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8章 上穷碧落下黄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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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清晨,文毓正收拾着此次远行的行囊,却只觉背后忽地一阵凉风透过。
    顺着那道并不刺骨的凉风,文毓不自觉地回转过头,转头定睛的刹那,只觉视线随着眼前那热烈的颜色而变得灿烂起来。
    山林中的小屋原本单调,尽是死气沉沉的木色,放眼望去大门之外,又是一片无边际的素白色。
    而,眼前之人却将风雪变做最好的背景,携着一抹炙热的朱红色静立在他的眼前,裙摆翩跹,摇曳生姿。
    眼前身着朱衣的她,比此前他在大漠中的惊鸿一瞥美得更令人惊心动魄。
    明明她身着的衣裳,并非华美贵重之物,可她的魅力却在于,能够将极简的衣裳穿出极令人惊心的效果来。
    她本就这般美,这是既定事实,而非因他心悦于她才觉得美。
    文毓这样告诉自己。
    如此这般,他不过是想让自己从痴望她的眼神中抽离出来。
    “门没关我就……”
    阿羽见文毓痴痴然望着自己的模样,一时只当是自己突然的闯入唐突了他,便急忙张口解释。
    “无需在意,我原本也没做什么要紧事,不过收拾些随身物什罢了。”文毓忙出声宽慰。
    “那……可是因为我这身穿着有些奇怪?
    想来也是……我这久病初愈,却突兀地着上了这般炫目的衣裳,任谁人看来都会觉着有些不搭调吧……”
    阿羽顺着文毓定格不动的视线,来回打量着自己,模样瞧来有些许局促和尴尬。
    “并未,我觉得你穿这身朱衣甚好。
    谁说久病初愈,便不可着这般鲜艳的颜色了,就是要穿的靓丽,心情才会更好,病也好得更快一些。”
    文毓自知定是自己的痴态令她升起了自我怀疑,立时敛起目光中恣意的倾慕之色,转而换上他一贯的温煦神色。
    不过眨眼,他的心思便再不可查。
    “那便好,我隐约记着曾经你也夸过我穿这朱红色很是好看的!”
    阿羽在得到肯定之后,面上的赧色即刻消失不见,笑眼盈盈,唯余欢欣。
    文毓闻言,含着笑意的眼神却又是猛地一滞,带着些茫然和几不可查的无措。
    如若他曾有这样的机会对她说这样的话,他定然不会有任何吝啬,可……他从未得到过哪怕一次这样的机会……
    她记得的那个对她说这话的人,不是他,而他,亦知晓那人是谁。
    “怎的?难不成不是你说的?”
    阿羽甚是敏锐地捕捉到了文毓面上细微的神情,便讶异而语。
    “不。当然是我,只有我。”
    文毓沉声回应,眼神中透着深沉的阴郁。
    阿羽得此言,面上的困惑之态倏地消逝不见,再次扬起笑脸道:
    “我就知晓,除你之外,应不会再有别人了,除非……那人如你这般,是我的挚友,或是……挚爱。”
    阿羽话音即落,文毓便抬眼对上了她那双似琥珀般剔透的眸子,她眼眸澄澈无暇,眼神中写着清醒不惑,仿佛从未历经死亡,从未失去记忆。
    而他的眸中却在此刻被错愕填满,只因那一瞬间,他竟觉她早已洞悉一切。
    良久,四目对视,静默无声。
    “阿文,你曾是我的挚爱对吗?在你我之间从来就再无他人了,对吗?”
    阿羽沉吟之后,缓步步近文毓,继而抬起下颌,与之对视,眸中盛着明彻无比的光芒,叫他心生一阵的虚晃,险些便要将他并非那人之事如实相告。
    “是。再无他人。”
    文毓终究未能将那涌上心头,已至嘴边的话说与她知,尽管知晓此谎一出,今后不论她的记忆恢复与否,他都将再无退路。
    文毓语毕,阿羽便露出释然一笑,唇边轻挽,带出藏在嘴角的浅浅梨涡。
    可此刻,文毓只觉眼前之人陌生,他不记得她笑靥之中会带梨涡,亦未曾见过她笑目中蒙着水汽的模样。
    她是她,又好似不是她。
    他二人之间当真能如任何事也未曾发生过一般从头开始吗?她当真能放得下那个哪怕在她记忆中已经变得模糊的人?
    “你此行当是为了一件十分紧要的事情吧?”
    阿羽的突然发声打断了文毓的怔愣,待他再次望向她的双眸时,其中已然恢复了寻常模样,那个他熟悉的模样,好似方才的些许端倪不过是他的臆想而已。
    “嗯,十分紧要。”文毓并未有所隐瞒,此事于他于整个南晔国而言确实都是至关重要的。
    “会威胁到你的性命吗?会……伤及他人的性命吗?”
