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洛阳怀古

    “太阳光金亮亮，雄鸡唱三唱，花儿醒来了，鸟儿忙梳妆……”
    李书实最近的心情相当不错，这不仅仅是因为初平三年的春天风调雨顺眼瞅着应该是个好年景，更重要的是某只已经神隐了许久的美女终于归来，并将带回来的那些奇奇怪怪的种子和块茎赶在春播结束前撒入土地中，让人对几月后的收获期有了更多的期盼。
    虽说高产作物什么的都是靠肥料堆出来的，毕竟高产也需要遵守质量守恒，那些多出来的产量不可能凭空出现，所以说如果种植高产作物却不能保证肥料的供给，那么结果只能是数年以后土壤中的肥力被彻底榨干，变成根本无法种植的荒漠。
    这样看起来高产作物的出现似乎也只能小规模种植，而无法大面积推广。
    不过不得不说并州加上河东地区的确是个宝藏多多的地方。
    肥料中最为主要的元素便是氮磷钾这三样。其中钾元素和氮元素可以从河东地区收集，而磷矿石则可以从雁门地区进行开采获得。或许以这个时代的技术水平或许无法让高产作物遍及并朔地区的每一个角落，但对百姓而言这已经是堪称天赐的“祥瑞”。
    “硝质与盐同母，大地之下潮气蒸成，现于地面。”
    《天工开物》这本书所描绘的一切固然不是这个时代，而是千余年后历经变迁的容貌，李书实对这样的书籍也不过是泛泛读过，久仰大名而已。可作为一位曾经向往成为战争贩子的中二少年，至少他还记得里面的曾经说过，在四川、山西和山东出产的硝石很有名气。
    反正将大概的东西交给专业人士，自然就会有一群人为你跑断腿，虽然看上去似乎有些不太人道，不过对于那些手下们而言这也不是第一次，自然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反正最后总会让大家得到不少惊喜。
    磷矿的问题也是如此。固然山西比起西南的云贵和荆襄储量和质量都无法相比，可怎么说这玩意全国几乎到处都有分布，挖出来小范围使用大概应该是可以满足需求了。
    至于这些矿石和提炼出来的硝石如何让它们变成可以使用的肥料……
    抱歉，大汉每一个县都有专门因为善于种田而提拔起的官吏。将这些人汇聚起来想必应该是可以捣鼓出点东西的，毕竟你要相信人民的智慧嘛~
    反正李书实表示自己这是依靠群众，信任群众，是很高级的执政理念，绝对不是趁机偷懒。
    嗯，毕竟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需要他来处理啊。
    有看官问有什么大事能让李书实不去关注国之根本的农业呢？
    这答案自然是被刘表撵出南阳的袁术，终于在豫州休整完毕，举兵北上兖州了。
    当然，这只是一个引子罢了，真正让李书实感兴趣的。是来自南阳的一封来信。
    这是驻扎在武关的西凉军集团核心成员张济通过其侄子张绣转给自己的一封信，信中的内容不多，除了提及了如今长安日渐糜烂的形式之外，最为重要的便是张济在心中提到其对掌控长安城的李傕、郭汜二人日渐不满，有从西凉军独立的打算。故此希望能够从李书实这里借得兵马粮草之助，供其得到南阳一郡，权作栖身之地。
    这封信立刻引起了李书实的兴趣。
    那可是南阳盆地啊，虽然从黄巾起义一直到现在才不到十年的时间就经历了黄巾军、“青天高三尺”李书实、孙坚、袁术、刘表加西凉军的轮番袭扰搜刮，可是那里作为天下往来的要冲之地还拥有着丰沛的水系和较为肥沃的土壤，从来不会有人忽视那里成长的潜力。
    而且，随着从西凉逃到并朔的流民越来越多。哪怕一向来者不拒的李书实现如今都感觉有些难以承受，十万人撒在并朔的大地上或许翻不起多大的浪花，但数十万人呢？数十万户呢？
    扩张，不但要扩张，而且扩张的区域还要能安置这么多的民众。
    放眼四望，却唯有南方是最为合适的。
