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七章 黄梅之年

    “少爷，听说你的心灵境界十分高明，能够感应到这片苍茫天地的种种变化。”
    “不要把我捧得这么高，说吧，有什么事？”
    全小惠吐了吐舌头，“今年一直在下雨，是不是世界末日真的到了？”
    “不就是连绵细雨吗，有什么好担心的？”姬傲剑一副不以为然的表情，“小惠，我们可是出身于江南水乡的，你就当这是黄梅天气好了。”
    “但是在家乡，最多也就是梅雨月，而现在摊上的，简直是梅雨年。”全小惠提醒道，“少爷，你可不能掉以轻心啊，不是有那么一句话吗？”
    “什么话？”
    “量变会引起质变。”
    “恭喜你啊，小惠，居然懂得理解哲学了。”
    “少爷你过奖了。”全小惠脸上却没有什么喜色，“不是我懂得哲学了，而是质变确实已经发生了。”
    “哦，有什么样的质变？”
    “您看，这天天都在下雨，光照就不足了，今年粮食可是大减产啊！”
    “那本地饿着了吗？”
    “暂时还没有。”全小惠清清嗓子，汇报说，“一方面，我们从南美各国大量进口粮食。一方面，我们大大增加了海洋捕捞，用鱼虾填补缺口。”
    “既然没有发生粮食危机，你担心什么？”
    “这只不过是勉强让本地人口维持温饱，粮食问题如此紧张，您拟定的那些移民计划还怎么开展？”
    “有道理，这确实是个麻烦。”
    “还有，除了在农业方面造成了歉收，工业方面也受到了巨大影响。”全小慧继续说道。“因为长期持续下雨，地面烂得根本不能修建公路铁路，各种房屋工厂也没法建造。总之基础建设已经处于全面停顿的状态。”
    “有这么严重？”
    “就是这么严重。”全小惠叹气，“这样下去。我觉得我们非但进不了工业时代，还会倒退到原始社会。”
    姬傲剑站了起来，在屋中来回走了几遍，忽然说道，“小惠，你的眼光非常不错，已经是个出色的内政家了。”
    “啊，少爷你突然这么夸奖我。人家都不好意思了。”
    “据我夜观天象，之所以降雨一直不止，根源在于北方。”姬傲剑伸手一指，正色道，“那里阴阳失调，地气崩乱，干扰了自然循环……”
    “您说夜观天文？难道在这样的阴雨天气里，也能看得到星星吗？”
    姬傲剑又瞥了她一眼，“小惠，你的脑子非常不错。都知道找别人的漏洞了。”
    “少爷你又夸奖我了，人家更不好意思了。”
    “我说小惠。”姬傲剑不觉皱起眉来，“为什么我觉得。你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了？”
    “有什么不一样了？”
    “放在以前，你可从来没有质疑过我的话啊。”姬傲剑心想，也没见你有这么调皮的。
    全小惠忸怩起来，吞吞吐吐说，“这是四小姐教导过我了。”
    “她教导你什么了？”
    “四小姐对我说，做人要有自己的思想和主见，不应该盲目崇拜你。”
    “喂，我从来没有要你崇拜我好吧？”
    “少爷你放心，我还是非常崇拜你的。”全小惠赶紧解释。“虽然我已经感觉你说的话不一定完全正确，但这绝不影响我对你的忠诚和热爱。”
    “你崇拜不崇拜我。那是你的事，不必对我说明。”
    姬傲剑没好气地挥挥手。“你可以走了，快去处理你的公务。”
    “那眼下这个黄梅之年怎么办，还有世界末日？”
    “没有什么世界末日。我接下来就会去一趟源头之地，解决这个问题。”
    “这样的话，我就放心了。”
    看着市长轻松地离开了，姬傲剑叹了口气，坐回到椅中，心想：小惠的变化怎么这么大？
    仔细想想，当年在路家庄争田的时候，她就是个活泼调皮的性子。倒是后来进入了自家之后，拘束了很多。
    莫非她已经渡过了适应期，进入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的状态了？
    家主正自胡思乱想，忽然听到身边响起一个声音：
    “哥哥，你又要出门了吗？”
    “哦，些许小事，我出去一下，很快就能处理完毕。”
    “哥哥你真是有气势啊。”
    姬傲剑愣了一下，抬起头来，见到妹妹定定地望着自己，不觉有些莫名，“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原来拯救世界，对哥哥来说，不过是区区小事而已。”
    “等等，你说什么拯救世界？”
    “你这次出门，不就是为了解决阴雨天气无法停止的问题吗？”
    “是啊，这谈不上拯救世界吧？”
