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6章 自己的心意

    先不说梧州城这个地方药材紧缺，老墨头虽然保住了命，但是全身都有不同程度的烧伤，加上年纪大了，也不是那么容易恢复的。
    “赵太医，我能不能去看一看？”
    倘若没有见到老墨头云霁瑶的心中始终是不放心的。
    “那你就跟我来吧……”
    赵太医轻声说着，随后就带着云霁瑶和墨寒渊去了老墨头的房间里。
    屋子很暗，只有桌子上那一根短短的蜡烛随着微风摇曳。
    此时整个儿房间里都充斥着浓郁的血腥味和伤口化脓的异味。
    如今已经入夏了，这天气也是越来越热，这伤口便更加不容易愈合了。
    云霁瑶看着床上躺着浑身都包着白布的老墨头，只觉得眼眶发酸，紧接着水雾就盖住了云霁瑶的眼睛。
    “像你爹这样的情况，这梧州还有很多，若只是寻常的坍塌也就罢了，偏偏那北周在窑洞里放上了火药……不仅如此，还将炼制铁水的炉子也给炸毁了……”
    那滚烫的铁水就这样泼在了皮肉上，赵太医光是想想就觉得头皮发麻。
    赵太医说着说着便叹了一口气。
    这些铁匠本身年纪就大了，光是被埋在下面就已经够他们受得了……
    云霁瑶不动声色的擦了擦眼泪，随后直接上前给老墨头诊着脉。
    眼下老墨头高烧不退，脸也被包着，整个人都红彤彤的。
    “墨寒渊，将白布撤下来……”
    云霁瑶沉声说着，老墨头本身就在发烧，若是再包裹的严严实实的，烧退不下来，日后就算是烧伤烫伤治好了这人也烧傻了。
    “你懂医？”
    赵太医有些就惊讶的看着云霁瑶沉声问着。
    “略懂一些皮毛而已……”
    云霁瑶面容冷峻的说着，一边轻轻地将老墨头头上的白布摘了下来。
    “可是，将白布摘下来不会有什么问题啊？”
    赵太医虽然是太医院的御医，但是平日里却十分谦逊，看着云霁瑶这幅胸有成竹的样子，保不准这云姑娘真的懂得些什
    “这人都已经成这个样子了，还能有什么问题啊……”
    当看着老墨头脖子上的烧伤时，云霁瑶就觉得自己身上也跟着痛了起来。
    “赵太医，这治疗的方子可否让我看看！”
    看着办事雷厉风行的云霁瑶，赵太医也有些呆住了，反映了一会之后，便从袖子里将方子拿出来递给了云霁瑶。这次因为事发突然，朝廷虽然派了太医前来，可是却并没有带足够的药材，所以眼下也只能可这些严重的先来了。虽然赵太医做的并没错，可如今天气炎热，伤口极易感染，到时候得不到及时的救治，只怕不严重的都变严重了。云霁瑶看着手中的药方，的确是好方子，只是那其中的药材大多都是不易寻找或者价格高昂的药材。
    云霁瑶想了想，随后拿起了桌子上的笔墨直接写了两幅药方。
    “地榆，白芨，虎杖，忍冬藤，黄连，冰片，各一两水煎浓缩放在瓶中备用，用白布蘸取药液涂在患处。”
    “当归，黄注，金银花，黄柏，生甘草，桔梗，白芷，煎服每日一剂。”
    看着云霁瑶将原本的药方都换成了比较常见的药材，赵太医的眼睛里有着怀疑。
    “若是有起疱疹的，便用银针挑破放水再擦拭……”
    云霁瑶知道赵太医心存怀疑，毕竟北梁就没有女子懂得医术的，可云霁瑶却并不将其放在心上。
    因为时间会证明一切的。
    接下来的几天里，老墨头就一直服用着云霁瑶开的药方，而墨寒渊则是每日都蘸取药水擦拭老墨头的伤口。
    药材不够了，墨寒渊就让云霁瑶将药材的模样都画在了纸上，让擎苍带着人满后山的采摘药材。
    不过五日的光景，老墨头身上的红肿便消退了不少，也不高烧了，身上也隐约有了结痂的趋势。
    赵太医更是每天如同打卡一般来到老墨头的屋子里，细心观察着老墨头的情况。看着那正在施针的云霁瑶，那老到的手法，就是比起从医几十年的赵太医也是毫不逊色的。