    那里不但有李书实垂涎的南阳盆地。更有被八关所封锁的天下中心——汉都洛阳。
    洛阳这个地名在李书实的观念中地位一直有些别扭。
    这是一座历史悠久的古都，与公认的十三朝古都西安比起来也毫不逊色——东西周分别在这两地修建过都城，东西汉在分别在这里安家落户，就连盛唐也是一个做国都，一个做陪都。
    甚至比起地处西北的西安。位于古中国政治版图中央的洛阳有着更多的优势。
    但是，不论是五行中还是现实里，中央这块地方都注定是战乱之地。欧洲的十字路口德意志要么是一盘散沙，要么就必须面对来自四面八方的攻击，纵然英杰辈出也架不住四周的群狼，而洛阳则更是一次又一次的毁于战火，重建，摧毁，重建的轮回着，最终将原本的地位让给了距离其不远的汴梁城，然后因为各种天灾最终失去了往日的荣光。
    甚至还不如屹立千年的西安，至少还拥有着西北门户的位置。在新时代即将来临的时候，承载了新的责任和希望。
    所以对于一个现代的灵魂，洛阳在其印象里不过是一个生产牡丹的地方，而除此之外……抱歉，李书实对这座古都实在是缺乏什么概念性的印象，更别提对其有着深入的了解。
    可是在这个时代，洛阳带给李书实的却是最深的震撼——对这座城市的历史，也是对这座城市的回忆，更是对这座城市曾经创造出的那无比的辉煌。
    还记得当初第一次踏入这座城市，看到那高大的城墙和来往的人流，或许对于一个现代人而言那的确不算什么，毕竟钢铁的森林中矗立着更加高耸的建筑也圈养着数量更多的人类，可是在这个时代生活的时间长了之后，才会体会到那种与众不同的震撼——就好像一个乡下人第一次进城一样，一切都那么的好奇，一切又都那么的梦幻。
    那是这个时代人类所能达到的极致。
    那是大汉民族向世界所展示的只有他们才能达到的巅峰。
    当然，现在这一切都只存在于李书实的梦境之中。而且这种印象在一次次午夜梦回中被加深，被美化，进而成为其所追寻的一个梦想，一个代表符号。
    这个曾经鄙视过洛阳这座城市。认为其格局太小无法承担帝国雄心的男人到了现在却又梦想着用自己的双手在废墟上建立起一座比梦想中更加恢弘的城市。
    野心？不自量力？
    亦或是一个经历了黑暗纪年后的中国人打算用这种方式去纪念那个已经普遍丧失了自信的国家和国人，就宛若曾经将内心封闭的那个宅男，同样对周围的一切充满着警惕和不安。
    一茶壶、一茶盏、几只茶杯配盖欧和茶盘，地上的茶垫上每一个都跪坐着一个人，眼观鼻，鼻观口，口问心。一茶洗、一沙铫、一把羽扇煽动着燃着竹炭火的小铜炉。
    水是来自山间的清泉水，是用来酿制清香型汾酒的顶级材料。茶是高山茶，是来自蜀中的珍贵品种。
    起火，掏火。扇炉，洁器，候水，淋杯……室内除了水沸时发出的咕嘟咕嘟的轻声外就再无一丝杂音，而随着苏小萝莉一步一步优美如舞蹈般的动作。周围茶垫上的宾客感受到了那份静与动结合的美。于是，心静了，神轻了，魂动了。
    在这一刻，茶的好坏已经不再重要，所有人所追求的似乎仅仅只是这品味的过程——心与自然的结晶相贴合，用心神去感受那来自大自然的跃动。然后心尘去除，神魂如明镜。
    只是，当茶的香气萦绕于鼻尖，悦动于味蕾之上，品味着那苦伴甘随，甘中藏苦。苦尽甘来的滋味，却恍然发现，自己的人生终究已经融入了这杯中之物。
    许久，轻轻呼气一口，将体内的污浊借机排出体外。顿感目清耳明，一种玄之又玄的感觉由心而生，整个人似乎都变得不同起来。
    只是……这样美妙的感觉注定不会长久。
    “总觉得主公你在谈正事前先搞了这么一出让我们很难受啊。”
    “是啊是啊，还没等自己彻底变成一个雅人，如今却又不得不重新做一个俗人了。”
    “不不不，就算奉先你再怎么努力，‘雅人’这个词距离你还是太过遥远了些。”
    “子龙，你这个整天泡在军营里的家伙也好不到哪里啊！”