    “港口里过往的商船说了，如今连中美洲一带都下起了雨，阴雨区域正在往南美扩散。”姬清苏道，“就本地来说，每日的落水也在逐步增多。”
    “那又能说明什么？”
    “这就说明，整个降雨地带正在扩大，从北美往外扩散。要是整个世界都处于终年阴雨之下，就算人类没有毁灭，文明也会退到史前时代。”
    姬傲剑叹了一声，“你说的未来，不是没有可能性，但也未必有这样严重。”
    “既然世界受到了威胁，在这种时刻，你竟然还只是打算一人独自出行？”姬清苏大声说道，“我要和你一起去！”
    “小苏，你知道现在的雨季是怎么形成的吗？”姬傲剑摆了摆手，“其实那个根源是很好解决的，你没必要这么在意。”
    “我不知道为什么雨会下个不停。但我知道，想要拯救世界，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所以我一定要和你一起去。”
    姬傲剑为难地说，“但是我们这里事情挺多。训练营也才刚刚教了一期，我还希望你能代我把教官当下去。”
    “难道这些事情，比拯救世界还重要么？”
    姬清苏走到他的身前。一双清澈的眼睛带着不容动摇的神情，“哥哥。你知道吗，我在这里实在已经待够了！”
    “自从来到这个地方，先是四姐让我当市长，后来你又让我当总督。我知道你们是想让我在行政事务上得到历练，所以我一直认认真真地按照你们的要求，兢兢业业地尽职。”
    “这些年来，四姐经常跑出去传教，你也时常到外面去办大事。可是我呢？我一直被锁死在这个城市里。哪里也去不了！”
    “以前我和你说过，姐姐们在外面海阔天空，在武道境界上才能历练出自己的新天地。那时的我，以为有一天，我也可以自由自在地逍遥于天地之间。可是我虽然去了南洋，来到美洲，却始终被你们指定留在某个地方，你们的目的是为了保护我，可同时也是把我禁锢在牢笼之中。”
    “我不明白，我在你们眼里。难道永远不会长大？你们是不是觉得我这辈子，就应该一直做内务，做后勤。老老实实在家待着不动？”
    ……
    过了良久，姬傲剑轻声道，“小苏，你要这么说，我就无地自容了。”
    “那一年，是你把从黄泉路上拉了回来，是你手把手教会了我重入武道，是你一步步让我认识了什么是江湖。在我心里，你一直比我聪明。比我出色，实在比我强得太多太多了。”
    姬清苏脸色不动。缓缓说道，“你要真是这么想的话。为什么每次有强敌来的时候，你们还瞒着我？”
    “咦，你这话是从何说起啊？”
    “去年四姐生日那天，有大宗师找上门来，你们两个应付过去之后，居然和我说什么是跑到野地里告白。”
    姬傲剑大吃一惊，“你怎么会知道这事的，难道后来四姐告诉你实情了？”
    “四姐没有告诉我。”姬清苏哼了一声，“但是那天你们两个的神情很不自然，明显说的是假话。我后来仔细想想，有什么事情是值得你们两个联手，又有什么实情是值得对我的扯慌的，想来也就只有这事了。”
    “既然你都看出来了，为什么不说出来呢？”
    “我有必要说吗？”
    姬清苏眼中闪过一丝黯然，“你们两个说谎骗我，也是怕我担心。再说我既然已经看出来了，何必再去揭穿，让你们难堪呢。”
    “可是我的心里，真是很不是滋味，你们当我是小孩子，觉得我承受不了这种消息是吗？”
    姬傲剑沉默了起来，忽然问道，“你觉得我们两个是说谎骗你？”
    “当然。”
    “那你为什么还要那么真挚地祝福我们呢？”
    “你们表演的这么卖力，我怎么好意思不给点赞美和鼓励呢。”
    “……”
    姬傲剑再次陷入了沉默之中。
    “小苏——”
    “怎么？”
    “难道你真的没有考虑过，我有喜欢上四姐的可能性吗？”
    “那天我问过你，你所说的喜欢四姐，就是想要和她在一起，常常说说话。”
    “没错啊。”
    “那么哥哥，你想不想和我在一起，常常说说话？”
    “当然想了。”
    “所以这不就是了。”姬清苏反问，“我也想和哥哥在一起，常常说说话，你和四姐难道会有什么特别的吗？”
    “……你这么一说，我竟无言以对。”
    姬傲剑想，小苏究竟是看得太通透了，还是根本不懂得什么是爱呢。又或者，其实是我自己不懂？
    “哥哥，你有危险的时候，总是要瞒着我。可我看出来的话，又怎么能装作不知道？”
    姬清苏哽咽着说道，“让我在家里呆呆等着你在外冒险，我实在是不能忍受，真的是不能忍受！”
    一双手按住了她的肩头，姬傲剑强忍住不让自己的泪水落下。
    “我知道了，小苏。这次，我们就出去并肩作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