    “你一个女娃子是如何使得这针灸之术的……”
    赵太医原本以为云霁瑶不过就是精通药理，可没想到这针灸，正骨就没有她不会的。
    “其实不瞒赵太医，我年少时家穷，家父身体又不好，根本就没有钱请郎中，所以闲来无事的时候，我就经常会翻阅一些古书，在自己身上练习，久而久之也就学会了！”
    云霁瑶沉声的说着，似乎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妥的。
    “你……你……你竟然自己看书就学会了？”
    赵太医瞠目堂舌的看着云霁瑶，要知道太医院每年招进来的吏目都未必能有云霁瑶的这两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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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几人说话的功夫，老墨头也醒了。
    昏睡了这么多天，老墨头只觉得自己骨头都酥了。
    “爹，您醒了啊……”
    老墨头虽然睁开了眼睛，可是神志却还是涣散的。
    看着自己身前这人影心中想着：这丫头怎么同宁瑶长得这么像啊，还叫自己爹……
    只是老墨头伤的太重了，眨几下眼睛，便又昏睡了过去。
    有了老墨头这个活生生的招牌，赵太医心中更是对云霁瑶深信不疑了。
    第二天，赵太医便召集了所有前来赈灾的太医，将手中的两个方子递到了他们的手中。
    众人看着那寻常到不能再寻常的药方，当即就提出了质疑。
    “这药方中的几位药，不过就是寻常清热的药材罢了，能治得了烧伤？赵大人莫不是近日劳累，所以神志不清了。”
    章太医看着手中的药方脸上有着讽刺。
    如今太医院院判年岁已大，整个太医院能担得起院判一职的就只有赵太医和章太医。
    可这次前往梧州救治赈灾，皇上却将此事全权交给赵太医负责。
    章太医本就看不惯赵太医良久，如今自然是不会放过这个能抓住赵太医小辫子的机会。
    “是啊，赵太医，这药方里不过是一些寻常的药材，能治得了烧伤和烫伤吗？”
    赵太医出身贫寒，也不懂得阿谀奉承，拉拢关系，所以平日里并不受太医院这些太医待见。
    “谁告诉你们只有贵重的药材才能治病的？照你们这话说，平民百姓没钱用那些名贵药材的，难道就应该等死吗？”
    这时一个极尽威严的声音从屋子里响起，随后就是一个身穿侍卫服装的清秀男人走了出来。
    那少年面若冠玉，眉宇间有着英气，五官却有几分的柔美，那身侍卫衣服佩刀非但没有拉低那少年的气场，反倒是添了几分萧索之气。
    云霁瑶看着这些冠冕堂皇的老头子们脸上有着冷意。
    梧州苦寒，若不是因为皇帝下令，想来就是八抬大轿请他们来，他们也不会来的。
    再加上，这个章太医本就对赵太医心有不服，身后的众人自然也是同章太医沆深一气的。
    “你又是谁？这是我们太医院内部的事情，岂是你一个黄口小儿可以参与其中的，真是不自量力！”
    章太医脸上有着鄙夷，什么时候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孩子也配指责自己的不是了。
    “你不必知道我是谁，因为你不配……皇上既然让你们来赈灾又明确表明由赵太医全权负责，那赵太医说什么你们照办就是了，与其在这里叽叽喳喳如同麻雀一样质疑别人，还是多看看书吧……”
    “你长得这么丑还不多读书，在当今这个社会，要如何立足啊！”
    云霁瑶脸上带着嘲讽。
    平日里也不见得这些太医们多么为民着想，让他们救个人，也是拖拖拉拉，扭扭捏捏的，就好像全天下就只有他们几个会治病一样。
