是没有三岁之前的记忆的。因为那时候大脑掌管记忆的模块发育还不完全，并且三岁之前小孩子的生活只是吃玩睡，很平淡，没有什么特别值得记忆的点，所以才有了这个普遍现象。”
    元星年努力铺垫着，怕自己一开口就是恐怖故事，吓到沈佚。
    因为即便是见多识广的校长爷爷，在第一次听说她全部的过去时，也是一脸惨白。
    她努力抑制着自己的心跳和表情，尝试着渐入主题：“但是我有记忆。不过我对自己的年龄不是很清楚，那时候我可能是两岁，也可能已经过了三岁吧。总是就是那个时候，有一天，村里人说找到我妈妈了。”
    沈佚知道她接下来要说什么了。心里不由得一紧。
    关于元星年的父母这部分，校长和他说过。
    连听的人都觉得心脏仿佛被无形的手狠狠抓挤着，又痛又勒，喘不过气，又何况是当年亲身经历的人呢？
    沈佚心中涌起一种冲动，想让她别再说下去了。告诉他，我知道了。
    你可以，不必这样生生挖开自己的伤口，剖白给我看。
    但是对着元星年平静的笑容，纯然真诚的眼睛，他说不出口。
    “我从出生，就没见过妈妈，我爸爸瘫痪在床，起不来，我就很开心跟着村人们去看。”说到这里，元星年的瞳孔似乎震颤了一下，但是她还是坚强地继续说了下去，“但是不是活着的妈妈，而是像那天解剖台上的尸体一样。一具从河里捞起来的，面目全非的尸体。”
    沈佚突然紧紧抱住她，声音比她还痛苦，连声调都颤抖了：“如果不想说，就别说了。”
    在我面前，你可以不用这么坚强。
    “没事，你听我说完吧。”元星年并没有流眼泪，反而拍了拍沈佚的后背，倒过来安抚他。
    “可能那时候太小了，就觉得很丑，都没个人样。也不知道后来被村人怎么处理了。总之是没人报警的。因为小时候生活的那个村子，实际是一些吸过毒，但既没钱继续吸，又没钱去戒断，还被社会和家人抛弃的人的聚集地。”
    元星年的声音连情绪起伏都没有，也许真的就像她说的，这些悲惨的过往，在她心里，已经是纸页上的故事了。
    也或许，她已经独自背负这痛太久，麻木了。
    “我爸爸妈妈应该就是这样认识的，他们起初相爱的时候，也许还抱着一点相互救赎，一起戒毒重生的希望吧。但是那不是一朝一夕能做到的。戒断的过程很漫长，也很痛苦。所以我妈妈在怀孕期间，也没有彻底戒掉。”元星年说到这里，声音低了下来，她有些害怕，害怕沈佚会因她接下来的话嫌弃她。
    但她只犹豫了一秒，就下定了决心：“因此，我一生下来，就有毒瘾。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戒掉的。总之我有意识之后，应该就没有了。”
    “嗯。”沈佚抱着元星年的手臂收得越发紧，或许是为了维护元星年的隐私吧，校长只说了她爸爸妈妈是怎么去世的，以及元星年所在的村子的大体状况，并没有告诉他，元星年的爸爸妈妈，甚至元星年，也是其中一员。
    “你现在健康就好。噩梦已经结束了。”
    “对，已经结束了。早就结束了。”在沈佚温暖而坚定的怀抱里，元星年的心也渐渐从冰封的记忆里回暖，“后来我查过资料，像我这种情况，没死在妈妈肚子里，或者发育迟缓，畸形痴呆，真的是万里无一的奇迹了。”
    是啊，从这样的深渊出来，还能做一个心智坚定，每天带着元气笑容的人，你真的是奇迹，连我这个外星人都不得不赞叹的奇迹！
    沈佚突然捧起元星年的脸，深深地吻了上去。
    元星年也踮起脚，动情地配合。
    然后她听到他说：“你是我命中注定的奇迹，也是老天送给这个世界的奇迹。”
    “哎呀。”元星年被吻得腮边红云聚集，眼神也恢复了一些欢快的意味，“干嘛突然这么说。你等下，我还没说完，还有一点点。”
    “行，你说。”沈佚见她眼中又有了最初的耀眼星辰般的光辉，绞痛的心才有了一丝丝缓解。
    “关于我爸爸，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瘫痪的，也是有意识以来就这样了，后来听村里人说，他好像是为了阻止自己复吸，自己把自己的双腿砸断的。”说起爸爸，元星年倒有一点好感，“我愿意相信这个说法，虽然大家都说他是个不负责任的狠人，但是我倒是挺钦佩他能这么做的。”
    “那你呢？”沈佚忍不住问出口，“你还那么小，谁照顾你？”
    “不知道。没人和我说过。”元星年歪着头回答，“但我觉得村里肯定是有好心人的，不然我婴幼儿时期，是怎么活下来的？后来我长大一点，能自己找吃的，就自己弄野菜打兔子什么的，逢年过节也能蹭点百家饭，直到我遇到了大哥哥。哦，就是五年前，被狼咬了，救我的梁泽音学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