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大变】

    尔朱天光、贺拔岳、侯莫陈悦三人会面，关西地区最高会议召开，会议中心议题是关西如何应对尔朱荣被害事件，同时对关西军团下一步的行动做出部署。尔朱荣被害案情很简单，受害者尔朱荣、元天穆，谋杀者元子攸。
    天柱大将军是我们大家的老大，是他领导者我们从胜利走向胜利，对我们每个人来说，父母生了我们，大将军却成就了我们，所以他就是我们的再生父母，父母之仇不共戴天，所以我们自然与凶手势不两立。但是，凶手元子攸是当今皇帝，名义上掌握天下生杀大权的人，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正是因为尔朱荣这个臣子不听君上的话，皇帝才不得不设计谋杀，所以，虽然谋杀事实清楚，罪名却不容易下。
    尔朱兆自立政府，说元子攸杀大将军是赤裸裸的谋反，他的话太没有可信度了，相信普天下很多人不会当回事。永安皇帝不愿意赶尽杀绝，尔朱世隆等能从容撤出洛阳城表明了皇帝还是表示出了不愿多做杀戮的最大诚意，同时也证明皇帝只\　是反权臣，没有一网打尽的意思。
    在皇帝眼里，尔朱天光依然是侍中、仪同三司，依然是皇帝信赖的臣子，依然是关西合法的统治者。所以，尔朱天光没有像尔朱兆一样冲动，也没有像尔朱世隆那样立即跟皇帝翻脸。
    但是，不管尔朱天光内心的真实想法是什么，毕竟尔朱家族的宗主和尔朱集团最高领导人的遇害了，他必须做点什么。其一，自己是尔朱家族的人。虽然孝庄帝说以丹书铁劵换取尔朱家族的忠心，但两行铁字究竟有多大的作用不得而知。
    其二。贺拔岳、侯莫陈悦等部将们都曾受过尔朱荣的大恩，如果投入孝庄帝一边，从道义上也讲不过去，搞不好还会丧失自己在军中的威信，当初跟自己到关中的三千鲜卑战士如今活下来的大多成为将军、都督，他们的态度很重要，毕竟在大家的眼里，尔朱荣一直是一尊神。
    尔朱天光并不赞同尔朱兆的做法，拥立一个皇族远支能有多大的号召力？而且。尔朱兆成为执政，自己岂不是要听命于尔朱兆？在尔朱家族中，尔朱天光只听命于尔朱荣，对于其他庸碌之辈，尤其是尔朱兆，尔朱天光是不服气的，两人都是尔朱荣最器重的人，似乎天然就是未来尔朱家族宗主继承人的竞争对手，尔朱兆胆大无脑哪里能成就大事。
    皇帝特使朱瑞带来了孝庄帝的问候。皇帝希望尔朱天光能够顾全大局，继续效忠朝廷，做大魏朝的忠臣。为了拉拢尔朱天光，孝庄帝晋升他为广宗王。元晔也封他为陇西王。尔朱天光对两家的使者都很客气，似乎没有跟谁翻脸的意思，他到底是怎么想的？事实上。尔朱天光表面上跟两边都不靠，他有自己的算盘。
    尔朱天光跟尔朱家族其他人观点一样。既然元子攸是杀害尔朱荣的凶手，元子攸就是尔朱家族的仇人。尔朱家族是不可能继续效忠仇人的。不过，尔朱天光不想背上弑君的恶名，希望孝庄帝能够在天下人的声讨中主动离开皇宫，那么可以重新选择一个皇族宗室子弟入继大位。为了让孝庄帝离开，贺拔岳献上一计。
    按照贺拔岳的谋划，尔朱天光向孝庄帝发去了示好的表启：臣没有异心，只想好好向陛下效忠，以消除家族的罪责。同时，在贺拔岳的授意下，西征军中又有人向孝庄帝告密：尔朱天光有想法，请想好万全之策防备他。
    孝庄帝彻底迷惑了，他搞不清尔朱天光究竟站在哪一边，贺拔岳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不过，孝庄帝暂时已经顾不上猜测尔朱天光了，他现在很忙。就在尔朱天光在关西观望搞小动作的时候，尔朱家族已经同皇帝展开了殊死战斗。北道行台魏兰根被南下的侯渊打败，孝庄帝免除了魏兰根的行台，另以定州刺史薛昙尚为行台，魏兰根辗转到冀州投奔了高乾兄弟。尔朱仲远攻破西兖州，孝庄帝以郑先护为行台、贺拔胜为东征都督对付尔朱仲远。
