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战乱离散

    耶律中和心里清楚得很，眼下朝局危矣，局势已然朝不保夕。
    他听说，朱元璋手下的大将徐达和常遇春，已率大军围住通州。
    他还听说，通州守将卜颜帖木儿发下誓言，要死守大都的最后一道门户。
    耶律中和心底不由得惨然而动，他知道卜颜只是讲大话而已。
    清谈误国，妄言亦可误国！凭他区区卜颜怎么可能守得住大都呢？皇上又怎么会将如此重任交付给卜颜呢？
    如今普天之下，又有谁能不知徐，常二将的厉害呢？
    那徐达，常遇春是明军中顶级的悍将，均有勇有谋，为朱元璋东征西讨，南击北伐，鲜遇敌手。
    面对他们，只怕是帝国时期的老将速不台和哲别在世，或可能抵挡一番，他卜颜又岂能是徐，常的对手？
    再说，如果早振朝纲，明军又怎么可能如此神速的逼近大都？
    通州危矣！大都休矣！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他们耶律家的命运自然也就不用多说了。
    “哥哥！你倒是说话呀？敌军兵锋已到城外，咱们再不走可就来不及了！”
    耶律文鸾心急似火，她见哥哥只是沉默不语，不禁一连声的催促。
    耶律中和叹了口气，问妹妹道：“阿鲁怎么说？他也决心远走吗？”
    “左相失烈门已经传旨，要近卫大臣们随护皇太子北迁，阿鲁也在其列，他已领旨待行，因此这才着我告知哥哥一同远走暂避。”
    阿鲁是文鸾的夫君，耶律中和的妹夫，在朝中任要职。既然他这么说，那必定是真的了。
    “你们走吧！我年岁大了，走不动了。塞北天寒地冻，我可不想把我这把老骨头扔在那里！你知道，我总难离开大都的风物。”
    耶律中和看了看父母大人的牌位，怅然又道：“再说，父亲母亲的墓地还在大都，他们在世时也是极喜欢大都的，所以，我打算就留在这里守着他们。”
    “哥哥！你这又是何苦呢？”
    耶律文鸾急的快哭了：“你随我们暂且远避，过些日子，等大都情势好转，咱们还可以再回来！”
    耶律中和凄然看着她：“你不懂！如果走了恐怕就再也回不来了！气数尽了，天下要换了！”
    “哥哥这样说，那岂不是以后我们兄妹就难得再相见了？大元的朝堂也就此散了吗？”耶律文鸾泪流满面。
    耶律中和缓缓道：“发于草原，归于塞北，所以也谈不上流散。至少天子在漠北还留有一席之地，以供休养生息，也算圆满！”
    “那我们怎么办？咱们耶律家自祖上时就世代为官，屡出朝廷重臣，如今局势下，咱们又该如何自处？”文鸾急问。
    “至于我们，只能各安天命。与其让肉身颠沛失所，倒不如以心安处为家。所以，你别再劝了，快些走吧！阿鲁还在等着你，快些回去，早做安顿。”耶律中和绝然地摆了摆手。
    耶律文鸾听闻此言，知道哥哥心意已决，再多劝也无用处，于是，她抽泣着向哥哥拜了下去。
    耶律中和老眼横泪，搀起妹妹，两人相顾无语。
    随后，他从祭祀的供案上取下一个物件，交到文鸾的手里，托嘱道：“这是母亲大人生前交付给我的，你带了去吧。你们也是一大家子人，这一去山高水远，把它带在身边，总归是个念想！”
    耶律文鸾低头端详手里的物件，看清楚那是柄刀，是一柄精美别致的弯刀。
    她思想起过世的父母，眼见又要和胞兄分别，不禁悲从中来，满面戚然。
    道过别，文鸾携了弯刀匆匆走了。
    耶律中和命人召集起府里众人，他要当众宣布他刚才做出的决定。
    亲人子嗣在前，后面站着的，是府里的奴仆佣人，黑压压挤满了中庭。
    国难已至，家何言哉！
    众家仆听了耶律中和的吩咐，无奈之下，纷纷领了遣散费含泪离去。
    他们或隐身于大都的某个市井角落，或连夜出城逃散他乡。
    有几个死活不愿离开的，那也只好留他们继续在耶律家待下去，毕竟前途不明，生死未卜，暂且留在府里也算是有个容身之所。
    在家眷的人群里，有一个眉清目秀的男孩，正被母亲紧牵了手立在庭中，和大人们俯耳低头恭听祖父耶律中和的训诫。
    他名叫留哥，是耶律中和的长孙。
    留哥正在贪玩的年级，着实不喜欢眼前的肃穆情形。
    他偷偷拿眼睛四处张望，就见祖父在庭前忽而慨然激愤，忽而沉声哀切地说着什么。
    庭中诸人皆面露惶恐戚容，有人的手脚竟似也在不住的抖动。
    留哥不禁感到好奇却又好笑，他还从未见过家里曾发生过这样有趣的事情。
    在这个夜晚，天下大变的前夜，声名誉满大都的耶律府中，不分亲疏，不分主仆，每个人的心里充满忐忑，也自然无法平顺。
    每个人都在心里暗问，难道，这是耶律家风光难再，厄运将至的序幕吗？
    难道真的要改朝换代了吗？这可是许多人，终其一生也不见得会遇到的大事。
    大人们自然无法想象，也不敢去想，留哥就更是不会去想，他就是想也想不明白。
    留哥只是个七八岁的孩子，他不用去考虑明天的吃饭问题，也不会猜度这个大家庭的前途去向。
    更令留哥想不到的是，就在这个夜晚，他的姑婆耶律文鸾，已经携了金银细软和那把传承了几百年的宝刀，带着平日里跟他嬉笑玩耍投契无间的小表妹，一家子几十口人正在逃离大都，仓皇奔行在通向塞外漠北的路上。
    正如耶律中和所料想的一样，面对那号称‘常十万’常遇春的先头部队，守将卜颜帖木儿实在是不堪一击。
    通州城在须臾间便被攻克，卜颜被俘，随后被枭首示众，徐达大将军的兵锋直指大都。
    在城外的野地里，徐达的大军停止了前进，他们摆好阵型，只等大都城内的守军出城决战。
    可出乎意料的是，一连等了几天，他们也见不到元军出城应战。于是一声令下，攻城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