    于是，刚刚才升起的一点点道的感觉就在这熟悉的争吵声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好吧，有的人或许永远也学不会这种优雅的东西，至少现在看来的确如此。
    “不过，谢谢主公的招待，茶不错。”
    某只浪子举着空杯子对李书实遥遥一敬，然后便双眼微阖，好似神游于天物一般。
    话说原本应该只属于李书实的专属技能如今看来在这浪子的手中有要发扬光大的趋势。
    当然，此时某只浪子的身边并没有让他仇恨值飙升的萌萝莉，自然也没有主动站出来做人肉盾牌为他转移仇恨的蠢萌少年，所以自然也不会出现什么不可收拾的“大乱斗”。
    话说难道狐狸这种生物天生就对存在感这东西极为敏感么——那只老狐狸变着法的将自己的存在感往外扔，如今来的这只小狐狸则干脆将自己的存在感扔到别人身上去，自己却在一旁多清闲，顺便拼酒把妹看好戏。
    真是令人羡慕，不对，是必须上火刑架的异端啊！
    呃，好像也不对，总觉得自己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背后一阵冰凉，难道是错觉么？
    眼瞅着那边的斗嘴已经结束，虽说从脸皮厚度来讲吕布完爆赵云，但是大概是被李书实各种各样花样百出的羞耻play玩多了，子龙酱的脸皮厚度也在与日俱增中，再配合他那虽然不高但却足够完爆小强童鞋的智商，结果就是此时的小强童鞋只能暗自运气，调养精神。
    很好子龙酱，为了表彰你的贡献，今天就让来莺儿给你设计几套新的演出服。
    于是还没等可怜的子龙酱因为对小强童鞋的胜利沾沾自喜多长时间，便菊花一紧面色一苦。
    “说一说吧。南阳的问题，我们应该参与到何种程度为好。”
    等了这么久终于可以进入正题。
    而讨论的基调并非是要不要援助张济，而是应该以何种方式，何种程度来“援助”。
    也就是说。李书实打算南下的动作似乎已经无可避免。
    只不过……
    “主公，请恕程立直言，比起南阳之地，您更在乎的是河南一郡吧，又或者说您打算重建洛阳皇城？若真是如此，则我们对南阳的态度就需要做一些调整了。”
    “河南尹乃是京畿核心，自然是让人垂涎，只是重建皇城这种事情，就算我的确在梦中想过，却也知道凭并朔的力量实在是太过艰难了些。是需要从长计议的事情。”
    “洛阳什么的就先放到一边，让我们直接出兵达到鄱阳湖吧，我早就从黄汉升那听说那里的鱼很好吃，比起黄河里的鱼那是别有一番滋味啊。”
    好吧，在曹翎这种名为“吃货”的生物眼中。值不值得动手的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动手之后能否获得足够好吃的东西——在北方待了好一阵子后其他人或许体重会减轻一些，但唯独此人竟然神奇的让腰围增大了三圈还有余，可想而知那里的飞禽走兽们遭遇了怎样的毒手。
    “道玲此言大快吾心，推平刘表，跨过长江，让咱们看一看荆南的妹纸是不是别有滋味！”
    啊小强再见。啊小强再见，啊小强再见吧再见吧再见吧，你没看到么，来自于身后，一柄神奇的平底锅……
    完全无法提出有效建议的小强被某只萝莉拖走大概会被调♂教后，室内出现了短暂的宁静。只不过大家探讨的兴致似乎并未因此而消退，新一轮的争论很快便再一次开始。
    “刘表与袁绍之间的关系有些暧昧，而我们与袁绍之间也不过刚刚和解，若是我们此时明目张胆的出兵荆州，只怕袁绍方面不会让我们舒服的南下。”
    “袁本初不但要面对来自冀州的黄巾军的袭扰。还需要提防来自幽州的公孙伯圭和南方的袁公路，他真的有余力腾出手对付我们么？若是他真有这个能力，当初也就不会向我们示好。”