    早先云霁瑶的心思全都放在了老墨头身上，也并不想理会这些事情。
    可抛出云霁瑶的身份，她还是一名医生。
    医生的天职是救死扶伤，更何况眼前的这群人，拿着朝廷的俸禄，担着救死扶伤的名声，在梧州却一件人事都不做。
    一同前来的一共八个太医，加上剩下的那些吏目，这么多天却连一半的伤患都没照顾到，还好意思在这里冠冕堂皇的指责着别人的不是。
    “大胆，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同我们指手画脚的，你不过就是一个最末等侍卫而已，狗仗人势的东西……”
    “如今还真是什么人都敢出来瞎说话啊……”
    “就是，这药方若是真的给人吃出了问题谁负责，难不成还要让我们同他赵仲怀一同背锅不成啊……”
    云霁瑶听着这些太医你一言我一语的，原来男人计较起来，真是比女人还计较。
    “要我说，你就赶紧哪凉快滚哪待着去吧，别在这里碍事了……”
    众人指着云霁瑶说着，随后便准备转身离开。
    “慢着……”
    云霁瑶看着一旁手足无措的赵太医冷声的说着。
    “云姑娘，我知道你心地善良，但是还是算了吧！”
    赵太医为人老实，也不想与人交恶，所以赶忙看着云霁瑶说着。
    云霁瑶侧目给了赵太医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既然赵太医不想得罪人，无妨，得罪人的事情，她云霁瑶来就好了。
    只是有一点，云霁瑶却十分清楚，这些受伤的百姓是无辜的。
    所以云霁瑶也是断然不会放任，章太医这种骄纵风气的。
    这边闹出的动静不小，有很多受伤的百姓也都出来想看个究竟。
    “皇上龙纹玉佩在此，我看谁敢造次？”
    云霁瑶脸色一变，看着那群准备离开的太医冷声说着。
    “哈，皇上的龙纹玉佩，我看你这黄口小儿脑袋是不是不太灵光，皇上的东西，岂是你一个臭侍卫敢肖想的……”章太医当场就笑出了声音，脸上带着嘲讽，语气奚落的说着。
    “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看清楚！”
    云霁瑶沉声的说着，随后拿着手中的玉佩走到了章太医的面前。
    当章太医转身看清楚自己眼前的玉佩时，这才傻了眼……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赵太医见状也慌慌张张的跪在了地上，天爷啊，这云霁瑶究竟什么来头啊……
    “章太医，皇上派您来梧州的用意究竟是什么，您好好想一想，倘若您想不出来，我也不介意告诉皇上，让皇上帮您好好想想。”
    “大家都是为朝廷和皇上效力的，何必闹得这么生分呢！”
    云霁瑶脸上带着亲和的笑容看着章大人等人说着，只是那眼睛里的阴冷和寒霜却足以让章大人等人瑟瑟发抖。
    “将差事办好了，回到京城也算同皇上有个交代不是！”
    “若是差事办不好，皇上责怪了赵太医，难道章太医又能独善其身吗？”
    都是千年的狐狸，玩什么聊斋志异呢！
    只怕如今这章太医满心欢喜想着，若是赵仲怀将赈灾的事情搞砸了，他自己就能稳坐太医院第一把交椅了……
    云霁瑶也真是不知道是该夸他聪明，还是说他蠢。
    “话，我已经同大人说的很清楚了，其中利害，大人好想一想吧！”
    云霁瑶说完之后，便同赵太医一同去探望受伤的百姓了。
    “姐姐……你好厉害啊……”
    此时屋子里的一个小女孩奶声奶气的看着云霁瑶说着。
    “丫头……”
    这时一个妇人左胳膊被吊在了脖子上，右手直接将小女孩拦在了怀里。