    然而，郑先护根本不信任刚从尔朱阵营反水的贺拔破胡，将帅之间的不信任严重影响了南征军的士气，贺拔胜同尔朱仲远战于滑台失利，一气之下投降了尔朱仲远，郑先护逃往江南投奔了梁国。
    令高欢等骑墙者措手不及的是，尔朱兆一路势如破竹，破丹谷，逼退源子恭，倍道兼行到达黄河北岸，孝庄帝本以为以大河为险，只要河桥不失，总还有缓和的余地，哪知道这日黄河结冰，契胡铁骑从容渡河，其实即使黄河不结冰孝庄帝也没戏，因为守卫河桥的元世俊甘心做胡奸，早就做好了引尔朱兆过桥的准备。
    华山王元鸷一向跟尔朱荣友善，河阴大屠杀的时候就是他陪着尔朱荣看契胡武士表演的，可见两人关系之深，尔朱兆大举来犯的消息传到京城后，孝庄帝本打算传檄各地勤王，但元鸷却告诉他黄河天险一定可以阻挡胡人南下。孝庄帝觉得有礼，兴师动众的后果很难预料，所以就此作罢。孝庄帝没
    有想到的是，看上去木讷质朴的华山王表面上处处为皇帝打算，心里却在盘算着以何种方式迎接尔朱兆入京。当尔朱兆的人马渡过黄河来到洛阳城下的时候，元鸷带领禁卫军亲自迎接，洛阳城成为一座不设防的城市。尔朱兆入京后以尚书省为指挥部，将孝庄帝锁在永宁寺楼上。
    司徒公临淮王元彧被群殴至死，录尚书事、城阳王元徽逃出京城，不久被杀。尔朱兆马踏皇宫，杀皇子，辱皇妃公主，契胡武士们将洛阳洗劫一空。左仆射范阳王元诲、高道穆等皆被杀死。尔朱兆敢作敢当，没有尔朱天光那么多顾虑。三下五除二就将元子攸的朝廷解决掉了。这个结果是尔朱天光、高欢等人始料未及的。
    尔朱兆以入洛阳首功，对尔朱世隆很不客气。指责尔朱世隆坐观尔朱荣被害，尔朱世隆惹不起这个祖宗，只好好话说尽，但心里恨透了尔朱兆的飞扬跋扈。尔朱兆在洛阳横行了没几天便匆匆撤兵赶往并州，因为秀容老窝被人给端了。
    当初为了牵制并州契胡兵马，孝庄帝元子攸曾经在河西布下一支奇兵，如今，皇帝被俘，这支奇兵出动了。河西费也头人纥豆陵步蕃率部袭击了契胡大本营秀容川。尔朱兆不敢在洛阳久留，让尔朱世隆、尔朱度律等陪着新皇帝留守洛阳，自己率领大军匆忙北上，临走时将孝庄帝一并带走，不久，尔朱兆将孝庄帝杀害于晋阳。
    费也头人同契胡武士开战了。我们的教科书经常设定这样一个命题，是人民群众创造了历史还是英雄人物创造了历史？正确答案是人民群众。历史用它那神来之笔书写了一个又一个活生生的案例，喜欢看历史的孩子开始怀疑正确答案的正确性了
    比如陈庆之可以将在胡人眼里不适合当兵的汉人训练成一支战无不胜的铁军，陈庆之之后呢？同样。尔朱荣的契胡军团曾经横扫山西、河北，将向并州、肆州渗透的费也头牧子驱逐到河西。
    尔朱荣不在了，契胡军团换做尔朱兆当领导，军队还是那支军队。敌人还是那些敌人，然而，胜负结果却发生了惊天大逆转。在费也头人的攻击下。契胡武士竟然接连遭遇大败，尔朱兆狼狈地退回晋阳。nnd,老家也给你们吧。
    但是，纥豆陵步藩依然不依不饶。河西费也头军团继续南下直逼晋阳。倘若晋阳有失，丢人可就丢大发了，尔朱兆真慌了。不得已，尔朱兆向晋州刺史高欢求援。
    高欢早先因为计算失误而跟尔朱兆有了芥蒂，此时见尔朱兆一时半会还不会退出历史舞台，早就有意跟尔朱兆修复关系，现在，机会主动来找了，于是，在尔朱兆最危急的时刻高欢率晋州军相助。
    高欢自从经营晋州以来，赚了不少财物，一部分交给刘贵用来打点关系，剩下的都用来发展军队了，他以连襟窦泰为为镇城都督参谋军事，太安韩轨为都督、广宁石门人潘乐为都将，孙腾为长史，高隆之为治中兼代理平阳郡守，又与汾州刺史善无人高市贵交好。
    潘乐为人宽厚有胆略，十九岁便做了葛荣的京兆王，后与高欢结交投靠了尔朱荣，以讨元颢功封男爵。高市贵征讨葛荣时为前锋都督，他曾经做过卫将军、秀容大都督、第一领民酋长，封爵为伯。