    阿羽不知为何眼眶竟微微泛红,望着文毓的模样带着些无助,而那无助中又好似掺杂着某种意味不明的乞求。
    “阿羽……有的时候,我甚至会觉得你并未丧失记忆……”
    文毓的目光变得深远起来,似乎在卖力地想要读懂眼前女子的心思。
    阿羽的怔愣稍纵即逝,随即便复又掀起垂落的羽睫,满目坦然地看向他。
    “我也时常这般觉着,好似除了忘记自己是谁,从何而来,要去往何处又究竟经历过些何事之外,那份对天下无辜苍生的怜爱却如镌刻在脑海一般难以忘却。
    有人曾对我说过,有志之士,应以慈悲之心怀天下,许是这句话对我的影响太为深刻了吧……”
    “你……”
    文毓一时语塞,只觉越发看不透眼前之人。
    其实,他又怎会忘记那句“有志之士,应以慈悲之心怀天下”?
    此话是他曾对她说的,亦是他登基为南国之君后,始终奉为准则的行事之道,可在此时从她嘴中说出这番话来,却叫他心潮翻覆。
    文毓自知,此行如若按计划攻破北辰国之都洛城势必会伤及万千无辜百姓,可为了宏图大业,为了一揽这江山的生杀大权,他早已迈出了踏在他人尸体上行进的路,哪怕那条路是由不计其数无辜的生命堆砌而成……
    “阿羽,你很聪明,哪怕重伤失忆,亦能够以玲珑之心洞察我将行之事,我眼下不能给你保证,保证不会有无辜之人收到牵连。
    但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我今日的选择是为了今后不再有更多无辜的人饱受战乱之苦,此举或许并非慈悲,但却亦是为了天下苍生。”
    文毓最终也并未拗过自己心头的坎儿,但却在说与阿羽的言辞之中为自己暂时寻到了一个合理的解释,一个足以让他有短暂心安的解释。
    因为他再清楚不过,他促成此行的,其实是他的私心。
    而他的私心,是她。
    阿羽垂眸,眸子几不可查地暗了下去,她将方才还闪烁着点点水光敛去,又扬起笑意道:
    “阿文,我同样在意你的安危。
    关于你此行的目的和其余一切不会再有过问,但我希望你能安然无恙,你对我很重要,这一点,我希望你能明白……”
    阿羽一语话音未落,文毓便再也无法克制那种始终牵扯着他神经的那份理智,上前一步,便将她揽进怀中,紧拥不放。
    “谢谢你让我明白。
    阿羽,我答应你,我定会安然无恙地回来,然后便带你离开这冬季漫长,凛冽无期的地方,南国的春天你定会十分钟意的。”
    文毓并未等来阿羽的回应,却只听怀中之人不住地咳嗽起来,他心头一急,将她拉出怀里,满目关切道:
    “阿羽!阿羽!你可还好?”
    剧烈的咳嗽让阿羽无暇以言行回应他的询问,只是捏紧双拳不住地轻砸着自己的胸口,试图缓解因咳嗽发力而引起的抽痛。
    良久,她的咳嗽声终于由急促转为平缓,声音也逐渐弱了下去。
    “你可还好?可是身体又突发不适?”文毓急问道。
    “并、并未,不过是凉风入喉,一时气息未来得及转换便将自己呛到了。”
    阿羽面现羞赧之色,显得有些难堪。
    文毓眼见她的面色逐渐由苍白转为淡粉,心头才放心些许,此时再看她略显窘迫的模样,倒是情不自禁笑了起来。
    她还是和从前一般无二,一在他人面前出了丑便脸红耳根烫。
    若是从心出发,他还是更爱她眼底流露的这份纯真无邪,而不是她曾不经意显露的那份堪破世事的清醒。
    “公子!时辰已不早了!是时候启程了,众弟兄还风雪中候着呢!”
    刘穆的声音自屋外传入,洪亮且极具穿透性,恰到好处地制止住了文毓即将伸向阿羽背后的那双手。
    “快去吧!无需挂念我!我会等你回来的。”
    阿羽伸手拍了拍文毓的胳膊,又朝刘穆所在的方向努了努嘴,示意他勿在耽搁。
    文毓对阿羽这一亲昵的举止十分受用,心头的温煦瞬间燃亮他面上和煦的笑容。
    而下一秒那份温煦却化作一团火催化着他,紧接着他便好似不受控制般,一把托住阿羽的后脑,随即俯身凑近,飞快地在她额间印下一个轻吻。
    阿羽立时呆立原地一动不动,而耳根已然红透的文毓便迅速拎起手边的包袱,大步走向屋外,不过几步之后,便与刘穆一道消失在漫天风雪之中。
    阿羽盯着那扇被寒风刮得咯吱作响的木门望了许久,直至她觉着身体已被冻得有些许僵硬才缓缓挪动了几步。
    随后只见她从袖口抽出一张手帕,接着又一寸寸地打开始终紧攥成拳的右手,她的手背白皙似雪,好似已被寒冷夺去了大半血色,可当手指尽数展开,却见手心一片骇目的殷红……
    那是她方才急促咳嗽之后在文毓眼皮底下掩藏起的,足以证明她身体十分不适的证据。
    阿羽看着自己手心的血渍,不自觉地扯了扯嘴角,笑容苦涩至极,可还未待她用手帕抹去这碍眼的颜色,只听屋外竟传来一阵喧闹之音。
    “公子吩咐过任何人不得靠近此处!公子这才刚离开,奴婢不敢有所违抗!”