    “小孩子童言无忌，大人莫要当真……”
    “你这孩子，不许无理，要叫大人！”
    那妇人神色紧张的给云霁瑶赔着不是。
    “无妨！”
    云霁瑶微微笑着，随后检查这小女孩腿上的烧伤。
    在这附近住着的除了梧州的铁匠，就是铁匠的父母妻儿。
    云霁瑶掀开了小女孩的裤腿，看着小腿上，那触目惊心的伤口云霁瑶轻声问着：“疼吗？”
    “小女孩摇了摇头，爹爹身上也这样，爹爹却一声不吭，我已经好几日都没有看见爹爹了，大人，天上究竟离这里有多远啊，娘说爹就是去了天上……”
    小女孩的话让云霁瑶如鳗在喉，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来。
    “这个哥哥也不知道，哥哥也没有去过，不过爹爹的确在很远的地方，就只剩下你和娘亲了，你一定会听娘亲的话，好好的长大对不对？”
    云霁瑶一边用药水擦拭着小女孩腿上的伤口一边柔声的说着。
    身后的墨寒渊看着蹲在小女孩面前的云霁瑶，那轻柔的声音就如同一片羽毛一样轻轻的扫过了墨寒渊的心尖。
    “会，我会好好吃饭的，也会替爹爹好好保护娘亲的！”
    也许此时的女孩并不知道她的父亲早已经不在人世，而另一边的女人在听到女孩的话后，也不禁红了眼眶。
    因为云霁瑶的那一番恐吓，章太医几人还哪里还敢偷懒啊，当即就勤勤恳恳，兢兢业业的给百姓治病。
    晚上，云霁瑶睡不着便来到屋顶。
    突然云霁瑶的肩头一沉，墨寒渊就坐在了云霁瑶的身边。
    这些日子，墨寒渊一直跟在云霁瑶的身边给云霁瑶打着下手，给受伤的百姓分药，照顾老墨头。
    “大晚上不睡觉想什么呢？”
    “我在想，章太医明明身为医者却可以见死不救，这权势金钱，哪一样东西拿出来都能迷了人的眼睛。”
    “所以，这就是你亮出玉佩的理由？”
    墨寒渊脸上带着浅笑看着云霁瑶沉声问着。
    墨寒渊清楚的知道，云霁瑶不是一个喜欢出风头的人。
    就像是在城门口，云霁瑶大可以直接拿出皇上御赐的玉佩堂而皇之的走进来，可是云霁瑶却没有。
    “其实我心里也清楚，若是我拿着玉佩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那就只能以云霁瑶的身份待在这里，作为医者见死不救，我做不到。”
    所以哪怕明知自己乔装打扮混了进来，一旦有人顺着这玉佩查到自己头上，便会引来杀身之祸，可云霁瑶还是选择遵从了自己的心意。
    反正以她一命救了那么多人也不算亏得慌。
    只是……
    想到这里的时候，云霁瑶突然偏头看向了自己身边的墨寒渊：“如果有一天我的秘密被发现了，你记得一定要离我远一点……”
    云霁瑶笑着说着，可眼睛里却有着无尽的苦涩。
    墨寒渊是注定不会被困在柳松县的，自己……不能连累他。
    “好端端的怎么突然说起这个了……”
    墨寒渊看着云霁瑶明知故问着。
    “北梁女子不能从医你又不是不知道，况且，如今这朝中多少人的眼睛都盯在我身上呢，我得罪了那么多的人，说不定哪天就被抓进打牢了呢！”
    云霁瑶双手拄着下巴，轻声说着。
    “不会！”
    这时墨寒渊清幽的声音突然传入了云霁瑶的耳中。
    “我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
    这么些日子过去，云霁瑶的脸也恢复的差不多了，虽然伤口已经长好了，可却还是留下的浅褐色的疤痕。
    只是这一件事情就足够让墨寒渊后悔一辈子了。
    从以后墨寒渊发誓，再也不会让自己后悔。
    说着墨寒渊就十分霸道的将云霁瑶拉到了自己的怀里宣示着主权：“谁也别想把你从我身边带走，就是阎王也不行！”