    高欢出兵，高市贵率领汾州军相随。高欢的到来改变了契胡军团的劣势。事实上，尔朱兆统领的契胡军队中夹杂了许多六镇降卒，这些人被编入营户后被残暴的契胡军官当作了奴隶一样，干重活累活，吃不饱穿不暖却要为主子去打仗，他们能卖命吗？
    尔朱荣喜欢用数量不多的精兵作战，有时候人多了不一定产生人多的效果。高欢来了，部分六镇兵被拨付给高欢指挥。高欢一向善于御下，军士们愿意跟这样的领导混，所以高欢不仅带来了训练有素的晋州兵，而且尔朱兆的六镇兵卒在他的手里重新焕发了战斗激情。河西武装溃散了，纥豆陵步藩被杀，费也头人又一次被赶回河西，从此他们有了河西流民的称号。
    尔朱兆很高兴，为了表示自己的感激之情，他跟高欢发下香火重誓，义结金兰，约为兄弟，从此高欢追随在尔朱兆帐下。但高欢胸有大志，他向尔朱兆屈服的原因不过是在寻找机会，事实上，他一直在觊觎六镇鲜卑的领导权。
    六镇鲜卑一直让尔朱兆很头疼。六镇人在轰轰烈烈的大革命失败后，大部分被尔朱荣作为营户安置在并肆一代，并肆是尔朱家族的势力范围，营户的领导大都是契胡武士，这些人都是些嗜杀成性、不懂管理的胡人，拿六镇人不当人看，弄得六镇人大小三十六反，尔朱兆对六镇人进行了残酷的镇压，二十多万人被杀过半。
    六镇兵卒就是未经打磨的玉石，稍加雕刻琢磨就会成为价值连城的玉器，高欢在同纥豆陵步藩的战斗中看到了六镇兵卒的潜力。尔朱兆大宴诸将，席间聊起六镇的事，尔朱兆叹了一口气，愁啊愁。
    高欢趁机献上一计，让尔朱兆找个可靠的人统领六镇兵卒，一层层分级管理，有事拿督将们开刀，只要大家都用心，就不愁六镇人不老实。尔朱兆觉得高欢言之有理，问大家谁最合适。贺拔家老大贺拔允推荐了贺六浑。
    然而，贺拔允的提议得到了高欢的积极响应，高欢起身走到贺拔允面前冷不防给了贺拔允一拳，大声道：天柱在的时候，大家像鹰犬一样老实，现在大将军不在了还有大王，有大王在前，哪里有我们说话的份，阿鞠泥该杀。
    俗话说千穿万穿马屁不穿，高欢这番话触到了尔朱兆的痒处，那是说不出的舒服和受用，当下头脑一热，醉眼一瞅高欢，见高大哥怎么看怎么妩媚，怎么看怎么忠心，“就你了!”高欢担心尔朱兆说的是醉话，所以不等尔朱兆酒醒就急急忙忙出发了。
    尔朱兆的想法很单纯，就是希望高欢能让六镇人安静下来。高欢的想法很复杂，他要用六镇人扩充实力向尔朱家族叫板。于是高欢阳曲建牙，将六镇降卒们纳入麾下。
    凭空有了十多万人，高欢的目标逐渐清晰起来，不久，他又通过行汾州事刘贵的关系向尔朱兆请求移军山东，表面上是因为并肆大旱养不活这么多人，实际上要摆脱契胡控制另谋出路。河北大族高、封两家联合袭击信都占领了冀州，自己任命封隆之为冀州刺史。这是严重的叛逆行为，高欢表示自己要替大王解忧平定河北叛乱。
    尔朱兆相信了高欢，但尔朱荣的表弟号称尔朱军团第一智将的慕容绍宗坚决反对，不过刘贵早已买通了尔朱兆左右亲信，所以慕容绍宗反对高欢便成了狭私报复，尔朱兆下达了出兵山东的命令，于是高欢率领六镇鲜卑出壶关向山东方向进发，他终于踏上了一条康庄大道。
    再说尔朱世隆坐镇洛阳主持洛阳事务，他非常强烈地感受到了洛阳士民对新皇帝的轻视，没办法，在那个注重门阀的年代，对一个人的评价更多的是他的门第名望，元晔虽然是皇族中人，但跟元天穆一样离皇宫太远了，不服气的人太多。尔朱世隆请尔朱天光到洛阳共同商议大事，尔朱天光来了。
    尔朱世隆对尔朱天光非常友好，在尔朱集团内部，要论战功也只有尔朱天光可以跟尔朱兆抗衡，所以有了尔朱天光的支持，尔朱世隆觉得有些事可以绕过尔朱兆。
    尔朱家族家庭会议暨国家最高决策层会议胜利召开。会议的议题主要是皇帝的问题，大家一致认为元晔该让贤了，要取得天下人的支持，帝系法统不能大意。选谁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