    “你给我退下!你算是什么东西!胆敢拦着我这堂堂后宫正妃!
    我今日便要亲眼看一看,陛下他究竟在外面藏了一个怎样的货色,竟然连行军攻城都要与之偕行!”
    人未到,声先至,阿羽闻见此声,眸子便凛了起来,两下将手心的血迹抹除,又将手帕重新塞回袖中后,便走了出去。
    “你最好识相点,即便是出了南晔国的地界,我也依旧是陛下的正妃,亦是你的主子!守在此处的护卫亦不敢再有造次,你一个去去侍婢又岂敢拦我的路?”
    阿羽双脚一落在绵软的雪中,哪怕隔着并不薄的鞋底,却依旧感受到透入心头的寒意。
    她唇角微抽,轻叹一口气,随即便抬眼望向不远处,只见一个与她一样同着朱色衣裳,样式却比她的华美许多的女子正欲举起手中的长鞭挥向那一直照料她的侍婢。
    “若你是来寻我的,便不要为难其他人,外面风雪交加,进屋来说吧。”
    说罢,阿羽便提起垂地的裙摆,走向了自己的屋中。
    而另一边挥鞭的女子的注意力显然是被她吸引走了,立时放下举在半空的手,抬脚便欲赶上前去。
    “娘娘小心有诈!”这时只听另一个侍婢打扮的人开口提醒道。
    “我有何惧?没有几个人敌得过我手上的这条皮鞭,更何况一个刚出病榻的纤弱女子!你不用跟上来了,我要好生会一会她!”
    这女子面上毫无惧色,满目狠厉之色,快步向前而去,她走进屋中之时,阿羽正背对着她而立,身形挺立,竟毫无娇弱之态。
    “先把门关上吧。”阿羽率先开了口。
    这朱衣女子只觉这声音听来竟有些耳熟,但因着心头愈加浓重的不耐,便未有深想,只是依她所言将大门掩好。
    “既然让我进来了,又这般背对着我,可是心虚不敢见我?”
    这朱衣女子语气轻蔑,目光睥睨。
    “并未,不过怕你见了我会大惊失色。”
    阿羽淡淡回应一句后,便转过身来,迎上了眼前之人好奇打量的目光。
    而这朱衣女子一看清眼前这张脸后,浑身的血液在刹那间倒流,目光中的惊愕难以抑制地投射而出。
    “是你!怎会是你!竟然真的是你……他梦呓时常唤的阿羽,果真就是你!”
    一时之间,这朱衣女子的神色由惊转怒,说着便穷尽全身之气力挥起长鞭,欲劈向阿羽。
    长鞭起落,却并未落在阿羽身上,阿羽迅捷地将长鞭控制在手中,只是用力一带便将她的长鞭转移到了自己手中。
    “多兰,好久不见,你却还是带着这般少女时期的冲动生猛,委实难得。”
    “你!你夺我的男人,还夺我的鞭子,如今竟还出言嘲讽,简直欺人太甚!”
    “我从未夺你的男人,亦从未想过要将你的鞭子据为己有。
    至于你以为的嘲讽,实则是我衷心的夸赞,这些年,你并未改变太多。”
    说着,阿羽便将长鞭敛好,朝多兰抛去,阿羽用力并不大,多兰轻易便将长鞭稳稳地接住,随即她便再次紧攥住这她多年护身的利器。
    “还说没有?看来你南宫青羽不过就是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当年在我突厥与那高子玦恩爱两不疑,时至今日竟又与阿毓纠缠在一处,枉我还一直将你视作好友!”
    多兰满目忿忿,胸口的起伏不断加大,但阿羽却面不改色,气定神闲,仍旧维持着一抹得体的笑意回望着她。
    “多兰,有的话多说无益,因此我只说一遍,你听好。
    我会身在此处不过是迫不得已,叫你生了误会,是我的不是。
    另,我南宫青羽此生惟一爱的人,只有高子玦一人,我不会与你争抢任何人,同时任何人也不可能从他身旁抢走我。”
    【作者题外话】:各位小阔爱们久等啦,皑皑断更那么久真的很抱歉,皑皑终于忙过了一个阶段,此后不会再出现隔这么长时间才更新的状况的,感谢大家长久的支持,爱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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