    “主公曾经有言‘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之前是因为袁绍认为比起我们给他的压力，袁公路更让他寝食难安，可是若是我们得到荆州之地，说不定二袁就会联手！因为到时候我们的实力只怕还要比当初的董卓看上去更加强大。”
    “现在的各诸侯已经不是当初可以齐心协力的联军了，他们早已经撕破了脸皮，我们完全可以实行连横之策，如陶恭祖、公孙伯圭之辈说服起来或许并不太难。”
    “那么直接与刘表开战对我们有什么好处？不过是为了拿到区区南阳之地便要恶了已经将荆北之地经营的铁板一块的刘表，甚至还有可能会寒了前来联系我们的张济的心，这种做法智者是不会采取的。更别说之后便要担心来自刘表的持续反击。须知比起荆南四郡的崇山峻岭和连绵不绝的密林，南阳的地形更容易展开军队而且依托汉水可以让水军实力远超我军的刘表军立于战略上的不败之地，南阳所蕴含的财富也远超荆南蛮夷之地。”
    “刚才不是说了么，刘表什么的灭掉就好！”
    咦？小强同学你刚刚不是被拖走调♂教了么，现在怎么又出现在这里了，难不成这是你死后无法消逝的执念所化成的地缚灵！
    风水士、道士，快来给这个地缚灵做法超度啊！
    “奉先将军的想法固然很好，但是实施起来却并不容易啊。”
    出乎很多人意料的是，这一次出言反对的人竟然是……黄忠！
    “嗯，汉升来自南阳，对荆州的情况更为了解，看待这件事的角度或许与一般人有所不同也说不定，所以奉先你就不要在那边吹胡子瞪眼了，小心被别人拉走治♂疗。”
    于是，世界再一次清净了。
    话说为什么要说“再”呢？
    好吧，这些不重要的事情就先扔到一边好了。
    “南阳东西北三面都是山，只有南面没有多少山却有一条不浅的汉水，所以那里的气候已经与北方多有不同，想来当年曾经参与过宛城之战的诸位将军都有所体会。
    南阳以南的荆州地区更是遍布水网，其中江夏南郡交界之处有古代楚王狩猎的云梦大泽，泽内沼泽遍布，若没有当地人的指引，很容易便深陷其中而无法自拔。不论是规模还是复杂程度要远远超过魏郡南部的黄泽。
    荆南地区不但有着崇山峻岭，同样还有着烟波浩渺的彭蠡泽，其之广，浩浩荡荡，难以望尽，波涛汹涌就算是传说中的惊涛拍浪的大海想来也不过如此（对此李书实笑而不语）。而且这里是进入荆南的必经水道，故此若是没有精通水性的水军，这里就将是我军的噩梦。
    当然，上面的难处对于我军健儿来说都还能克服，可是最不容易的，却是荆襄地区的气候——夏日高温潮湿，待在江夏、长沙等地就好像待在蒸笼中一般，全身的水似乎都会随着太阳的熏蒸而散失。到了冬天，潮气不减，人又好像掉进了冰水之中，四肢百骸都仿佛被冻气侵蚀，即使伸个懒腰都会让人觉得身体被数万只蚂蚁啃食过一般，疼痛难忍。
    更别说山地丛林之间瘴气密布，就算是当地人若是不注意都会被瘴气毒害，可是那些瘴气对山林中的蛮人而言却是他们最天然的盟友，他们战斗的伙伴。
    总而言之，若是没有内应之人，或者荆州发生内乱，在周边诸侯心意难测之时，想要一鼓作气拿下荆州只怕的确不太容易。最重要的是刘景升能够扫除荆州过往弊端，让当地世家听其指挥，又有躲避战乱南下荆州的诸多豪杰为其效力，与荆州为敌只怕会牵扯我军相当多的精力，到时候若是北方草原之民被财帛蒙了双眼，到时候忠害怕我军会首尾难顾啊。”
    黄忠的一席话，让室内再次安静了下来。
    可李书实却注意到，在室内一票沉思的表情中，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某个小家伙脸上的笑容，在这种时候，却显得格外的刺眼……
    潘森：不知怎的，最近天朝在西北的动作让咱想到了东汉时期对西北羌胡所采取的赏金购买敌酋的政策，好吧，具体是什么名字已经有些记不太清了，这个政策的好坏咱也不予置评，这只是咱突发的一种莫名的感觉而已，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